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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急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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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女神是因为自己才会变得连笑容都傻里傻气的,朝匿其实非常窃喜。可是他实在不忍女神的形象因他受损。
没想到女神一点都不在意:“哦。反正我早就习惯回头率1000%了,没所谓。”
也对,女神的形象可值1000分,损失900也还是满分。
女神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勾得朝匿自己也不想顾形象了。他忍不住浮想翩翩:自己狗皮膏药那样贴在女神身上,蹭女神白皙的脖颈……
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不会敢那样做,因为那样一不小心起了生理反应,太容易被察觉自己的真实性别了。
之前墨焉鸿对朝匿吐露自己性别为男,朝匿只有一点点怀疑是真的。他当晚本意可不是去偷亲女神,而是去观察女神的脸。最后他看了大半夜,完全打消了怀疑——不可能是男的。
虽然他考虑过趁女神睡着,偷偷扒人家裤子,但总觉得太猥琐,而且冥冥中有种奇怪的念头:万一女神是在装睡,那我不就被抓现行了?
至于女神为什么无缘无故骗他自己是男的,他自己想出了一个答案:她那样说,很可能是因为觉得我是女的、喜欢男的,想讨我开心、掰弯我……
女神如果发现我是男的,还会喜欢我吗?
我好怕。
不能被发现,至少要在被发现之前,掰直女神!
所以即使是上午女神在床上勾引他,他脑子里一小半旖旎幻想,一大半则是女神在那什么的时候突觉他是男的,然后BE。
朝匿的神还没走完,脚步已经到了目的地。这里是捉鬼师用品专卖店,很有可能会有别的捉鬼师在场,也就是自己的秀色可餐再不是给墨焉鸿独食。
他暂且收回神,摇身一变换成了假小子似的酷酷的打扮。
他看到女神对他的新装扮非常喜闻乐见,稍微有点悬着的心放下了,姑且认为自己的“女神掰直”计划——衣着渐渐从中性转成男装是可行的。
进店。
朝匿:“为什么不网购啊?现在有些给鬼用的道具都能快递包邮。”捉鬼师不是更应该与时俱进么。
墨焉鸿:“一般来说是的,不过我情况比较特殊,有的玩意儿没灵力用不了,或者有副作用,还是先在店里试用比较稳妥……”
墨焉鸿边说着边一步步把朝匿逼退到自助收银台前,双手撑着柜台把朝匿环在自己身前,调戏:“不过其实退货就好了,我主要是想跟你出门逛逛……”
眼看着女神就要亲下去了,朝匿残留的两丝理智脱口:“要是被人看到了……”
墨焉鸿:“不会的,这种破店连店员都没有,平时也不会有其他客人……”
然后立马就被打脸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墨焉鸿只好往后挪回半步,一点儿不心虚的转过身看是谁不长眼来打搅他。
看清来人是谁,墨焉鸿愣了一下:“妈妈?”
本就做鬼心虚的朝匿听到后吓坏了,这是要被迫出柜了吗?!他还完全没做好“见父母”的心理准备,更不如说还从来没妄想到那一步。
他哆哆嗦嗦地从墨焉鸿身后探出半颗脑袋,发现这位被墨焉鸿称为“妈妈”的跟在墨家远远见过的墨家家主并非同一人。
“还真是小鸿啊,我刚刚好像看见……”那位“妈妈”从一进门视线就钉在墨焉鸿身后,朝匿冒出头时骤然没了话音,半张着嘴,似惊又似呆。
她顿住的时候墨焉鸿正好转头,也就没留意到她的神情,自顾自地向朝匿介绍道:“她是我妈特别亲的好朋友,对我也特别好,简直就是第二个妈了,所以我就叫她‘妈妈’。”朝匿也留意到,墨焉鸿对自己亲妈都只叫一声“妈”。
说完墨焉鸿好像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奇怪道:“咦?妈妈后来为什么离开我家了?而且……很多年没见过您了。”
“九年了。”“妈妈”的语气包含了不可语说的种种情感,见鬼了似的迈步走向朝匿,近了看清楚后才一顿,流出大失所望的面容:“……你是女生?”
朝匿不知为何觉得这“妈妈”迷之亲切,要是其他场合他说不定就随口招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但在女神面前,他还不能露馅,掏出明鬼证给她看:“嗯。”
“妈妈”看完,更难过了:“……连年龄也对不上……”
她勉强压下眼泪,解释:“是这样的,你长得实在太像我……一个亲戚了,我还以为是他。”
墨焉鸿虽然还没搞清状况,但隐隐觉得她遇到了什么不幸,便说:“是谁啊?走丢了吗?我们墨家可以帮忙找。”
这时一个大叔也进了店:“我都说了不可能是小昵,他已经不在了,你还没接受现实吗?”
