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相思劫[无支祁+紫狐]》怀炽

78、定局

　　78.定局。
　　明天就是单独面向千雪和明成的祝福仪式了。
　　是夜，一个人影悄摸地进入了明成所在的住所。明成无法入睡，还一个人坐在院子的亭子里。神殿对他礼遇有加，住所宽敞又华丽，神女的住所就在旁边。
　　“殿下……”软糯的女声响了起来。
　　明成并不起身，只是坐着。衣物拖动的声音和着轻柔的脚步声，人未至，香先行，明成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来人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来人正是千雪。
　　那个让他误以为是……误以为是于思瑶的女人。明成这么多年一直在北部，就是不想回来面对于思瑶—成为了他的母后，但原本是要成为他的妻子的女人。
　　明成并不搭理她，只是低头喝酒。千雪也不落座，默默站在他身旁，陪着他。
　　…………………………

　　人们总以为有一些错过，时间可以磨平那些遗憾。但有些遗憾并不是可以靠时间平抚的。
　　无支祁错过了紫狐，不惜放弃妖力，跨越生死，追随而来。通天彻地的大妖就此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憋屈的跟在紫嫣身后。值得么？值得。因为不甘心错过。起码无支祁和紫狐还有转圜的余地，有转生，有来世。可以重新开始，虽然紫狐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无支祁还记得，记得葡萄园开始的所有，那么，他们的缘分就没有结束。
　　而同样是错过，明成和于思瑶的错过，可以说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和余地。漆黑不见底的绝望……当初明成就是为了逃离那片黑暗，才奔赴北境十余年。
　　北党的那批人觉得他是为了民心才去边疆，立下功劳，好让民众拥戴他为王。还有他的部下，和他一同出生入死，觉得他是英雄，放弃荣华富贵，甘愿投身战场。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最深处，他是为了逃避。
　　多么可笑。
　　最开始仅仅是为了逃避。他不想去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收为正妃。他们彼此都记得，却又都忘却了。
　　—————真的忘却了么？！
　　这次回来，仿佛他已经放下了。她也已经放下了。曾经那个青葱的少女，现如今已经是雍容华贵的王后，还生下了一儿一女。紫嫣灵动可爱，明海活泼爽朗，只可惜明海和他之间还放着一个王位之争。明成丝毫不想要这个王位。
　　他希望明海可以成为下一任神罗国王。
　　于思瑶就可以成为皇太后。他甘愿一生留在北境，成为明海的一把利剑。
　　十六年前，北境战乱，科尔汗熊部大举入侵，百越国内出现皇位争夺，神罗孤立无援，情况危急，过几日可能都城都要陷落。他随外祖父出征，王室即将覆灭。他承诺凯旋归来就迎娶于思瑶。思瑶送了他整整十里。最后一晚，于思瑶哭着和他说要一起去，是他自己……是他自己……
　　“思瑶，前方危险。你在都城等我回来。一回来我就去提亲。”
　　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明成还记得。
　　呵……是他自己……亲手……

