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请放心，我一定能追上你 ...
-
【一】
夏晴霁非常喜欢自己的高中。
入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夏晴霁身着白衬衫红丝带配苏格兰红方格及膝短裙，脚踩小皮鞋，梳着披肩发，面带微笑，在班级队伍最末端站得笔直。
连校服都这么好看，不愧是我喜欢的高中。
但夏晴霁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在班主任走到前方巡视时，侧过头问左边同学：“为什么这么多人不穿校服？”
被问的男生耷拉着脸翻了个白眼：“拜托，这不是校服，是国际班的制服而已。”
“哈？”夏晴霁没明白意思，伸手指了指远处大批身着常服的众人，“那，他们呢？”
男生眯起眼撇了撇嘴：“昨晚晚自习没听吧？”看夏晴霁点头之后露出“那只好给你科普了”的无奈模样，“一高，每届三十个班，从1至26，是正常中考录取的学生，偶尔有那么几个特招。而我们，是最后那四个班。我们被送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国。在那之前需要拿各种国外高端大学的offer，所以为了好听些，称呼我们为国际1234班。我们的制服之所以是欧美风，是为了和国外交换交流时好看。更重要的，是在升旗时区分出‘彼此’。”
男生接着神秘一笑，俯身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我打赌，今天之后，大家都会在周一带上备用常服，过了升旗仪式就换掉。”
“为什么？”
男生回到原位舒朗了眉眼笑道：“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并非异类。”然后朝夏晴霁伸出右手，“我叫寒云雪。是《寒云欲雪》提了三个字。”
夏晴霁学着他的模样舒朗眉眼，转过身，右手轻握：“我叫夏晴霁。是《夏山晴霁》提了三个字。”
【二】
入学摸底测试，夏晴霁和寒云雪都是班上的吊车尾，又在九月末的校运会双双夺冠，坐实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传言。还都是活跃气氛的开心果，典型的活泼开朗外加心大。每天穿着制服出双入对，再加上名字的来源，很难不让人联想他们是天生一对。
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暗自较劲。
以画为名，原本以为是父母心思奇巧，到了一高才发现，怎么还能有这种撞名方式？
父母们难道是翻了同一本《林泉高致》的同一页起的名字吗？
而且对方怎么也是技能点都长在学习之外的人？
不行！不能输！
所以才有了校运会夺冠、社团新人之王争夺战、班级人气最高者争夺战……包括穿着制服也是，“那就来看看谁能在全员便服的一高穿出制服的风采吧！”
高颜值的两人理所当然地比出了名气穿出了风采，一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这脸，这身材，这制服，这才是高中啊！为什么我没有制服！”
两人成功扭转了国际班不愿意穿制服的风气，并且使国际班众人都产生了“就让普通班的凡人羡慕嫉妒恨去吧”的优越感。
但这毕竟是全省第一高中。百年名校的传承，除了自由自主的耀眼青春，最重要的还是成绩。所以众人很快就将这对校园新星抛在脑后，专心准备入学以来第二次大考。
吊车尾在两个月内努力学习勇夺第一的剧情并不现实。但至少，年级宣传栏上可以让“进步之星”拥有一席之地。
“可以啊臭小子，凭什么进步名次一样，只因为你姓‘寒’就排在我前面啊！”
“不行吗女汉子？要不是我发挥失常我肯定能比你多拿几分多进步几名！”
“少来！你姐姐我可是要成为年级第一的女生！”说着单手叉腰，右手食指直指宣传栏最前面的名字。
“就你……”寒云雪看着她夸张滑稽的动作加上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惊得路人都不由得多看她几眼。他原本想损她几句，却笑得说不出话。
接着，两人突然发现被指着的那个名字哪里不对。
“秋晚岚？！”
迅速扭头四目相对：“《秋晚烟岚》？！第三个？！”
夏晴霁和寒云雪几乎是幽灵状飘着去食堂，嘴里还在不停碎碎念：“我们的名字该不会是批发的吧……”
【三】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百团大绽、校运会、秋实杯三大重要活动都已经过去，剩下今年最后一个传统项目——圣诞节前后的环校跑。每班派男女生各二十五位，分五组从体育场从教学区东侧经最北侧篮球场，过西侧植物园和南侧升旗广场，从体育场的另一个出入口与下一组交接，从第一组至第五组记全程时常，另有不详细赘述的加时措施。
因为普通班男女各二十八人，凑数不成问题，但国际班男生偏少，需要有人跑两组。
寒云雪当仁不让。夏晴霁表示自己也可以分别跑女生第一组和男生最后一组。
