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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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顾晖上楼敲了敲顾燃的房门，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吃饭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顾燃的回应，顾晖以为他不想吃，反正饿一顿两顿的出不了大事，也就懒得管他转身便走，结果刚下两级楼梯，就听到顾燃在身后开了门，同样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走吧。”
饭桌上，父子俩相对而坐，是前所未有的沉闷。
顾晖不太会做饭，这么多年，会做的还是番茄炒蛋和水煮青菜。以前顾燃每回和他单独待家里都叫苦连天，左嫌蛋里有蛋壳右嫌青菜太老，其实就是变着法儿想下馆子。
但现在仿佛尝不出味道似的，一口接一口就着菜扒拉碗里的饭。
忽然，他开口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顾晖手里筷子一顿，下一秒轻飘飘道：“你什么时候决定断了就什么时候回学校。”
顾燃笑了一声，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说：“我说断了你就相信？”
顾晖抬头望向他，笃定道：“你是我儿子，你说了我就相信。”
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你是我儿子。
顾燃突然觉得很无力，所以继续扒拉索然无味的饭菜。
“我上次出差买了两罐茶叶，吃完饭给小楚外公外婆送过去。”顾晖说。
“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还是很阴沉，昨夜才停歇的雨水积留在地面，一滩又一滩，风一吹泛起褶皱。
顾燃加了件薄外套，拎着两罐茶叶，来到了隔壁。外婆躺在客厅的躺椅上看电视，电视上放着一出戏，咿咿呀呀的，顾燃听不太懂，只记得光碟是之前和小楚一起去买的。
“外婆，看戏呢。”顾燃搬了把椅子到边上，然后僵硬地坐了下去，“我爸给你们带了两罐茶叶，搁桌上了啊。”
“好，等会儿拿点我做的白糖饼回家。”外婆应道，紧接着扭头看到顾燃，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今天星期一吧，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顾燃笑了笑，面不改色道：“昨天淋了雨，半夜发烧了，就干脆请了假。”
外婆看顾燃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赶忙说：“那得去医院吊个水，别挨着。”
“没事儿，低烧，昨晚发了汗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外婆安心继续听戏。
“外婆……”顾燃迟疑着开口，“小楚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
“小楚？没有啊，就前两天给我打过，怎么啦？”
“哦，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顾燃说。
陪着听了会儿戏，顾燃托着下巴有点昏昏欲睡，便转移目光看向了躺椅上的外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手上的皮肤越来越松弛，这两年还添了很多白头发。去年过年那段时间，奶奶还想拉她一起去染个发，结果外婆觉得到年纪了不讲究那么多就没去。
“外婆。”顾燃说，“你和外公怎么认识的啊？”
“啊？”外婆似乎没料到顾燃会问这个，想了想回道，“我们是一个村的，两家还对门，那时候苦啊，他还总是偷偷拿些吃的给我送来，太远啦很多事情记不太清啦……”外婆眯了眯眼，释然地笑着，“后来到年纪了家里人要给我做媒，他听说后冲到媒婆面前说要娶我，哎呦臊得我呦……”
“像是外公会做的事。”顾燃支着下巴乐着说。
外婆接着说：“以后找人呢，要找自己喜欢的，别人说再多都没用，你不喜欢的话全都白搭。”
顾燃勾了勾嘴角。
喜欢的……
我喜欢小楚。
但是不敢对您说，也不能对您说。
顾燃自己的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好像很小的时候见过，但已经是十分模糊的记忆。最开始跟着楚竹叫外公外婆只是好玩，几年一叫倒改不过来了，甚至觉得他们就是自己的亲人。
其实他知道每年楚竹小姨回来都会劝外公外婆和小楚去她那儿，好照顾老人，年纪大了什么事儿都说不准，可他们总说身体好得很，等小楚上大学了再去。
小姨肯定也劝过楚竹去她那儿读书，楚竹为什么不去呢？
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吧。
想到这，心里又开始酸楚起来。耳边是戏子悠扬婉转的歌喉，眼前是外婆半眯着眼的神情，顾燃忽然很想打个电话给楚竹，却又怕听到他的声音。
“燃燃啊。”外婆突然缓缓叫他。
顾燃瞬间回神：“怎么了外婆？”
外婆依然是缓慢的语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顾燃一愣，接着扯起嘴角笑了笑，说：“外婆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外婆也笑：“我好歹活到这岁数了，虽然眼神不好，但这么多年我还看不出你啊。”
顾燃笑道：“我妈跟我说外婆要给我熬鸡汤，我惦记到现在呢，不开心了。”
“怎么的，惦记那点鸡汤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还得外婆送到你面前啊？”
“我错了我错了……”顾燃赶紧认错。
外婆扶着扶手慢慢起身，往厨房走去：“帮我把戏暂停了，我给你盛一碗。”
“好嘞。”
十分钟后，外婆仍然躺着听戏，顾燃在一旁喝鸡汤喝得津津有味，瞄了一眼楼上然后问：“外公呢，在楼上吗？”
“这老头子最近和公园那帮大爷天天钓鱼，也没见他钓上来过。”外婆说。