　　深深叹了口气，明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喝完，马上千雪就给他斟满。这个女人……一直就在旁边，明成不抬头，但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就在他身上。
　　明成不语连着饮了几杯。酒杯只要空了，千雪默默就回给满上。
　　月光下树影婆娑，四周静谧，只有倒酒声。
　　“说！神林里是怎么回事！”突然，明成发难，起身狠狠抓住身旁女子的手腕，那女子双手原本拿着酒壶，哐啷一声摔得粉碎，打碎了安静的夜晚。
　　“殿下……疼……”月光照的女子脸色越发惨白，一双小鹿似得无辜的大眼睛此刻惊恐地望着明成。
　　明成没有收手的意思。用力把女子拉到跟前，那女子就像被老鹰吊起来的小鸡一样瑟瑟发抖。明成凑近仔细盯着女子脸上的每一寸，女子轻柔的鼻息吹拂过来，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神林里我看见的你，并不是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明成原本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在边疆也是没有任何架子，有时候也爱打趣，这是他少有的发怒。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叫殿下了？！为什么引我来神殿，让我陷入幻觉！”
　　“什……什么幻觉……”
　　“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千雪在神殿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大神官特意安排她过来和明成说一下明日的安排，没想到遭遇这样的诘问。
　　“我……我……”千雪不知如何时候，这一着急，再加上紧张，单薄的身子直接往明成怀里倒去。
　　她直接晕倒了。
　　这下换明成有点慌，他只得用双手把千雪下坠的身体拖住，事出突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伸出了手。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柔软的女子身体，明成先是呆住，下一秒又像千雪烫手似得，马上要把千雪推开，但这么一推，千雪直愣愣就要摔倒在地了。他只得又快速伸手把她拉起来，这么折腾，反而比最开始，让两个人抱得更紧，千雪几乎被明成抱了个满怀。十几年来，一直在边境的男人队里。明成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此刻瀑布一样的银发就这么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在眼帘处留下了倒影。因为太近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呼吸时胸口的起伏，明成都可以感觉得到。除了于思瑶之外，这是他第一次抱一个女人。
　　‘不行’
　　明成暗叫不妙，红着脸要把千雪扶到椅子上，而就在此时，又来了一个人。真是祸不单行。
　　“主人。” 来人是辛飞。
　　只见他壮硕的身躯，利落地翻墙跳进院子里，朝着明成走来。
　　他们彼此熟悉，本来没什么，但明成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尴尬……。这时，他还没有自知，其实他已经很在意这个女人了。
　　辛飞上前要帮明成去扶怀里的女人，明成摇了摇头，自己把她扶到了椅子上。
　　辛飞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女人比较古怪，但也不多问，今晚还有正事。
　　“主人为何这次要来神殿？“
　　“ 上完早朝有人给我报信，在神林里要刺杀紫嫣。不知消息是否真实，情况紧急就先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属下办事不周，还让主人跑一趟。”
　　“事出突然你又怎么能面面俱到，反而是我，贸然行动。”
　　“您是故意选择那个神女做舞伴的么？明日的典礼，您真的要参加么？如果是被神殿蛊惑，今晚我就护送您回宫。”
　　“这个……”明成无法开口告诉辛飞。他原本无意选舞伴，只是眼前竟然看到了于思瑶……阴错阳差就这么成了舞伴。
　　“今晚直接回去……那就是公然对神殿的挑衅。不能不辞而别。”
　　说到这里，明成看了眼辛飞手里的伤。“这伤口……？”
　　“无碍，只是小伤。”
　　他的这个部下真就不爱惜自己。明成走过去拿起他的手臂看查看了一下。
　　辛飞知道明成从来都是关心自己，只是轻轻低下了头。没能为主公分忧，他这次入神殿，搜集的信息实在有限。他把公主一行的事情一一禀报，包括无支祁这个人武艺出众，贵族中少见的人才，也和明成说了。明成觉得稀奇，辛飞很少夸人，能够获得辛飞的认可，这个无支祁可见确实有能力。明成记住他了。可能他今日都没必要跑着一趟，如果无支祁惊才绝艳，按照辛飞的说法，应该少有人可以伤到紫嫣。
　　小小少年，当初见他脚踢大神官，没想到还是有一把刷子的。
　　明成听紫嫣他们的计划，觉得有趣，没想到礼部尚书的儿子竟然获芳心如此，苦了他这个五大三粗的部下了，竟然破天荒去当起了红娘的差事。
　　“杀鸡焉用牛刀，辛飞你和公主他们在一起是不是觉得憋屈。要么明日你就回我身边？何况你还受伤。”
　　辛飞却拒绝了。“主人，流灯节前夕恐有变故，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吧。” 不知为何他也开始在意紫嫣，林月，还有无支祁。
　　明成饶有兴致地道：“辛飞，看来你和他们在一起，还挺投缘。”如果是以往，让辛飞去做什么红娘的无聊事儿，他一定马上欢欢喜喜地回道他身边。
　　辛飞默默不语。明成笑了一下“准了。”
　　辛飞把神殿护卫拥有磷火弹，军备精良这些也告诉了明成但是说到神殿的军备……神殿一直和王室安然无事，是因为他们没有染指军权和军队。是否在养兵自重，这还真得查一下。
　　“辛飞，关于神殿里出现的磷火弹……帮我继续查一下，神殿是否私自在购买军备。”
　　“是。”
　　“那个无支祁……有机会我也想切磋一下。是否真的是英雄出少年。”
　　“主人……怎能和您比。”辛飞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明成。主公何等军功，何等身份，无支祁在他心中怎么也无法和明成相比。边境这几年如果没有主公带着军队出生入死的守，设立军屯，休养生息，把定远城变成一个各国自由贸易的万邦贸易之都，也都是因为主公。
　　“我又不是现在要去找他打架，哈哈。”面对这个木讷真诚的部下，明成总有种冲动想要逗逗他。
　　“辛飞，你今日就先回去。明日的典礼，我不想参加。但唯一能处理这事儿的人，我现在就要去见。”
　　辛飞还是担心：“主人，我愿同去！”
　　明成笑了。“这又不是去打架。我今晚要去见的就是大神官。你看他多温柔一个人呐～”
　　是他自己选择这个神女做舞伴的。这件事得体的收尾，关键就在于……大神官。
　　送走了辛飞，明成转头再看了一眼，倒在桌上的千雪。银色的发丝随着夜风轻轻舞动，月光下那绝美的容颜，犹如天女下凡一般。但是，他的心，除了十六年前那个哭着说想要和他同去战场的于思瑶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辛飞前脚刚走，又来了声音。

