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凰殿》X风起七

16、坐收渔利

　　天刚蒙蒙亮，梁赋仪就坐上了马车回府省亲去了。

　　她走的还有些仓促，连裴景湛赐的玉如意都没带上。

　　裴景湛一袭玄衣，背手站于城门上，玩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却凝视着梁赋仪的马车远去的方向。

　　但愿她此去顺利，也不妄自己这半个月对她的专宠。

　　阮林挽收到梁赋仪出宫的消息，料想裴景湛便在这，天气转凉了，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

　　还没走到裴景湛身后，他便已经转头看向了自己。

　　这一年，武功未减啊！

　　裴景湛接过披风，没让阮林挽动手自己便披上了。

　　“你怎么来了？”

　　照理说再过一个时辰阮林挽便该接受后宫妃嫔的请安了，她不在宫里好好打扮，怎么来这城墙上了。

　　“你以前每次有心事，就跑到山顶上坐着，这宫里最高的地方就是这了，我猜你就是在这。”

　　裴景湛低头一笑，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二人就这样立于城墙上，俯瞰着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

　　路边的小摊贩也都摆起了小摊，街上卖菜的农户大声吆喝，店铺的掌柜互相问好。阳春面，馄饨的香气伴随着缕缕白烟飘进每家每户，这样的情景阮林挽在回宫那日见过一次，只是现在站在这城墙之上看，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时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后。

　　还没吃到过这些街边的小摊，等自己可以出宫了，一定要挨个尝尝。阮林挽在心里默念。

　　“你是怎么让梁赋仪心甘情愿回府替你做这件事的 ？”

　　阮林挽心里还是困惑，虽然梁赋仪对裴景湛确实一往情深，可她也不会蠢到真为了裴景湛什么事都肯做吧？这件事摆明了对她们梁家不利，她怎得也肯？

　　裴景湛也想过赌一赌梁赋仪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也心知肚明，梁赋仪不是个傻子。

　　他告诉梁赋仪有人假借梁忠堂的名义贪赃枉法，梁忠堂怕是还蒙在鼓中。

　　梁赋仪听到这话自然也是坐立难安，她不想裴景湛和父亲起冲突，便自请回府探亲。

　　阮林挽看向裴景湛，眼里满是欣慰。

　　他终于有了帝王的城府，以后自己不在宫里了，也不怕他被奸人所害。

　　“芝美人最近常去你宫里？”

　　“不错。她与我性子相仿，也谈的来。”

　　阮林挽以为裴景湛只是听到了些流言蜚语，却不曾想到裴景湛是在担忧，唐露芝得罪过梁赋仪，担心她与唐露芝亲近，会招来梁赋仪的报复。

　　本想劝她离唐露芝远些，但听她这么说，唐露芝能陪着她，给她解解闷，倒也不错。

　　...

　　梁府内，

　　梁忠堂昨儿夜里收到消息说梁赋仪要回府省亲，高兴的一晚上没睡。一大早便吩咐下人去味芳寨买了她最爱吃的糕点，还吩咐家里的厨子午膳都准备梁赋仪平日里爱吃的。

　　马车停在了门口，梁忠堂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梁赋仪由宫人搀扶下了马车，这次她走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行李，东西也不算多。

　　梁忠堂看着女儿，眼眶不禁湿润了。

　　这在宫里几个月，她瘦了些，但看着不似从前般稚嫩，更有女人味了些，眉眼间更像她母亲了。

　　女儿已经嫁给了她爱的人，你在天上也安心了吧。只是你会不会怪我，没能让她当上皇后。

　　刚把眼泪擦掉，梁赋仪便到跟前了。

　　“爹爹。”

　　“参见贵妃娘娘。”

　　梁赋仪连忙拦下梁忠堂的礼，她可受不起爹爹的礼。

　　父女二人搀扶着进了府内，没人注意到此时一名黑衣人从后院进了府内。

　　刚坐下，梁忠堂便吩咐下人将糕点呈上。

　　梁赋仪哪有心思吃这些，她这次回府可是带着大事的。

　　“爹爹，我有事跟您说。”

　　见女儿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都没了兴趣，梁忠堂不由得坐姿端正了些。

　　“刘明，李太勤这二人你认识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梁忠堂便猜到了梁赋仪此次回府的目的。

　　梁忠堂脸色一沉，挥了挥手，让下人尽数退下。

　　好你个裴景湛，居然利用她来当自己的说客。

　　见梁忠堂没有回答自己，梁赋仪当下便对裴景湛的话深信不疑了，这二人还真是打着父亲的名义干些掉脑袋的事！

　　“爹爹，这二人打着您的旗号，贪污了朝廷救灾的救济粮！西南通州一直由哥哥驻守，这二人自己干些蠢事还想拉您下水，你可一定不能让这两个蠢货牵连到您和哥哥啊！”

