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凰殿》X风起七

14、御花园发难

　　选秀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知道是因为裴景湛特别吩咐过，还是后宫人少的原因，除了偶尔的早晨请安，阮林挽几乎没跟后宫的各位打过照面，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自己整日闷在凤阳宫不出去的缘故吧。

　　用过午膳后，阮林挽正打算小憩一会，刚刚躺下，便听得凤阳宫门外有人在大声呼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们美人吧！皇后娘娘！”

　　起初阮林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后宫里还有人求她帮忙？

　　可谁曾想这声音一直未停，高氏快步走到宫门前，严声呵斥着跪在宫门口的小宫女。

　　“你是哪个宫里的？不要命了？皇后娘娘正在午睡，你是有几个脑袋敢来惊扰娘娘午梦？快走开，走开！”

　　小宫女却抱住高氏的腿，死都不肯走，喊得声音更大了，

　　“奴婢不走！奴婢走了我们美人就没命了！皇后娘娘！奴婢求你了，你救救我们美人吧！”

　　这一切都被阮林挽听了个真真的，自己这怕是也睡不成了，那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

　　小宫女看着阮林挽踏出殿内，当下便连滚带爬的朝阮林挽跑来，待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求娘娘救救我们美人吧！”

　　阮林挽低头一看，这小宫女已是泪流满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你是谁的宫女？”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芝美人宫里的，叫兰香。芝美人现在正被仪贵妃罚跪在御花园里，这日头正大，美人从小体弱多病，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责罚啊！求您救救我们美人吧！”

　　梁赋仪的找茬？阮林挽心里大概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后宫里敢得罪梁赋仪的没几个，这怕是梁赋仪发难了。

　　跟着兰香紧赶慢赶地到了御花园，阮林挽隔着老远便看见了一个草绿色身影跪在石子路上，正是芝美人。

　　平日里罚跪，跪在平地上一个时辰双腿便没了知觉，这跪在石子路上，梁赋仪真够狠的。阮林挽在心里嘟囔着。

　　而此时梁赋仪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着新泡的茶，看见阮林挽走来，也并未起身行礼，反而自顾自的拿起了一块糕点。

　　“哟，什么风把皇后娘娘吹来了？这有新泡的龙井，皇后娘娘要尝尝吗？”

　　梁赋仪眼里满是蔑视，原来是找人搬救兵去了，可惜，搬来阮林挽，又有什么用呢？

　　阮林挽没心思和梁赋仪在这演戏，看了一眼唐露芝，脸色煞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大颗大颗的汗滴从脸上滴下，整个人摇摇欲坠。看来兰香说的是实话。

　　“仪贵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这芝美人不知为何跪在这啊？”

　　梁赋仪斜着眼瞥了一眼唐露芝，将糕点扔进盘子里，拍了拍手，慵懒的说道

　　“哦，是本宫让她跪的。既然不懂这宫里的规矩，本宫就教教她。”

　　“不知她是如何冒犯了仪贵妃你？”

　　阮林挽坐在了梁赋仪的对面，也故作轻松姿态。

　　“看见本宫不行礼，算不算不讲规矩？”

　　兰香连忙摇头，为唐露芝辩解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刚芝美人和奴婢正在赏花，远远看见仪贵妃走来了，芝美人就想着回宫罢了，谁知仪贵妃过来拦下了芝美人，说我们美人未行礼，不懂规矩，便罚美人跪在这。”

　　“本宫跟皇后说话，何时轮得到你这个贱婢开口了？”

　　梁赋仪给了个眼色，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重重的给了兰香一耳光，丝毫没有避讳阮林挽这个皇后还在场。

　　阮林挽心里也清楚，自己拿这个皇后的虚名来压梁赋仪一点用都没有，若现在自己命令梁赋仪让芝美人起来，梁赋仪要是不从，自己也无话可说，反而日后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梁赋仪若是从了，保不齐日后还得找唐露芝的麻烦，下次可能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还是得搬出他了。

　　阮林挽微微一笑，仿佛自己不是来为唐露芝求情的，梁赋仪眯着眼看着阮林挽，她倒想看看，阮林挽玩什么把戏。

　　“既然不懂规矩，仪贵妃骂她便是应该的。只是陛下现在这会儿估计刚从文德殿出来，前几日南番进贡了一盆玉面蔷薇就摆在御花园里。陛下昨日说要来赏花，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陛下二字，梁赋仪眼里明显出现了犹豫，阮林挽心里暗喜。

　　“那又如何？即使陛下来了，也说不了什么。”

　　“陛下确实说不了什么，可仪贵妃你这样不值当啊！芝美人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这大太阳底下的，想必也已经知错了。可陛下过会若是来看到这跪的跪，哭的哭，也不好看不是？还影响贵妃你在陛下心里的印象。”

　　阮林挽自然是不怕梁赋仪不松口的，若关乎到她和裴景湛的关系，梁赋仪自然是会多加谨慎的。

　　阮林挽猜的不错，梁赋仪动摇了。

　　自己前几日刚刚惹了湛哥哥生气，若是现在又让他看见自己在这为难唐露芝，那自己这些天一天往长生殿跑五回也算白费了，可若是现在让唐露芝起来，自己也太没面子了？

　　阮林挽看穿了梁赋仪的小心思，当下便决定给她一个台阶下。

　　“芝美人，还不快给仪贵妃认错，谢谢贵妃宽宏大量。”

