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疯》焉夕布兮

1、灯泡

　　2018年 环城 北区 黑厂
　　紧闭的铁锈大门里，蜡黄的灯一闪一闪，顺着闪烁不定的灯光，隐约能看到门口的铁筒，成堆摆放着。
　　灯光闪了几下，终是灭了。
　　暗中人骂了一声，拿起一个东西，终于闪起一丝光来，可在这么大的地方，打火机的光，也只让方圆五厘米的东西能够看清。
　　那人摸索着前进，终于摸到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他拿着打火机照着，终于在下方找到一个按钮。
　　微弱的光照过来，沙发上的人躺着抽烟，旁边竟然坐了十人左右。
　　抽烟的人在旁边人递来的烟灰缸里熄了烟，呼了口气说道：“小五，灯泡该换了”
　　叫小五的那人放下打火机，应道：“知道了，这昧良心的商家，我这灯泡上月才买的，他妈这月就坏了！”
　　那放烟缸的人一笑道：“你可别丢人了，那灯泡才2块，还是你从人家老伯手里抢来的。”
　　小五不服了，大嗓门一吼：“那咋，我给他钱了，咋不说上月他娃故意往俺身上尿呢！
　　那人不屑道：“你以为你那裤腿香啊，要不是粗的像树，黑的像土脏的像块抹布似的，人小孩至于往你身上尿。”
　　小五气节，一时说不过，要过去揍他，这时，沙发上人交叠了双腿，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来，说道：“去写，半小时后交给我，两千字。
　　小五脸瞬间一垮，接过笔回房去写检讨了，此时，竟没一人敢说话。
　　而那沙发上人竟还没完，他站起身来，看着那一脸得意的人说道：“新来的？”
　　那人一笑：“不，文哥来俩月了。”
　　何锦文弯起嘴角：“那没人教你，在这不能乱说话。”
　　那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来这两个月，还没一个朋友”
　　何锦文不在看他，对沙发后的一人说道：“耳朵，拉他去后头，嘴巴打肿，至此以后不必在来了。”
　　耳朵是个壮汉，从黑暗中亮出一角来，拉着那人就走，那人看着耳朵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我不去，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要受这样的惩罚！”
　　何锦文走到黑暗的最深处，对耳朵道：“打了，丢出去。
　　耳朵跟着何锦文这么多年，能不知道丢出去啥意思，单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看何锦文走了，就反手给那人抽了一个大嘴巴子低声道：“我兄弟也是你能说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人被扇懵了，才意会了刚才何锦文的举动，并不是向着他，他又气又怕，捂着一边脸颤抖，终是不敢再说什么。
　　耳朵将他拉出去，众人都做鱼鸟散状，没人说闲话。
　　这些年来，这些他们见的还少吗，已经多到没有想法了。
　　早上6:00
　　北区大街西侧一小巷，一少年正从小箱子里醒来，他拉开小破被子，直起身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他听到外面的声响，当下一笑，眼里闪烁出兴味的光。
　　收拾好东西，他在地上抹了两把土，抹在白净的脸上，之后戴上了尚且干净的口罩。
　　巷外，一老伯正在与一壮汉争吵，老伯一遍安慰坏里哭不停的孩子，一遍求饶道：“五哥，我这店真的没存货了，您也不能老白拿啊，我这老头子，还指望这些养孩子呢！”
　　那壮汉面容凶狠正是小五，小五拿起灯泡道：“俺这个灯泡是上月买的，才用了一个月就坏了，你说你是不是得给俺赔！”
　　他一喊，老伯怀里的孩子哭的更起劲了，老伯赶忙去哄。
　　小五听烦急了吼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
　　旁人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一人喊到：“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你还讲不讲道理！竟然如此欺负一个老人家！”
　　小五拿着灯泡企图跟他理论：“这个老人家卖假货！”
　　一旁大娘也忍不住仗义直言道：“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每天起早贪黑为孙子，对人处事十分慈祥，哪里会干这档子事儿！”那大娘见激起众愤，说的更加起劲“倒是你，长得壮硕，却整天待在那黑厂里，你算什么好东西！”
　　小五怒了，拿起灯泡就往妇人那摔，那妇人的丈夫躲在门柱后，不知被谁一推，只好加入战斗......