　　“监国说的对。鄙人确实不喜欢打打杀杀……”
　　随着开门声，大神官幽然走了进来。仿佛就在等辛飞离开似得，时间掐得很准。
　　明成惊了一下，随之莞尔一笑。这次自己估计就在这位“温柔”的大神官的股掌之间了。
　　明成： “夜已深，大神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大神官：“您说笑了。某不来，那您也得来找我。这还省点事。”
　　“……”明成只得尴尬地笑了几下。“来……请坐。”明成原本要邀请大神官落座，但一看，圆桌上此刻趴着千雪……。大神官仍然温文尔雅，走到千雪旁，伸手帮她轻轻捋了捋头发。大神官也是一头银发，这俩人在一块，真仿若天人降世。刚刚千雪被他吓得晕倒，估计也都被他在门外听去了。这人竟然沉着气一直不进来。最可怕的是，此人站在门外，他没有发现，连辛飞也没能差距……硬茬啊。
　　明成刚想解释点什么……但大神官直接制止了他。
　　大神官先开了口：“是我让千雪过来的。”
　　“千雪是我神殿的神女，一直被养在神殿内的神女宫，此前年岁未满十六，从未让她抛头露面过。这次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
　　明成皱了皱眉。直接被这么一说，他更不好开口拒绝了。
　　“监国位高权重，普通女子定是犹如云泥之别，断不可成为舞伴。不等其他，神殿一定立时出面反对这结果。但是……千雪也是我神殿尊贵无比的神女，这岂能儿戏。今日已在众人之前放出消息，明日即将单独进行典礼，神殿这十几年来，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如此。”
　　这大神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神女的初次出世，这还给他摊上了。他自己也知道，这大神官口口声声尊他，但本质上，他一个没被立为太子的王子，起码在身份地位上是比不了神女尊贵的。明成仍想挣扎一番。
　　这福气，他不想要。他就是认错了人了！！十几年来，从不近女色！这次一惹，就惹了个神女。但那日在神林里他明明看到的于思瑶！是那个一直藏在他心底的人啊！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对大神官说。只能开始踢皮球。明成诚恳道：“大神官，我一个区区戍边的粗鄙之人，远离京城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边境刀口上舔血，不能吟诗作对，也不知怜香惜玉，这几年周围都是乡野村夫，怎么配得上神女？”先狠狠贬低自己一番。
　　“既然是神女初出世，更不能让我这种粗俗粗鄙之人辱没了神女出世啊！”

　　大神官挑了挑眉……这家伙，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敢说。丝毫没把自己当根葱。长子明锐残暴，庞大的北党支持的就是他，生生把自己说成了一个粗俗的农夫。若叶在场，一定频频点头，还觉得此人颇有点自知之明。
　　“神女千金贵体，刚刚就是被我这个大粗人给吓得晕了过去。你让我和她做舞伴！？大神官大人！这成什么话！”
　　大神官不置可否，静静听着。明成感觉到了希望。“大神官大人！您看如此可好。我今晚就回宫，明日典礼之前，我用诏书的形式，正式给神女道歉。只因我公务繁忙，每日都要在宫里，也无法频繁来神殿参加神前舞的排练。同时，为表歉意，我将给神女送上名贵的首饰和礼物。”
　　但这时，不等大神官发话，千雪醒了过来。刚好听到明成长篇大论，说来说去就是想反悔。她没来得及给大神官行礼，没有了神女的雍容自在，急忙道：“监国殿下！既然神的旨意是引导小女和您成为舞伴！您如今如此这般不愿，作为神女，都无法落实神意……小女……无颜继续担着神女之名……”
　　明成吃惊地看着千雪在那里低头落泪。明成感觉太阳穴那里有血管在猛跳。完了……招架不住。
　　大神官起身单手裹住了千雪因为哭泣颤动地肩膀。目光里已经有了愠色，语气不容置疑。“监国殿下。您说那么多，说到底就是不愿。神明的安排，哪里是能用俗世的标准去衡量的。继续拒绝下去，神女和我倒也罢了。您是对我们所信奉的神不敬。”
　　“不，不不。”明成摆了摆手，这帽子扣的太大。再加上一直在旁嘤嘤哭泣，惹人怜爱的千雪，无法继续拒绝下去了。
　　“行，行！这舞伴我做。我做还不行吗？神女殿下，别哭，别哭了。是我的错。大神官大人，我对你们的神很尊敬，你也别误会。”
　　两个银发的绝美天人，一个玩扣帽子，一个直接开哭。明成招架不住了。
　　“但我没日要在王宫操持政事，无法没日来神殿。即便是成为舞伴，也无法完成排练啊？”
　　大神官好像一直就等他这一句一样，马上接道：“殿下放心。神女可以入宫。”
　　哈？！明成一头无事。
　　大神官继续贴心解释：“殿下您就在王宫忙着，神女可以入宫，和您排练。还是国事优先，神殿甘愿送神女进宫。”
　　完了……这下。明成看着停止哭泣的千雪，脸上还挂着泪痕对他狠狠地点着头，外加大神官那胸有成竹的通报，明白，他是跑不掉了，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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