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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见 ...

  •   “若非是你,大曌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又怎会被关在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姜肹,你做的破事,凭什么要我们为你承担这些烂摊子?”

      “真不知道你,有多厚的脸皮,还觍着脸活着。”

      姜肌咄咄逼人,句句嘲讽如同尖刺,不断扎入月兮的心间,周围蹲在黑暗中的宫娥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似乎都在指责她的不是。

      姜肌说的镇南王一事,她毫无印象,只记得当年自己大病一场,昏迷了许久,醒来之后,头脑昏沉,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她曾尝试回忆,可脑中一片迷惘,她什么也想不起来,那时候母后总陪伴在她身边,对她关怀备至,还吩咐旁人不准胡言乱语刺激了她。

      她每每尝试回想,便头痛不已,时间一长,她也便不再追寻往事,又做回了以往那个活得恣意无忧的三公主。

      但卫泱一事,却是她前些日子亲身经历过的,衡国公世子卫泱,带着十万骑大败了谋反的镇南王世子,父皇因此龙颜大悦,封他侯爵,赐号为“冀”,卫泱在受封那日,于朝堂之上直言自己对大公主姜朊一往情深,愿以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

      她的姐姐姜朊,容颜姣好,体态匀称,一手绝妙丹青,下笔生华,被誉为京中第一才女,也是众多女子的典范。

      姜朊虽非嫡公主,但配与卫泱,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道赐婚圣旨上,刻下名字并非大公主姜朊,而是她,三公主姜肹。

      此后父皇病重,缠绵床榻不理政务,母后带着霂儿监国,以冲喜和不可抗旨的理由,让她与卫泱尽快完婚。

      眼周发着烫,月兮默默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她扶着霏霏站起来,看着面前怒视着她的姜肌,道:“若我当真十恶不赦,不配活下去,往后自有上天惩罚于我,就不劳烦姐姐为月兮忧心了。”

      姜肌听了月兮的话怔了一下,随后头向后仰,呵笑道:“呵,本公主等着,等着看你的下场。”

      “吵什么吵!”门外有人大喊一声,“是不是想挨鞭子了?”

      伴随着几声巨大的鞭声,回音绵延。

      狱中被禁着的人儿皆是一惊,姜肌本想再数落月兮几句,此刻也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愣是没再说出一句完整话。

      “哼!”
      姜肌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松了口气,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月兮低头,霏霏握住了她的双手,面前的女孩儿糯糯着道:“月夕姐姐,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霏霏原是她父皇的亲弟弟——宁西王之独女,十数年前宁西王夫妇血染疆场,为国捐躯,父皇和母后不忍,将年幼的霏霏接到内宫,养在母后膝下,以公主之礼,生女之谊待之。

      霏霏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彼此间情意深厚,远胜亲姊妹。

      月兮朝霏霏投去一道宽心的眼神:“我不会放在心上。”

      “嗯!”霏霏朝她笑了笑,拉着她往一处角落走去。

      此时牢门外像是来了人,锁链相撞,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心尖生出一道不祥的预感,月兮和霏霏不约而同地转头朝牢门望去。

      “嘎吱”一声,牢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涌入狱中,小小牢狱,顷刻间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眼,月兮和霏霏伸手挡着,退后了几步,望向来人。

      来的是个年轻侍卫,身后跟着数名随从。

      “谁是瑞年郡主?”

      领头侍卫神情严肃,扫视了牢房一圈,开口问道。

      月兮拦住欲说话的霏霏,道:“为何要寻瑞年郡主?”

      “主子有话要问。”侍卫瞥了月兮一眼,神色有些不耐烦,又道:“你们中,谁是瑞年郡主?”

      “是她!”姜肌站起身来,一指指着霏霏,喊道,“姜霏霏,她就是瑞年郡主!”

      侍卫的目光落在月兮身后的霏霏身上,说道:“带走!”

      随从们应声上前,推开月兮,把姜霏霏拿住,月兮额间尽是冷汗,眼看着霏霏被那人带走,她急忙上前欲喊住那个侍卫。

      “大人,你主子是何人?问完话可否将霏霏尽快送回?”