　　众人见妇人遭难，便纷纷拍案而起，都骂起壮汉来。
　　鸡飞狗跳中，没人注意一个少年在旁，拿起老伯店里的灯泡就往人群中扔......
　　黑厂
　　一瘦弱高个青年突然从大门外跑进来，似乎顾及着什么，脚步放轻，然后无声地快快走到一间卧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敲敲门，脚步声渐进，门被拉开，门后的何锦文脸色淡淡：“什么事？”
　　青年飞快道：“小五！他又去找那老汉的麻烦了！”
　　何锦文颦眉问道：“他现在在哪？”
　　青年道：“北区大街西侧。”
　　何锦文吩咐道：“去叫二杜，让他俩把小五打晕了抬回来，还有..”何锦文一转头，看向青年：“让他俩给老头道个歉。”
　　青年被盯得心里发毛，忙说：“好，我记住了！”
　　何锦文闻言关门。
　　青年见此反而松口气，心道：当老大的就是不一般。
　　西侧 6:10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那玻璃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小五的头，小五的头流着血，这下大家都愣住了，纷纷向旁望去，却没望到一个可疑的影子，小五愚钝此时庞然大怒，抡起凳子就要给妇人来一下，但在场却没一人敢去拦，那妇人的丈夫哆哆嗦嗦，竟是一步也不敢靠近。
　　小五抡起板凳就要往妇人头上砸，妇人连忙捂住后脑勺，那凳子始终没有落下来。
　　一人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粗壮汉子他道：“小五，该回去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穿插进来，是一个胖子他也道：“小五，跟我们回去吧。老大在等你啊！”
　　小五的板凳被胖子扶住，小五只好气愤的说：“她向俺扔东西，俺头都破皮了！这破娘们上来就挑事！俺今天非揍她不可，你给俺放开！”小五见那妇人转身就跑，顿时急了，见挣不过，只好跟那胖子打起来。
　　一旁的壮汉在散场，之后便在此拉了把椅子坐下，边看戏边劝道：“小五，别打了，赶紧跟我们走，老大的话从来都不是放屁的，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小五被分散注意力，那胖子击了一拳，小五倒在地，小五望着二杜良久，直到地下的硬土都被抓出了抓痕才缓缓无力道：“好，走....”
　　二杜笑了，拉起小五的手，那胖子小杜和壮汉大杜一起将小五拉起，拥抱后说：“这就对了。”
　　小杜在小五的耳旁说道：“至于那老伯，老大已经说了让我们给他道歉。”
　　小五一惊颦眉，二杜见他脸色不好，相视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
　　破碎的声音重叠，十分惊人，有一小儿听闻大喜，扯着娘的衣摆问：“娘，那里是不是放鞭炮了！”
　　那女人一叹气只道是：“小儿，不是，娘带你回家去。”
　　任由小儿闹腾，女人抱起小儿往回家赶
　　那边的老头子连喊几声：“造孽啊！”
　　娃娃的哭声被破碎的声音掩埋
　　只见那灯泡皆是被摔成了稀巴烂，堆成一个小堆，许多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假装在干自己的事情，实际留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小五高兴的蹦起来，二杜跟在后头。
　　一个大汉在街上跳，脸上还带着小姑娘般开心的笑容，实在是很......无语。
　　小杜看着前方的壮汉，终于忍不住道：“你别蹦哒了，都一路了！”
　　小五回头笑“我开心，就蹦哒！”
　　大杜也笑对小杜低声说：“你别看他现在开心，一会有他受的。”
　　小杜一声叹息。
　　他们远去，尾随的少年在后勾唇道：“黑厂……”
　　他显然换了一身新衣服，不在是小乞丐的模样，但稍短的衣袖，在他抬手时，露出一截手臂来，上面，是一条条的血痕线，有些粗有些细，它们杂乱无章的胡乱生长在原本应该光滑的皮肤表面。
　　少年的刘海无意被风吹动，照出一片阴影，他还是望着那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