　　梁忠堂依旧没有回答梁赋仪的话，他看着梁赋仪的眼睛，她真是太像梦儿了，眉眼的那抹劲儿简直一模一样。梦儿当年，也曾这般劝说过自己，不要远征，可自己年少轻狂，血气方刚，哪听的进去？梦儿重病，自己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是自己毕生的遗憾，也是自己对这对兄妹毕生的愧疚。

　　看着看着眼眶又有些湿润，梁忠堂赶紧别过了头。

　　“裴景湛，他，对你好吗？”

　　沉默了半晌，梁忠堂却说了这么一句话，梁赋仪也是不解，这话跟自己刚刚说的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湛哥哥对我一直都好。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把最好的往我宫里送，爹爹你就放心吧。”

　　“那，那个女人呢？她有没有给你气受？”

　　梁赋仪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爹爹知道什么事瞒着自己呢，原来爹爹是担忧自己在宫里过得不好，当初自己绝食相逼，想必也是伤透了爹爹的心，现在想想，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我可是梁忠堂的女儿，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给我气受！”

　　梁赋仪眼里的骄傲挡不住的溢出，从小到大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梁忠堂一直未续弦，她便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女，那些妾室生的孩子，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尤记得十一岁那年，妾室胡氏仗着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将她的过年的福袋偷拿了去给自己的孩子，结果直接被梁忠堂赶出了府。

　　“好了爹爹！你别担心我，我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啊？”

　　梁忠堂任由梁赋仪拉着自己的手摇晃，面对她，他从来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彻查此事的。你一个女孩子，少掺合点政事，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梁赋仪靠在梁忠堂肩膀上，抱着他的左臂软声的撒着娇，这个臂弯一直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女儿知道啦，爹爹说的话女儿一刻也不敢忘，我现在就想跟湛哥哥生个孩子，到时候带着小皇子一起回来看您。”

　　“好好好，这次回来住几日？你的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住三日吧。”

　　“才三日？不多住几日？”

　　“那不行，我不早点回去，我怕有些狐媚子趁着我不在勾引湛哥哥！”

　　...

　　最近阮林挽整个人闷闷沉沉的，说的话也少了，今日刺绣还不小心扎到手两次了，这些唐露芝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了。

　　怎么这仪贵妃不在宫里，娘娘还不开心呢？

　　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问，

　　“皇后娘娘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阮林挽回过神来，自己有这么明显吗？她都看出来了。

　　快到阮冬菱的忌日了，她好想娘亲。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想本宫的娘亲了。”

　　唐露芝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的母亲以命相救陛下，这才成就了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姻缘。

　　“娘娘别太伤心了，您的娘亲现在在天上看着您成了皇后，一定很欣慰的。”

　　阮林挽抬头望了望天，想寻求到一点阮冬菱的迹象，却一无所获。

　　娘亲真的会为我高兴，感到欣慰吗？

　　想到裴景湛早晨问起的话，阮林挽将思绪拉回了屋内。

　　“其实本宫一直想问你，你为何每日都来本宫这里？别的妃嫔都想尽办法在陛下面前露脸，你倒好，成日来陪着我绣花。”

　　唐露芝放下手里的刺绣，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臣妾这么说，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臣妾的出身不高，上次承蒙圣恩被仪贵妃羞辱，臣妾无力反抗，不敢争宠。只能选择在您这里讨一个庇护。陛下与娘娘夫妻情深，平日里常来凤阳宫，臣妾在这里还能偶尔瞧上陛下两眼。还请娘娘不要赶臣妾走。”

　　唐露芝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头也垂的越来越低。皇后娘娘知道自己的目的后，肯定会生气的吧，哪个女人会允许另一个女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呢，即使皇后这般平易近人，大方得体，但总归是个女人。皇后娘娘救过自己，自己不想骗她。

　　一只手搭上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唐露芝猛的抬起头，却看见阮林挽不但没有面露凶光，反而看着自己恬静的笑着。

　　“你喜欢来本宫这里，多来就是了。本宫喜欢你，这宫里这么大这么闷，有你陪着本宫，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唐露芝没想到皇后娘娘既然容忍了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间感激与激动交织，手足无措，只得跪下给阮林挽磕头谢恩。

　　阮林挽还没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就听的一声，

　　“陛下驾到！”

　　二人一时间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