      “姐姐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砰。”

      牢门关闭,黑暗再此淹没了她,霏霏的声音也逐渐消散了。

      “哼,活该。”

      月兮周身发着颤,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秀美的颊线滑落,她恍若没有听见姜肌的咒骂声,缓缓蹲下身子,圈住了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冀侯府门口。

      一架马车在此搁停,车厢门被推开,卫泱从车内步出。

      “朊儿,我们到家了。”卫泱下了车朝车厢轻声说道。

      帷帐掀起,一梳着凌虚髻的女子探出身子,她周遭围着一件纯白的雪狐斗篷,面色红润。

      卫泱拦腰将她抱下马车,朝府内走去。

      姜朊靠在他怀中,伸出玉手,勾住卫泱的脖颈,细细打量面前这个男子。

      天空中墨蓝深邃,雪花似霰,飘渺落在他的眉宇间。

      姜朊心尖一动,伸手替他拂去眉间雪,卫泱稳稳地抱着她,低头与她相视一笑。

      二人在一处庭院前停下,屋檐下的管家撑着纸伞,快步跑了过来。

      “侯爷!您回来了。”

      卫泱颔首,问道:“公主的住所,打点好了吗?”

      管家点头哈腰:“都准备齐全了,嬷嬷婢子也都是挑最精明能干的。”

      “嗯。”

      卫泱抱着怀中的姜朊进了屋,方才把她放下。

      姜朊稍稍打量了屋子,屋内装饰华丽而不失清雅,炉火烧得正旺,壁案上的青瓷内竟还插着几只梨花。

      “卫郎,这个时节,怎会有梨花。”姜朊迈步到青瓷旁,伸手轻触了那洁白带露的花瓣。

      梨花,她最为青睐。

      卫泱笑道:“只要有心,什么寻不到。”

      他朝她走近,又温柔地说:“朊儿喜欢便好。”

      姜朊脸颊绯红,不自然地侧头,瞧见身旁的沉香木案上摆放着宣纸和笔墨。

      她解下斗篷,走到案前,故作轻松着道:“卫郎,我们一起绘一幅画可好?”

      姜朊知晓,卫泱最爱看她绘图。

      “好。”卫泱欣然应声,上前替她研磨。

      她铺开宣纸,狼毫沾了墨,便在纸上勾画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一片静谧,唯闻微弱的更漏声,卫泱看着宣纸上渐渐清晰的墨梨图,想起之前那令他惊艳的画法。

      他随口道:“朊儿,你用之前的羽化法作画,此画必然更为精妙。”

      闻言的女子却是一怔,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卫泱也瞧出了姜朊的神色不太自然,便问道:“朊儿,怎么不画了,是身子不适吗?”

      “没......没有,卫郎,兴许今日朊儿有些累了。”姜朊讪讪地收回笔,盯着那幅半成品,又道:“卫郎,今日镇南王世子攻陷了皇城,我父皇和皇后,他们会有危险么?”

      卫泱也放下手中砚,眼中闪过一道恨色:“皇上如今这副模样,再有事,境遇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李浥尘最痛恨的应还是皇后一族,和那位三公主。”

      姜朊静静地盯着他,正想再说什么,门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侯爷!”

      卫泱回头看向门外:“什么事。”

      “新屋那边派人来问侯爷,三公主的嫁妆如何处置?难道......真要全部丢了吗?”

      闻言,卫泱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对姜朊道:“朊儿,你先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卫郎去吧。”姜朊柔顺地点了点头。

      穿过层层雪幕,卫泱来到新屋前,屋内灯火通明,梁上红绸已被摘下,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与脏污的雪水混杂在一处。

      门前仆人搬着箱子进进出出,卫泱眼中尽是嫌恶,说道:“三公主的嫁妆都封起来,扔到地窖中去,从此以后,她也不再是公主了,没什么好顾忌。”

      管家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奴知道了。”

      说罢,卫泱正欲离去,背后传来箱子摔裂的声响,他皱眉望了过去。

      屋门前两个小厮在跨过门槛时,不慎被绊了一下,手中沉重的箱子没搬稳,掉落了下来。

      箱中的书籍散了一地。

      “这啥玩意,怎么这么重。”
      “就是,堂堂嫡公主,嫁妆里还带书?”
      “我还以为是一箱金子呢。”
      “别说了,侯爷还在那站着呢。”

      小厮们低声抱怨着,蹲在地上捡书。

      卫泱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地上那一堆零落的书,突然他瞳孔一缩。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小厮手中的书籍。

      刚刚捡起书的小厮,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才们不是故意的。”

      卫泱翻开书,看着那一行小字,瞳孔由紧缩慢慢变得涣散,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定住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闭上眼,又狠命睁开,看了那书页片刻,这才低头看着那两个不断磕头求饶小厮。

      “起来吧,继续忙你们的。”

      话毕,卫泱阖上书,冲出了院落。

      ***

      夜已过半,霏霏还是没有回来。

      月兮心下拔凉,脑中昏昏沉沉,她蜷着身子,蹲坐在冷硬的地面上,身上还穿着鲜红的嫁衣。

      此时牢门再度被打开,月兮一惊,朝门口望去。

      “霏霏!”

