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家小姐要称帝》我家桥豆麻袋

2、贰*与姐“谈心”

　　一直到退出阿爹和祖父的屋子，顾年年才发现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
　　更遑论那泡被她憋了不知道多久，都已经没感觉的尿了。
　　恍惚拖着大自己脚好几寸的鞋摸黑上完茅厕，重新爬回阿姐身边躺下，顾年年已经被整得没多少睡意了，只能悄悄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细汗，瞪着眼睛往屋顶的房梁上瞅。
　　顾年年的阿娘依旧鼾声如雷，这么大动静过去，愣是没被吵醒。
　　“你去上个茅厕怎么这么久？”和她们的阿娘不同，顾楠楠在顾年年爬上床的时候，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挠了挠自己手臂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包，小声嘟囔了一句，让人分辨不出她是在关心，还是在责备。
　　“在路上磕了一跤……”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年年差点没被顾楠楠这一句可能的关心感动得冒出眼泪花子。
　　在这一瞬，她觉得自己代替姐姐去做丫鬟特别值得，就像是她的付出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应一般。
　　只可惜，被值得的人根本没多少真心，“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吧，明早我还得起来给阿爹，弟弟他们做早饭呢。”
　　潦潦草草安抚了顾年年几句后，呼吸声很快重新变得绵长，直到……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顾年年，你是吃饱了撑的，睡不着了是吧？”
　　“外面天都没亮，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呢，翻来翻去的，吵得别人也跟着你睡不着了。”
　　顾家是最普通的农村家庭，一栋土胚房除开厨房，大厅，也就隔出两间能用来做卧房。
　　因此睡觉休息的场所，顾家人就直接安排成男人一间房，女人一间房的，将就着过，故也因此，顾年年从小到大，都是伴着她阿娘还有姐姐顾楠楠睡的。
　　以前顾年年祖母还在世，四个人挤一张床还略显逼仄，顾年年夜里就只能缩到角落边边上，团成一团将就捱过去。
　　现在屋里少了个人，顾年年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不过顾家女人盖的被子只有那么三条，除开随祖母一同落葬的那条，顾年年还是得跟姐姐盖一条。
　　睡在一个被窝里，一方有什么小动作，另一方还不是轻易可见？
　　“阿姐，我睡不着，想问你一些事儿。”
　　此时的顾年年并非没事找事，一时冲动答应要去做丫鬟的她终于开始慢慢后悔起来。
　　夜深人静时，最适合人胡思乱想。
　　顾年年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小翠的死。
　　明明上一刻顾年年还无比庆幸是自己代替姐姐去伺候人的，但下一瞬，无法预知的恐惧又让她心跳如雷。
　　“你还记得去年死掉的小翠姐吗？”
　　“听说她是被她阿爹，阿娘卖进城里给人做丫鬟，然后被活生生打死的。”
　　夏天空气燥热，顾氏姐妹就将冬日里盖的被子垫在床头做睡枕，顾年年一侧头，还能闻见里面传来的稻草芯的味道。
　　不过周遭漆黑一片，顾年年即便侧了头，也不能看清顾楠楠的神情。
　　“你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想到小翠了？”
　　被顾年年搅得逐渐清醒过来，顾楠楠索性也不睡了。
　　说到底，她是真好奇，平时起夜回来，依旧能睡得跟猪一样踏实的顾年年今晚怎么会一反常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翠前几年，还带着村里的几个小孩欺负过你吧？”
　　对于顾年年，顾楠楠说不上是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自从自己这个妹妹降生以来，她在顾家的地位，似乎有了那么些微的变化。
　　以前无论怎么讨好都不会展露一个笑颜的阿爹阿娘开始会夸奖她，以前只会任由两个弟弟撒野的祖父祖母偶尔也会接受她的撒娇……
　　顾年年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刚好是知事懂事的年纪，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跟她的妹妹有关呢？
　　只是，或许是女孩子在顾家得不到重视的原因，顾楠楠也不知从何时起，转而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来看待顾年年了。
　　看她被同村的孩子欺辱，看她得不到家中长辈的正视，看她自己一个人孤独又艰难地成长……