　　唐露芝此刻也明白了阮林挽是在救自己，连忙给梁赋仪磕了三个头认错。

　　“臣妾知错，多谢贵妃娘娘宽宏大量，不跟臣妾计较，臣妾下次不敢了！”

　　这一番操作让梁赋仪是舒舒服服，现在她已经被扶上了台阶了，不下也得下了。

　　“知错就好，起来吧。”

　　梁赋仪凶狠的眼神扎在了唐露芝身上，唐露芝连忙躲进了阮林挽身后。

　　梁赋仪甩了甩衣袖，未向阮林挽行礼便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梁赋仪走后，唐露芝立刻跪在了阮林挽面前，今天若不是阮林挽相救，自己怕是小命难保。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大德臣妾铭记于心！”

　　阮林挽连忙拉起哭的泪流满面的唐露芝，这怎么又跪下了？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怎么还跪上瘾了。”

　　莲俏递上手帕，阮林挽拿起来给唐露芝擦了擦眼泪，唐露芝模样自是比不上梁赋仪千分之一，可也算是个清秀美人，现在哭的这么梨花带雨的，阮林挽都有些心疼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兰香是吧？赶紧扶你们美人回宫吧，记得拿热帕子给她敷一敷膝盖。”

　　看着被兰香搀扶着的一瘸一拐的唐露芝，阮林挽从心里叹了一口气。

　　梁赋仪今日可以不眨眼的为难唐露芝，那明日呢？是不是会轮到自己了？即使裴景湛想要保护自己，可他又能无时无刻的护着自己吗？这后宫，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晚上，裴景湛来凤阳宫用晚膳，却发现宫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阮林挽闷闷不乐的坐在桌前。

　　“乳娘？莲俏？碧禾？一个个的跑哪去了？”

　　“别找了，都被我支出去了。”

　　裴景湛听出了阮林挽的不悦，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惹到她了？难道是昨天送来的藕粉不合她的胃口？她也不像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啊？

　　“你生气了？朕又...”

　　还没等裴景湛说完，阮林挽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问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在了芝美人那？”

　　裴景湛不明白阮林挽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她不是一直不关心这些事的吗？

　　“是啊，新选了秀女不翻牌，前朝那群老头又该上奏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梁赋仪今天因为你昨晚的事，罚她大中午的跪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吗？”

　　裴景湛刚想夹一块鱼肉，却被阮林挽的筷子挡下，他抬头发现阮林挽一脸严肃的歪着头瞪着自己，这她是为什么跟自己发脾气啊？

　　“现在知道了。梁赋仪性子一贯如此，从小要星星梁忠堂不给月亮，是骄纵了一些。”

　　“今天如果不是我去打了个圆场，唐露芝很有可能就丢了性命你知道吗？”

　　阮林挽明白裴景湛的难处，可裴景湛这默许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女人，被他的另一个女人为难，他竟然一点都不作为？

　　“梁赋仪也就闹一闹，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只要她不为难你就好。”

　　阮林挽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抱胸，转头不看裴景湛。

　　她当然知道梁赋仪现在在后宫里是横着走，没有人能把梁赋仪怎么样，裴景湛自己也是骑虎难下。可是那些无辜的姑娘们呢？她们只因为被选中了秀女，就活该被梁赋仪如此对待吗？

　　自己不过是个没有权力的皇后，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而裴景湛，他是梁赋仪最在乎的人，他是最有机会去让梁赋仪不这么做的人，可他也选择默许梁赋仪的所作所为，她知道他忌讳梁忠堂，她不怪他，她只是心疼那些姑娘们。

　　良久的沉默，二人皆是低头不语，裴景湛明白了阮林挽为什么生气，可自己实在是不想因为她说的那些女人去得罪梁赋仪。只要梁赋仪没有动到阮林挽的头上，随她去又如何？阮林挽没有经历过宫廷里的厮杀，不明白权力对于皇位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她今日也并不是为了她自己一个人，她是为了后宫所有人，这是他认识这么久的阮林挽的想法没错。

　　还记得以前，自己因为王裁缝的娘子，捡了阮林挽的帕子不还，半夜去王裁缝家里扮鬼，把王裁缝和他娘子吓了个半死。

　　阮林挽虽然很感激自己为她出头，却还是领着自己去登门道歉了。

　　裴景湛抬起头，夹了一块鱼到阮林挽碗中。

　　“朕答应你，朕会想办法尽量让梁赋仪不为难她们的。”

　　阮林挽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自己刚刚太冲动了，没有顾虑裴景湛的难处，确实不该那样质问他，她看向裴景湛的眼里满是心疼。

　　“如果太为难的话，就算了。我会多护着她们，毕竟你的面子梁赋仪还是要给我的。你忙于朝政已经很累了，吃饭吧。”

　　二人相视一笑，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体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