墨焉鸿:“爸爸?!小昵是……?”
这大叔也不是墨焉鸿亲爸的样子,朝匿从大叔和阿姨的亲密动作已经猜到了二人的关系肯定是夫妻。大概就是对墨焉鸿特别好,像第二个爹一样的“爸爸”。
“爸爸”原本是死死瞅着朝匿的脸,听到墨焉鸿的问好后,只露出无奈至极的苦瓜脸对墨焉鸿说:“你……还是别问了。”
然后大叔和阿姨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也不给墨焉鸿追问。
墨焉鸿眉头皱起来:“太奇怪了。”
朝匿看着“爸爸”和“妈妈”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点涩,虽然说不上苦,但就是不舒服。
墨焉鸿喃喃道:“在见到他们之前,我好像完全忘了世上还有这两人的存在一样。他们以前是我家的捉鬼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我都不知情。太邪门了。”就像大伙都认为他是女的一样邪门。
朝匿这才发觉,从他死后变成了“鬼”,不只是失去了很多重要的记忆,竟然也没意识到父母亲人的存在。与其说他完全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谁、朋友是谁,倒不如说他就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没有父母、有没有朋友。
仿佛他生来就是一个孤零零的鬼,勉强知道自己姓“朝”,名字都记不得了。
当他强行苦苦回忆自己的名字时,脑中隐约只冒出“匿名”二字,他才干脆取了个“匿”字为名。
自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就算了,其他人呢?这世上总该有认识他的人吧?
他孤零零地走过条条大街,附近街区的地名、有什么好吃的甚至自己生前吃过哪几家都记得清清楚楚。在他的认知里,这确实就是他生前的“地盘”。
那么为什么,就从来没有半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指着他大叫“啊你还活着?!”,或是路遇一个捉鬼师对他惊呼“哇你什么时候变成鬼了?!”
别的人死了,要是变成鬼,不少还会找回原来的伴侣亲朋好友,要是对方能接受这个不科学合理的鬼世界,就会继续在一起。
他一直觉得这种事再寻常不过,寻常到自己都忽略了自己的不寻常——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哪怕是鬼认识以前的他?
现在认识的家伙,都是成鬼之后新结识的。
朝匿他到底是什么鬼?!!!
真是太邪门了。
更邪门的是,他想到这里,不仅没有一点不安或烦躁或悲怆,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
他甚至都没有去思考自己以前有没有男朋友——死的时候才14岁,应该没有吧。
也没有去思考自己的爸妈。
至于朋友和别的亲人,就更没所谓了。
是因为现在有了女神一个人,别的人都不必要了吗?
但是他遇到女神前,就习惯独自做鬼了,理论上是他自身原因。
一人一鬼呆立良久。
他们是吃完下午茶后出的门,此时已经到晚饭饭点。
谁都没有胃口,便去了朝匿常去的奶茶店,各自点了一杯布丁抹茶、一杯芝士红茶、一杯芝士水果茶。
朝匿不会饿死也不会撑死,所以吃饭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但是嫣红大人是个人啊。虽然三杯饮品都选的是正常糖,热量估计够人体所需了,但是好像不太健康。
朝匿直觉女神不会喜欢被人关心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便拐了个弯问:“您这三杯下去……今晚还睡得着吗?”咖非因过剩了吧。
此时墨焉鸿已经心不在焉地喝完了一杯半,闻言笑了笑:“今晚不睡。”
不睡是想干什么?!
可是朝匿看到女神的表情不像在调戏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我偷偷换了个男孩子妆容,不合女神心意了?
自从偶遇“爸爸妈妈”,朝匿和墨焉鸿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这时一个人走近他们旁边的垃圾桶,把喝剩的黑糖波波连同奶茶杯一起扔进了“干垃圾”。然后一团戾气即刻从垃圾桶冒出来附在那人的身上。
朝匿和墨焉鸿都看得一清二楚。
朝匿:“这是……”
墨焉鸿:“诅咒。是那些个因为呼吸道疾病而终的鬼下的。”
啊?什么?呼吸道疾病跟扔垃圾有什么关系?
墨焉鸿自觉自己的说教水平不高,直接手机搜索“为什么干湿垃圾要分开”,然后边把答案呈到朝匿面前,边说:“刚才那人没有垃圾分类。”
干垃圾的最终处理方法是焚烧,一旦混入湿垃圾就会导致燃点不够高,最终燃烧不充分,产生有毒气体。
有毒气体多了自然就污染空气了,一些身体差的人就容易得病,总有人会因此死的。
只不过,正常人最多只会怪自己身体不好,不会去诅咒别人吧?