当初制定“女生可替男生跑，男生不可替女生跑，否则加时”的规则的人，可能没设想过巾帼不让须眉的情况。
充电完毕的夏晴霁和寒云雪并排奔跑时，忽然被一队人超了过去。队末的男生喘着气喊：“秋晚岚，你不是，刚跑了一组吗，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秋晚岚？
寒夏二人忽然提速冲到队首：“你就是秋晚岚？！”
那男生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仔细辨认了几秒，忽然笑得熟稔：“久仰大名了。寒云雪，夏晴霁。”
【四】
“怎么能有人长得比我还帅！还是年级第一！环校跑还连跑第四第五组！”
环校跑事件之后，寒云雪深受打击，坐在食堂干了一整瓶冰豆奶，朝天三连问。
坐在他对面的夏晴霁同样愤懑地咬着吸管：“而且，他怎么能把我的名字放在你的后面！”
“喂，这是重点吗？”
“那时候我离他更近啊，不应该遵循就近原则吗？”
“哈？不是还有就远原则吗？”在夏晴霁的强烈视线下只得摸了摸鼻子补充，“好吧，大多数时候是就近原则。”
完全被女生带偏话题。
【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普通班刚在十二月初经历了首次分班，一众初中的天之骄子认清现实，洗心革面，力争上游，所以国际班的整体排名在期末考试迅速降低。
“认清现实吧夏晴霁，你超不过他。”
又是在宣传栏前，夏晴霁的目光直直盯着最前端。
第一名，秋晚岚。
寒云雪第一次见她如此倔强，想再劝她放弃，又觉得不如让她闯一闯。
但自己，走到这里就足够了。
“晴霁。”
想象过无数次这么叫她，所以叫得特别顺口。
“嗯？”女生从宣传栏面前转向他，等待下文。
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啊，都没发现称呼上的区别。
“你记得秋实杯决赛时，我唱了什么歌吗？”
“秋实杯”校园歌手大赛，他们作为班上的两名代表出战，成功进了决赛，但夏晴霁恰巧排在靠后的位置，太紧张了所以根本没听到前面的同学都唱了什么。只在后来摄影社团出的活动特辑里看到了录像。
“《You Are My Angel》。”她笑起来，“唱完之后不少人找你表白呢。”
没注意男生的脸有些阴沉，夏晴霁自顾自往下说：“但我之后找了所有同名音频，都没找到你那个清新明快又深情的好听版本，问你你还让我自己慢慢找……”
“你找得太慢了。”寒云雪打断她，“词曲作者就在你眼前，那首歌是我唱给你的。”
“什……么？”
女生完全石化。
“入学的升旗仪式，我正在惆怅怎么给我的歌填词。你也是这么转向我，身后朝阳初升，光芒万丈。”男生眉眼舒展，笑容一如当日，“我一直很喜欢音乐，但听歌、玩乐器都被老师当成不务正业。幸好，还有包容开放的一高，能让我在社团里大放光彩。而我最幸运的，是遇见了你。我原本想在国际班浑水摸鱼，但为了和你较劲，我竟然做到了这么多事情。你在宣传栏前指着秋晚岚说要成为第一的那天，我也鼓起勇气和父母坦白，我想要学音乐。”
“那，结果呢？”
“他们同意了，所以我马上就要走了。”
寒云雪补充道：“是外省的音乐附中。所以，我们很难再见面了。”
【六】
明明算不上因果关系，但又很有道理。
一高虽然有社团但专业指导不足，在外省的确就很难再见面了。
“那么，各自加油吧。”
夏晴霁依然是班上的活跃中心，但明显不如从前开心了。
春季学期假期多，活动少，唯一有意思的活动就是趣味运动会，但少了寒云雪，趣味失了一半。
大多是集体项目，夏晴霁交给班里同学，自己在班级大本营掌控全局。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了一声匆匆跑去北门。
寒云雪不在，怎么支太阳伞这种事也落到自己头上。夏晴霁从餐饮店阿姨那接过预先借好的伞，吭哧吭哧连抱带拖移动困难。
经过综合楼出口时，忽然有人合起手中书卷，声音带笑问：“需要帮忙吗？夏晴霁。”
夏晴霁在对方帮忙把太阳伞立好放下时，才转过大伞看见了那人是谁。
秋晚岚。
对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参考资料：“回去拿书，正好看见你。”
夏晴霁心想输了，果然是万年第一，这么嘈杂的氛围，都还能看得了参考书。
但同时想起来自己的目标。
寒云雪离开，是为了他的目标而奋斗。
所以，自己也要努力追赶才行。
于是她展颜一笑：“谢谢你。”
【七】
六月，普通班已经填写文理分科意向表，国际班的同学也要做出出国还是高考的决定。
“选择高考的同学呢，今年九月就要搬到同届普通班所在的一教了……”
夏晴霁果断选择高考。
二楼西侧第二间教室和五楼西侧第二间教室的距离，可比一教和三教之间近得多了。
一年过去，夏晴霁的披肩短发已经留到腰间。高二的她梳着高马尾齐刘海，身着白衬衫配方格百褶裙，在人均常服的教学楼里抬头挺胸，不卑不亢，端着水杯到西侧水房接水。路过楼梯间时鬼使神差地扭头一望，正好直直对上男生的视线。
一眼万年，仿佛时间都为此停滞不前。
怎么之前没注意过，夏季之后，自然而然就是秋天。
