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作妖的日子》秋水晴

6、兰若寺06

　　006章

　　一轮红日挂在天边，夕阳如血。
　　小青在法海身边缠了一会儿，年轻的和尚不言不语，若有所思，不知在琢磨什么大事。

　　小青喜欢热闹，清静片刻，她就觉得有些乏闷，干脆跑到兰若寺外面去。
　　临走前，小青看向宁采臣，“我想出去玩一会儿，你要一起来吗？”

　　宁采臣无法想象一条大蛇出去玩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怕自己会吓死，于是连连摇头摆手，“不了不了，小生怕会坏了姑娘的兴致，姑娘还是自个儿去玩吧。”

　　小青欣然同意，因为她也并不是那么想带宁采臣出去。

　　夕阳的光线洒落大地，青黛的山色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倦鸟归巢，许多鸟儿都往林中飞。

　　小青挑了一块宽敞的草地，打算躺平晒完夕阳晒月光，再想想该要怎么找到姐姐。

　　想起姐姐白素贞，小青就有些发愁。
　　姐姐那样喜欢做人，可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不是每个人凡人都像法海这么好，万一姐姐遇上了一个像宁采臣这样胆小的绣花枕头，还要给他当贤妻良母，那可怎么好？
　　真是令蛇发愁。

　　就在小青发愁的时候，忽然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你看上去，很烦恼啊。”

　　少女一怔，平躺在地上的娇躯犯了个身，懒洋洋的趴在草地上。
　　她懒懒抬眸，看向前方的白衣女子。

　　“聂小倩？”
　　聂小倩“嗯”了一声。

　　小青奇道：“你见到我居然不跑？”
　　聂小倩非但不跑，她还朝小青走了过去，“你身上没有杀气。更何况，我都能看到你的真身，你道行没我高，杀不了我。”

　　小青不过是一条修行了五百年的小蛇妖，自从下山后，白素贞天天在她耳旁念叨，说她道行不够高深，一定不要乱闯祸，看到不对劲的先跑了再说。
　　小青对于自己修行并不怎么样的事情接受得毫无障碍。
　　修行弱，既不让妨碍她在青城山当老大，也不妨碍她在人世间行走。
　　再弱，也还能摘片叶子变成金子呢。
　　在人间，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不妨碍在青城山当老大，只要能睡到法海，也能继续变金子，修行弱这种事情对小青来说，没什么了不起。

　　小青“哦”了一声，看向聂小倩：“你想做什么？”
　　聂小倩被她逗笑了，“没想做什么，看你可爱又漂亮，忍不住走过来。”

　　小青弯着那双大眼睛，冲聂小倩笑了笑。
　　聂小倩在小青的身旁坐下，好奇问道：“你怎会跟兰若寺的来那个人在一起？他们不是一般人，你当心他们杀了你。”

　　小青眼角微挑，睨了聂小倩一眼，语气笃定：“法海不会。如果燕赤霞想杀我，法海会保护我。”

　　聂小倩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什么？”
　　随即，她又哈哈笑了起来，”你想什么呢？他是金山寺的和尚，我见过他的。当年他年纪还小，跟着师父到黑山，将姥姥封印了。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心只想降妖伏魔，你是妖，他又怎会保护你？！”

　　小青翻了个身，背对着聂小倩：“跟你说，你也不会懂。”

　　聂小倩：“……”
　　这条小蛇天真懵懂得令她心疼了。

　　可是，她也曾经有过这样天真懵懂的时候的。那时姥姥还没像如今这样丧心病狂，她和姐妹们在黑山上修行，其乐融融，跟山下的村民也互不干扰。
　　自从姥姥练了禁术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们的真身都被姥姥控制着，永远活在姥姥的阴影下，永生永世也无法离开黑山。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想也罢。
　　聂小倩伸手戳了戳小青的后背，“你喜欢法海吗？”

　　小青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青草，没一会儿，就秃了一小片
　　她头也没回，说：“我要跟他睡觉。”