      来了数名蒙面的黑甲护卫,他们二话不说,一进门就直逼月兮和姜肌。

      “你们干什么?”被惊醒的姜肌大喊道,“我是大曌二公主,你们敢对我无礼!”

      黑甲护卫一言不发,只将月兮和姜肌绑了,带离暗狱。

      这个漆黑寒冷的夜晚,是月兮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担惊受怕的夜晚。

      那些黑甲护卫押着她和姜肌,只管往前行去,对于姜肌的质问,置若罔闻,漠不发声。

      耳边冷风如刀,哀号不止,月兮浑身冻得僵硬,被护卫们一拖一拽,走在空旷的甬道之上。

      这像是去金銮殿的路,这些黑衣蒙面客应是要带她去见谁。

      她还是回到了宫中。

      金銮殿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来到殿前的月兮瞠目,看着眼前的景象,白玉石阶上还未干涸的鲜血,汩汩涌动,流到她的脚下,沾湿了她脚上穿着的绣鞋。

      这一路走来,越是深入内宫,所见越是荒凉,连一路谩骂不停的姜肌都渐渐害怕地湮了声。

      黑甲护卫押着她和姜肌,跪在金銮殿的高台之下。

      “主子,人已带到。”

      月兮挣扎着直起身子,惊觉身后的护卫已不见一人,此刻殿中只剩她和姜肌跪在光滑的石砖之上。

      “李浥尘......”

      闻之,月兮蹙眉,看向身旁的姜肌。

      姜肌正睁大了双眼,微张着嘴,仰头看向前方,眼神中满是惶恐。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高挺的身影,从虬龙金柱后踱步而出。

      他剑眉浓密,星眸深邃,长着一副极好的皮囊,可惜这副面皮被鲜血浸染,滋生了无形的戾气。

      男子面无表情,踩着鲜血下了金阶,一步一步朝她们走来。

      “二公主还记得李某。”他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

      姜肌面容僵硬,哆嗦着笑道:“姜肌自然记得世子,想当年世子在京中为质......”

      李浥尘深眸一瞥,姜肌身子颤了颤,连忙改口:“不对,不对......世子当年在京中小住,姜肌可从未刁难过世子,曾经还未世子开脱过......”

      “那倒是,二公主的恩情,李某没忘。”他笑意渐深,“来人,送二公主下去休息,金枝玉叶,若是伤着了,李某可担待不起。”

      “谢......谢世子。”

      门外走来几名监宦,带着姜肌下去了。

      男人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月兮心口一窒,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就是李浥尘?

      他就是镇南王世子?

      他就是她们口中,那个被她悔婚的人?

      面前一黑,月兮抬眼,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三公主似乎把我忘了。”他幽幽地说道。

      他离她极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纹路,呼吸灼热,几乎将她烫伤。

      月兮下意识向后退去,可下一瞬,下巴处传来一抹冰凉,剧痛随之袭来。

      那人一手攥住她的下巴,将她拽到怀中。

      “啊。”

      他身上穿着坚硬的甲胄,撞得她浑身发疼。

      “要不要我帮公主回想回想?”

      暗哑的男音在耳边回荡,月兮挣扎着道:“放开我。”

      李浥尘死死锢住她的身子,强迫着她抬起头来,剧烈的疼逼得她流下泪来,眼周酸疼得厉害。

      “啧啧,眼泪真是公主的利器。”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替她擦了泪,阴恻恻道:“可惜对如今的我没用,我就喜欢看公主落泪。”

      “啊。”

      又是一阵阵剧痛传来,月兮痛呼出声。

      美人在怀中不住扭动着娇躯,温香软玉,李浥尘低头一寸一寸扫视着月兮的身子。

      狭长的眼微眯了眯,他缓缓说道:“怎么还穿着嫁衣,公主这是要嫁给谁?”

      “哗啦——”

      右侧衣袖被他撕裂,露出一只皓雪般柔软的手臂。

      疯|子,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月兮趁机将他推开,踉跄着向后退去,还未走几步,脚下便一滑,摔倒在地。

      她强忍着痛,看着那人脸上尽是讥讽的笑,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住手!”

  • 作者有话要说:  唉,狗子,今天有多疯,以后就会有多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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