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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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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整,博城西南八公里处,绕了好几圈,刘卓达依然没有找到令他魂牵梦萦,深藏于心中的那片山水——山路十八弯,曾经的岔路口,未必还是你今年通往心之所向的那个驿站啊。
实在是找不到了,索性随意的找了个路口就往山上开去。路,越来越窄,慢慢的也由洋灰路转为了砂砾路。路的左侧是由山峰到山脚的一条宽宽的河道,这条山路就是随着河道的蜿蜒曲折而柳暗花明的盘旋着,一直向上。随处可见架在河岸上的青色石桥,那是附近的山民从河的这边某一处山脚上到对岸山峰的必经之路。几乎每一座桥上的石板都是黑亮油腻的,包浆一般的色泽在无声的诉说着光阴流逝、岁月沉淀的厚重。偶遇陡峭之处,水流湍急,河流撞击山石“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便不绝于耳的传了过来。
有山有水有石桥,即便再怎么是寒冬遗留下来的一派萧条不堪,人的心情也会惬意而又舒爽:北国之春,这不马上就要到来了吗?
“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嫩芽初上落叶松/北国之春天/北国之春天已来临/虽然我们已内心相爱/至今尚未吐真情/分手已经五年整/我的姑娘可安宁/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
心情一派大好的耿翊伟不自觉的哼唱起千昌夫的《北国之春》,这让刘卓达感受到无比的荣耀,他忍不住的看向她,看她那幸福的微笑肆意的在脸上荡漾开来。
车子徐徐的行驶在阳春三月的博城山路上,河道距离山路越来越远了,刻有“博城溶洞”的巨石赫然出现在眼前。
“博城溶洞?是什么……”
“还记得我刚才在路上说过的吗?带你去一个曲径通幽、地上地下、古古今今、浮浮沉沉的地方吗?”
“可是,你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
“好吧,那我重新说”他做了个鬼脸,“博城的溶洞,形成于距今1200万年以前,洞中钟乳石的产成,呃……大约在距今三十万年前到二十万年前之间的这段时间,当然了,现在还在慢慢的变着样子。”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上小学时好像学过一篇关于钟乳石的文章,好像是冰心——不对!叶圣陶,也不对……哎呀,总之是想不起来了。钟乳石是不是特别漂亮?”
“那当然了,怎么形容呢——可谓是……似雕似塑,奇幻迷离,玲珑剔透,气象万千。有的气势恢宏,有的精巧可爱,怎么样?是不是忍不住要去了!关键是,溶洞里面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冬暖夏凉,气候宜人,是天然的空调噢!”
耿翊伟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们把车停向右手边诺大的停车场。因为节令,又是工作日的缘故,游客并没有三两人,停车场越发显得空旷。下了车,他才认真的打量起她。
“伟伟姐,你今天真的好阳光啊!”
“天也很阳光——快走吧你!”她拉着他的胳膊,脸颊羞红的,因为他炽烈的眼神。
走至洞口,清爽宜人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奔波了一路的两人很是提神振奋。洞内流水潺潺的声音与从上而下滴落的“叮咚叮咚”之声犹如奇妙的自然和谐演奏,令人不禁更加的心驰神往。
进口之处宽阔明亮,越往里走就越是狭窄低矮,伴着昏暗却又五彩缤纷的霓虹闪烁,给人以无尽的幽静神秘之感。
大约走了两百多米,洞内的空间便又宽敞了起来,时而上桥,时而下坡,曲折回环,高低迥异,左顾右盼,姿态万千。简直是别有洞天的一番新奇滋味。石笋、石柱、石花、石球、石幔……琳琅满目、不争不抢的展现着不同的魅力,在五光十色的灯带掩映下越发显得精彩纷呈。
“看那里——喔……‘天女散花’啊!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一座奇妙的,浑然天成的地下艺术宫殿!”耿翊伟忍不住赞叹起来。
“亲爱的,你错了。不仅仅是地下的,还有地上的,往前走我们可能要爬楼梯了,我记得高差接近几十米呢!”
“是吗?那从上往下看,又该是如何的一番盛景啊!”她满怀期待的感叹道。
“十八罗汉朝南海”、“仙人亭”、“水晶宫”、“灵山金塔”、“鸳鸯楼”、“擎天柱”……一景更胜一景,令她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有多长?这条溶洞。”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公里多吧。怎么,你累了?”她极有女人味道的步伐让他从后面看上去忍不住心猿意马了起来,却又碍于前面导游的存在,不得已而又干渴的咽了一口唾沫。
“没有,我不累。我只是在感慨,这真是一条奇妙的山谷啊。”她并没有发觉他的窘相。
“没错,这就是一条渗漏的山谷,成千上万年的溶岩在此积淀,形成了这犬牙交错、鬼斧神工的奇观。”
他赶上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到了狭窄处,只有容一人的间隙,他便在她身后扶着她的细腰次第通过。
“上面还有一个高悬的洞口,据说洞内状如斧削、狭长幽深。建齐长城时,李氏祖辈在那里逃避征役,杀富济贫、屯兵存粮,因而得名‘李家洞’。”
“你上去过吗?”