我和你，看起来相去甚远，但只要我努力追赶，一定就能走到你面前。
夏晴霁首先回神，灿然而笑，略微点头算是问好。
【八】
高二21班秋晚岚，获得全国XXXX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Q大降分保送资格。
高二国际班夏晴霁，获得XXXX大奖，先后获得知名甲、乙、丙大学offer。
【九】
高三时恰巧在北门买晚饭碰见，都是难得的孤身一人，于是自然而然地并肩同行。
明明没什么交集，男生却语气熟稔，给人一种他们认识已久的错觉：“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毕竟收到了那么多的offer。”
夏晴霁摇摇头：“我还没完成我的目标呢。”
秋晚岚故作吃惊状：“集邮癖？”都收集了这么多offer却没定下来，不是为了集邮是为什么？
“才不是！”夏晴霁作势要打，“我是想超过你。”
秋晚岚像是想起了什么，扑哧一笑：“我说，你没必要只看着我。”
“谁只看着你了，自恋。”
秋晚岚收了笑脸正经道：“我的意思是，高中总会结束，如果在那之前你还没拿到第一，在那之后我又去了Q大，你的人生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我……”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想过高中之后的事情。
“排名，并不能决定你的位置。你已经是同届国际班里最耀眼的人了，夏晴霁。”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一教的东侧外部楼梯，秋晚岚朝她挥挥手：“那我从这边上楼了。你好好想想。”
夏晴霁微笑告别，慢慢踱到二楼的西侧教室。
还是输了呢。
入学第一天升旗仪式就听闻一高的十六字箴言：“人格健全，自主发展，家国情怀，世界眼光。”
而夏晴霁这一年多所看到的二楼走廊的尽头，是正对着的相邻的第一教研楼，但教研楼只有三层高。
如果在五楼，看到的是什么呢？
夏晴霁忽然发力，从西侧楼梯口狂奔而上，豁然开朗。
越过教研楼、停车场，是江景，霓虹灯光和傍晚烟霞。
秋晚烟岚。
你只看着你，所以，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呃？”
秋晚岚忽然在右边出现，耳根还有些红。
夏晴霁正发愣“怎么又是你”，瞥见秋晚岚顶上的标识才突然想起，一教每层楼的最西侧，是男洗手间。
尴尬得落荒而逃。
【十】
高考后的同学聚会和父母带着参加的各种聚餐已经折腾了半个月，精力充沛如夏晴霁也着实有些累着了，一听说又有聚餐，顿时头大说不去了不去了。
“是你小时候的玩伴欸！小蓝和小雪呀，你不记得啦？”
“妈，你女儿我人见人爱，玩伴可多了不差这一回啊。”
“嗨呀我们几家也是搬家之后就没见过了，正好你们都高考完了，一起聚聚嘛！那两个小朋友也是一高的，说不定是你认识的同学啦！”
“都说了我人见人爱认识的人多了去……”夏晴霁的抱怨忽然停住。
“怎么啦？是不是真碰到认识的人啦？”
“小蓝”和“小雪”原来不是哪两位女生，而是秋晚岚和寒云雪。
怎么会不认识呢？
三人哭笑不得。
根本没什么巧合和偶然，名字源于《林泉高致》的同一页，只是三家大人都是好友兼书画爱好者的必然。
彼时寒云雪成功被音乐学院录取，也获得了唱片公司的青睐；秋晚岚理所当然地拿了全省状元，收到了Q大物理系的录取通知书。
而夏晴霁，放弃了国外知名大学的offer，考入文学殿堂，决定潜心研究古画。她努力将古代画理翻译成外语，希望让中国的绘画理论，在新时代重新进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尾声】
早在高一期中考试的宣传栏前，秋晚岚就见到了指着自己名字说要当第一的夏晴霁。
夏晴霁也在后来环校跑的时候，意识到当初在宣传栏前打量了自己几眼的那个路人就是秋晚岚。
秋晚岚没有春季运动会的项目，原本躲在综合楼的物理实验室解题无果，到走廊透气，正巧看见费劲地搬着太阳伞的夏晴霁。
不知道为什么，他奔下楼，还拿着本练习册假装路过的样子，自觉欲盖弥彰。
一教在教学区的最北端，在走廊俯视篮球场，一览无余。夏晴霁做完值日正好看见往北门走的秋晚岚，放下拖把就追了出去。
秋晚岚明知自己获奖的喜报贴在宣传栏，并且在政教处最顶端还拉了横幅通报，但还是对夏晴霁亲口承认，自己要去Q大。抱着“希望你在同一座城市”的希望，提醒她想想高考之后的事情。
而夏晴霁明知秋晚岚被Q大降分保送，但还是在桃李广场找了一整天，翻到了写着“Q大，我来了。秋晚岚”的红缎带，才长吁一口气，最终确认自己报考同一城市的学校。
至此，所有偶然，皆为必然。
一切只因为，我想奔向你。
请放心，无论多远，我都一定能追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请放心，我一定能追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