顾燃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外公越活越年轻。”
“年轻什么呀。”外婆叹了口气，“人老了才喜欢凑热闹。”
顾燃低头不语。
“那会儿你奶奶躺病床上，还跟我说呢，哎呀，看不到我们家燃燃成家啦，抱不到重孙子啦……”外婆想到便笑了出声，“我还跟她抬杠呢，说指不定是小楚先成家呢，指不定她先抱到我的曾外孙呢……唉，人呐，说走就走喽……”
顾燃更沉默了，像有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划着自己的心，后背的疼都抵不上那种沉闷透顶的疼。
“顾燃，我很喜欢你。”
“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顾燃。”
“现在是你找我的，记住了，别耍赖。”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表白的除夕夜里，楚竹曾对他说过的一句又一句。
鸡汤用小火煨了很久，浓香扑鼻，顾燃慢慢喝着，在这份香气中感到了一丝疲惫。
谁能告诉顾晖和方慧他和楚竹的事？只有周志魏。
那如果他和楚竹一直不放手，周志魏会不会告诉外公外婆呢？
如果外公外婆知道了……顾燃连想都不敢想。
到时候，最痛苦的不是他，而是楚竹。
三天过去了，顾燃依然没有出现在教室。
姜宇浩用胳膊肘碰了碰钱江，在草稿纸上刷刷写：燃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钱江在自己草稿纸上写：你不最八卦了，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姜宇浩叹气，写：楚哥这三天简直了，我一句话都不敢问
钱江写：难道是他们吵架了？
姜宇浩写：不至于吧，那得吵得多严重啊
钱江写：你联系过燃哥没有
姜宇浩写：我单方面联系过，他没回过我
钱江也叹气，在纸上点了六个点。
姜宇浩讪讪地回头看了楚竹一眼，大神依旧是大神，卷子都直奔最后一题做，看起来与平常并无差别……
如果不是那么面无表情的话。
姜宇浩咬了咬牙，扯出一个傻气的笑容凑上前问：“楚哥，你和燃哥没吵架吧？”
楚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写题，淡淡说：“没。”
姜宇浩又问：“那燃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楚竹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试卷塞进课桌，又拿起另一张卷子从最后一题开始做，依然淡淡回：“不知道。”
姜宇浩警惕地瞟向教室后门，防止老郑打他个措手不及，低声说：“楚哥，要不你去问问燃哥，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楚竹头也不抬地说：“老郑来了。”
姜宇浩瞬间归位拿起笔低头装样子。
又是一天结束了。
上完晚自习回去后，楚竹机械地刷牙、洗脸、写习题，然后等世界归于宁静，关了房间的灯，攥着手机坐到了窗台上。
这是第四个夜晚。
就这么拿着手机等消息，在黑暗之中，度过一分一秒漫长的时间，等到天空泛白，他才会躺到床上蜷缩起自己，睡一会儿。
发给顾燃的所有消息，他都没有回。
是叔叔阿姨不让他联系自己吗？外公外婆知道了吗？他会妥协放弃吗？他放弃了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是要抓住他……还是成全他呢？
顾燃走后第二天，他就去向老郑请过假，但老郑没有同意，只和他说顾燃没事让他安下心好好上学。
难道是方阿姨的意思？
太多太多疑问扰得他头痛欲裂。
突然，屏幕亮了一下，楚竹心头一跳，赶紧看向手机，结果发现不是顾燃，而是……小姨？
——小楚，睡了吗，还没睡的话能打个电话给我吗？
楚竹有些疑惑，将电话拨了过去。
嘟了两声，电话通了。
“喂，小楚？”小姨温柔的声音传来，令楚竹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内心活泛了些许。
“小姨，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楚竹问道。
小姨没立刻回答，转而问他：“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小姨你呢？”
小姨笑了笑：“我还是老样子，工作带娃当管家婆。”
楚竹不禁也带上点笑意。
“小楚啊，”小姨略显迟疑地问，“你和燃燃是怎么回事啊？”
楚竹一怔。
小姨怎么知道的？
听楚竹迟迟没有回应，小姨赶紧解释：“小楚别误会啊，其实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小姨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我知道。”楚竹闭了闭眼，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丝微笑，“我和他……在谈恋爱。”
“大半年了。”
“我还，挺喜欢他的。”
“叔叔阿姨好像知道了，没猜错的话，他们很生气。”
“他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
说到最后，楚竹喉结艰难滚动，问道：“小姨，你怎么会知道？”
电话另一端的小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从楚竹口中听到这样一句又一句的剖白，她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印象中那个永远寡言少语的孩子，仿佛在借由她的问题，审视自己的内心，分享那份浓烈的情愫。
半晌，她才回答说：“说起来也是奇怪，是燃燃联系我的。”
“顾燃？”楚竹脱口而出。
“嗯。”小姨说，“刚开始我真是被他说的话吓到了，不过听那孩子的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说因为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
“什么……意思？”楚竹彻底懵了。
“他希望你和外公外婆能到我这里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