　　聂小倩：“……”
　　真是万万没想到。

　　“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和尚睡觉？和尚只会念经拜佛，叨叨我佛慈悲这些无用的话，无趣得很。法海的师父智空你见过吗？那个老秃驴，眉毛胡子都白了，天天念叨着佛祖过日子，当年他到山上来，我的姐妹去找他玩，他就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那儿，苦口婆心地劝她们回头是岸，还不如山下的男人有趣。”

　　聂小倩叨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小青没往心里去，就只捉住了其中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十年前，聂小倩见过法海，见过智空大师，却没听她提起过燕赤霞。

　　“十年前，你只见过法海和他师父，没见过燕赤霞吗？”

　　聂小倩一怔：“燕赤霞？”
　　小青：“就是昨晚拽你衣服的男人。”

　　聂小倩奇怪地看了小青一眼，“他是在姥姥封印后才来的黑山，我没见过他很奇怪吗？”
　　小青：“啊？”
　　聂小倩却不想再跟小青多说什么燕赤霞这些人，她心生恶意，想策反眼前这条天真娇憨的小青蛇。

　　“法海也好，燕赤霞也罢。他们都是凡人，凡人即便本领通天，也是朝生暮死。不如与我一起，你跟着我，我会让你知道做妖能有多快活。”
　　聂小倩说着，靠近了小青。

　　“小狐妖，在我的眼皮底下，还敢如此放肆？”
　　燕赤霞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响起。

　　聂小倩回头，见到燕赤霞和法海，顿时炸毛。
　　只见原本坐在小青身旁的狐妖，此刻匍匐在地，她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张开做出爪状，那是一个攻击的动作。
　　聂小倩：“你别过来，不然杀了你！”

　　燕赤霞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匍匐在地的女子身上。
　　一袭白衣，长发及腰。
　　至今他还记得五指在那乌浓发间穿梭时的触感。

　　法海对聂小倩和燕赤霞两者间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只看向小青，语气淡淡，“小青，过来。”

　　小青下巴微扬，施施然地站起来，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小得意。她整了整身上的一群，青色的身影朝法海奔去，衣带因为她的举动而扬起，看着仿若是在阳光下朝年轻圣僧飞去的蝴蝶。
　　她雀跃地小跑过去，整个人攀在法海身上，语气很甜蜜：“你来了，是不是不放心我？”

　　年轻僧人身上挂着个热腾腾的美人，依旧面不改色。他板着那清俊的五官，放在身侧的双手绝不乱动，站姿挺直如松柏
　　法海：“你答应过我什么？站好了。”

　　勾在法海脖子上的那双胳膊松开了，小青“哦”了一声，乖巧地离开他身上，站在旁边。

　　那股萦绕在鼻端的香气不再那么浓郁，法海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而看向燕赤霞，年轻的剑客前面是扬言要杀他的狐妖，他手中持剑，剑却并未出鞘。

　　法海语气淡淡地喊了一声：“燕赤霞。”
　　燕赤霞扯了扯嘴角，他没有看向法海，只是盯着狐妖，仍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想杀我？就凭你，估计不行。”

　　聂小倩当然知道自己杀不了燕赤霞，否则这十年来，她们何必忌惮他？
　　聂小倩冷笑，“等姥姥冲破封印之日，便是我杀你之时！”
　　狐妖说完，便扬长而去。

　　狐妖白色的身影隐没在山林之间。
　　燕赤霞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小青看向燕赤霞，莫名地觉得这个潇洒不羁又欠揍的捉妖师好像很伤心。
　　她心里不由得一动，幽幽叹息。

　　法海狐疑地看向她。
　　小青蹙着眉头，轻声埋怨：“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燕赤霞好像很伤心，弄得我都心情不好了。”

　　法海无言以对，只是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一直用尽心思保护着的人，把他当成了仇人。
　　曾经两情缱绻，如今相逢不相识，怎么会不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