此时朝匿和墨焉鸿已经用餐完毕,墨焉鸿便带着朝匿跟上了那个被诅咒的人。
只见那人一路走着,时不时捏捏自己的肩膀、扭扭脖子、挠挠背,好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似的,没多走几步路后还咳嗽不止。戾气缠绕在他身上越团越大,直至漫出一条线,线头越飘越细,长长的延伸至空中,汇往某个方向。
朝匿眯起眼仔细看,发现空中还隐隐约约的飘着其他的细线,都是戾气所化,汇聚向同一处似的。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人或着鬼在故意收集戾气。
墨焉鸿没说什么,往线头的那一端走。朝匿觉得女神大概是想追查到底,也就安静地跟着。
就这么走回了墨家。
朝匿:“……”算上被绑架那晚,第二次了!
朝匿:“又……是您家?”反派有点儿多。
墨焉鸿不要脸地回答:“大家族,监守自盗特别容易。”
朝匿无语地跟着墨焉鸿继续往线头方向走,去到了一个房间。
墨焉鸿熟门熟路地拿出钥匙开门,一点儿都不担心里面或许有什么埋伏——屋内也确实别无他人他鬼。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卧房,有床有书桌椅子柜子还带独立卫浴。
房中央是一个小黑盒,戾气最终汇入那里面。
朝匿进门后,墨焉鸿以看不清的神速把门锁上。朝匿只来得及看见那钥匙的残影。
钥匙是刚刚在那小店买的,用途是可以在特定房间内锁死一只鬼,若非钥匙主人同意,无论是从外还是从内都无法把被锁的鬼带出房间。
特定房间到底要怎么个特定法,朝匿本没兴趣现在也来不及去深究。总之锁上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自己被拴在这里了。
墨焉鸿熟稔地拉出椅子坐下,好像这里本就属于女神。始作俑者就是女神。
心好凉。
比女神瞬间变脸后冷眼里的温度还凉。
朝匿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力气出声。
房中戾气浓度太高了,弱小的鬼在强戾气前会虚弱无比。
墨焉鸿一改之前调情的调调,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都这么多天了,我也懒得装下去了。”
墨焉鸿摊牌:“你知道贰家为什么要炼出戾气强大的鬼吗?啊,我问得太多余了,你肯定是知道的。”
传说这世间戾气最重最强的鬼,是鬼王,能号令天下万鬼。
见朝匿没吭声,墨焉鸿继续说:“听说鬼强大到某种程度,无论多重的戾气都能藏起来,再厉害的捉鬼师也看不出来。”
“没有,我不是,你想多了。”朝匿忍着不适,勉强从口中咬出几个字。
墨焉鸿冷笑:“呵,你不是?之前那么多危机,普通的小鬼轻而易举地就跪灭了;而你都能全身而退,可别跟我说都是运气好。而且最后出手‘救’了我们的鬼,后来我全部查验过,最开始都不是我家叫来的。”
朝匿沉默,墨焉鸿权当他是默认了,继续道:“你不认也没用。我从一开始,就是怀疑你是鬼王才接近你的。”
然后连美人计也用上了么?
朝匿扛不住,瘫倒在床,无气也无力地嘀咕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鬼王,就算有类似的玩意儿,那就是我这样的小鬼头。”
墨焉鸿看着朝匿好像不是在装,便用不知什么道具把那小黑盒隔在了卫生间里,戾气没有再经过床四周的空间。
朝匿好受了很多。
墨焉鸿作出洗耳恭听状。
朝匿继续:“我身体里有一样……唔……姑且把它命名为‘鬼令’的东西吧,确实可以让其他鬼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朝匿作为鬼“醒”来后,就能感应到鬼令,也知道鬼令的用法,明鬼证上的性别就是凭着鬼令命令办事登记的鬼改的。
他胆敢一个鬼独自逍遥于世,全倚仗着鬼令——遇到比他厉害的恶鬼,对方也只能俯首听令;遇到不怀好意捉鬼师,心里呼叫一下附件更强的鬼来搞破坏,自己趁乱逃脱就好。
直到遭遇了女神。
就算明白女神是刻意为之,他却丝毫没有愤怒,只有悲伤——女神对他表现出来的喜欢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也值了。
他太喜欢嫣红了。
冷冰冰的嘴脸也一样令他心动。
明知爱无可能,却依然义无反顾去恋。
他想:如果鬼令能让女神接近我、甚至还亲了我,就算是骗我的,那大概也是它最好的用途了。
虚假的红线也是红线。
鬼令,要骗就来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