“没有,形如天堑,我可上不去。”
......
近两公里的溶洞游览,时长两个小时,从出口出来,耿翊伟如水洗过的一般,越发的显得妩媚动人。
“湿度太大了,累死了。”她右手轻撩着秀发,娇喘道。
“拿着,补充点水分——有点凉,没事吧!”他从随身斜挎的背包里递过一瓶矿泉水。
“谢谢,没事。”大概是真的渴了,她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喝下半瓶。
“饿了吧?找个农家院吃口饭吧。”
“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带你……找寻一个我梦中常去的地方。”
“德性!还梦中常去的地方——这个季节,山上吃饭的地方好找吗?”
“找找看,能吃只笨鸡自然是不错的……”
由于是旅行的淡季,本来就少的农家院并没有人营业,他们连续找了几家未果,也便匆匆的吃了些随身带着的食物,跨过石桥,往山上走去。
连续爬了一段山路,并没有望见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湖塘,他不禁有些气馁,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宝儿?”
“宝儿??”
“哈哈哈……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就像个孩子吗?妈妈一般都是这么称呼儿子的啊!”看他虽然已为人父,可有时候依旧像个大男孩般,刚才调侃的称呼实属脱口而出。
“好啊!你竟敢占我的便宜……”四下无人的空空山林壮了他的胆儿,肾上腺急速飙升,他不顾一切的抱住了她。
万物俱寂,只剩下心跳加速的“砰砰……砰砰……砰砰……”之声和高处留向低处的山泉潺潺之音。
自行脑补的画面,就不再赘言了......
“你看这晶莹剔透的溪水,从上而下,永不停歇的一直在流,它们都是哪里来的?”过了好久,她慢慢的微微睁开双眼,在初春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枯枝落叶间的淙淙流水越发的明亮洁净,不知疲倦的缓缓流淌。
“就像长江发源于唐古拉山脉,黄河来自于巴颜喀拉山,它们也应该来自于山顶的残雪消融吧?”
“那你刚才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想带你去看一个半山腰的平湖水库,特别漂亮,可是找不到了,我……”
“傻瓜……”
他抬起头,目光充满疑问的看着她。
“你傻不傻?它们一直不停的淙淙而流,最后去了哪里?”
“噢!”他如有所悟:“我们应该是走过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湖的四岸都是这样永不停歇的山涧溪水,最后都无怨无悔的注入水库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海拔应该在那个平湖之上,所以才会找不见。”
“群峰如逐鹿,奔走相驰突。江水九道来,云端遥明没。时迁大运去,龙虎势休歇。我来属天清,登揽穷楚越……”耿翊伟半转身,望向深山,像是在开导着他。
简单点的诗词,他姑且能懂,一旦深奥了,他便有些吃力,于是沉默着,没再接她的话语。
“你看,这里群峰如簇,你说的那个湖不一定就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山谷,或许河对面的村庄也未必就是你以前到过的村庄啊”她明白刚才所吟诵的《登梅冈望金陵赠族侄高座寺僧中孚》对他来说或许有难度,于是换了另外一个意思解释道。
“对,我现在明白了,每一座山,或许有几个高低不同的山峰,但上山的路可是有千条万条。我想要到的那个湖,还不见得在哪个山坳,就更不用提如此群山之间了。”这么一来,他释然了,上山的路口是随便选的,何况上的这座山也不见得就是曾经的那一座。
“宝儿,你刚才说这溪水是来自于山顶的积雪,那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她换了话题,转头看向他。
他本来想说“你又占我便宜”,却问道:“什么?”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他自然是听的懂的,点点头。
“所以啊,小屁孩,别太急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发泄内心的怨恨和不满噢,呵呵……”她娇笑起来:“看那边,有个小木屋,走!过去瞧瞧。”她忙不迭的跑向木屋。
“当心水……”他在她身后大喊道。
“棣棠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传来阵阵儿歌声/北国之春天/啊,北国之春已来临/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杯/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山林里回响着她肆意忘情而又美妙动听的歌声。
他望着她欢呼雀跃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如云如烟,似梦似幻般的陌生起来,他内心里涌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真是一名奇怪的女子,莫非有着属于她自己非同寻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