　　顾年年如何长大的，顾楠楠都看在了眼里。
　　只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啊，没有啊，小翠姐没欺负过我。”
　　如果此刻是白天，顾年年一定会看得清躺在她身旁的长姐的眸光里，染着几分晦明晦暗的色彩。
　　但，现在是黑夜，油灯一熄，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她还经常带着我一起玩，给我吃东西呢。”
　　顾年年搓了搓手指，像是在抚已经留下了痕迹的伤疤。
　　“怎么，没欺负你，所以你还想她了不成？”小翠有没有欺负顾年年，顾楠楠作为旁观者，最有话语权。
　　如果玩游戏不是用石头砸人，吃着零嘴儿不是沾了潲水的馒头，小翠或许真没欺负顾年年。
　　但石头是真，馒头是真，顾年年身上的疤痕也是真的。
　　“不是，我没想她。”
　　“是我刚刚去上茅厕的时候，听到阿爹和祖父谈话了，他们想要把你卖掉，给城里的老爷做丫鬟。”
　　顾楠楠的话听起来硬邦邦的，让人觉得怪难受的。
　　但顾年年没多计较，只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一股脑地讲给了她听。
　　“把我卖给城里的老爷做丫鬟，阿爹他们怎么这样……”
　　被顾年年搅和了半天，顾楠楠总算晓得她是想说什么了，原来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是提起小翠的，是在担心她？
　　但去城里的大户人家伺候……总比自己的现状要好吧？
　　伺候主家不当而导致丢了性命，那不过是小翠太蠢了，如果是自己，应该……
　　是，在顾楠楠心底最深的角落，她是渴望自己被卖掉的。
　　在顾家，整日干着照顾弟弟，生活做饭，缝补衣服的活，她已经受够了，去当丫鬟再不济，也不会比她在顾家差！
　　“这可怎么办，我不想去给人做丫鬟。”
　　只是，顾楠楠许是不想让顾年年看透自己内心的想法，又或者是想虚伪地客套一句，她最后说出嘴的话，跟她心中所想完全相悖离。
　　不要说顾年年，就是深谙人心的人精，都不一定听得出来。
　　“阿姐，我就晓得不会愿意。”
　　顾年年的思维总是要比寻常人简单几个回路，所以她不知道，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后，顾楠楠的神色变得有多愕然诧异。
　　“所以我跟阿爹和祖父说了，我代替你去。”
　　“去城里伺候人得多危险呐，我听说除了小翠姐，今年年初，隔壁村的阿花姐也是被横着抬回来的。”
　　“阿姐，我晓得如果是长辈主动提出来的要求，你就绝对不会拒绝，所以，我就主动去央求了……”
　　“我怕，怕你跟小翠，阿花姐一样，最后被块草席子卷着送回来。”对顾楠楠，顾年年还是第一次如此剖心置腹。
　　以往跟姐姐的交流，仅限于对方悄悄给自己留饭，或是两人一同洗澡时，递毛巾皂荚的程度。
　　顾年年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次被卖出去后，就再也见不到顾楠楠了，很多平时不敢讲的话，也不自觉倾诉了出来。
　　“所以，你就跟阿爹他们说，你愿意代替我，去别人家当丫鬟？”顾楠楠这下是真急了。
　　被顾年年吵到，睡不着觉，她都没这么激动。
　　可她听完顾年年刚说的那一大段话，声音就再也压抑不住，不自觉变得尖锐刺耳起来。
　　什么叫“知道你不愿意”，什么叫“我代替你去”，这种替人做决定的妹妹，真的是太讨厌了！
　　“阿姐，我以为……”
　　“顾楠楠，嚷什么嚷呢，赶紧睡觉，明早不想起来了？”
　　顾楠楠惊呼出来的声音总算将两人阿娘，张氏的鼾声打断来，女人侧仰着头，狠狠抽了两下鼻子，粗着嗓门骂了一句，吓得两个本在悄悄密语的女孩赶紧缩成一团，不敢再动弹。
　　深夜寂静如许，窗外的蝉鸣逐渐变得大声，和着屋内的鼾声此消彼长……
　　不知过去多久，安静的大床上，又有细碎的声音响起。
　　“阿姐，你睡着了吗，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怎么我代替你去，你反而会不开心呢？”
　　顾楠楠尖利着嗓子高呼的一声，不仅把张氏从睡梦中吓醒，还吓得顾年年一跳。
　　小姑娘不知道两人好好地谈着话，自家阿姐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
　　但当她好不容易等到阿娘的鼾声重新变得有规律，再去用手指戳阿姐的手臂时，对方却只往反方向翻了个身，再没给过她丁点反应。
　　顾年年直到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都没闹明白，自家阿姐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生自己的气的……
　　顾氏父子为避免夜长梦多，前夜刚做好的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放到了饭桌上宣布。
　　没给顾年年，顾楠楠一点置喙的机会。
　　而在用完午饭后，顾父就带着顾年年往县城里赶，也不知是害怕其他家夺走机会，还是害怕顾年年自己反应过来，临门一脚却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