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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苍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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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的第一个冬天,我从家离开,跑去酒店常住,无聊的时候我总是去酒店大堂bar里呆着,看巨幕屏上的电影,时间一长,我和每个酒保都混了个熟,所以只要我拎着包一脚踏进去,值班的酒保就会从柜子里拿出橙汁和伏特加帮我摇一杯screwdriver。
如果你和老外说,你住在某某酒店,正确的词应该用stay,而我总用live。因为这是事实,2018年第一季度到2019年第一季度,除了我突发奇想跳上一架飞机,跨过整个太平洋去往另一个时区的那几次旅行之外,整整一年,我都辗转于希尔顿和康莱德的客房里,海景角房住够了,就打给前台换个城景的客房。可以毫不假装的说,我可以直接连接上每一个套房的wifi密码。
百无聊赖的我在房间里躺了一个月之后,我用之前学雅思的折扣去给自己报了个日语班。上了几堂课之后,留在我大脑的,除了所剩无几的五十音图,就剩下了每天上课前,都会在我大脑里循环播放的一句话:记得买咖啡。
2018年的第二个季度结束之后,我不仅睡满了两个希尔顿钻卡也认识了两个很不错的新朋友,一个是温柔贤淑的陈姐姐(我会留到下一次说),另一个就是今天这篇文章的男主角。
刚认识小孙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很不好,每次我坑坑巴巴的读书上的句子的时候,他都在笑,好似在嘲笑我是个傻逼,几个月的相处,我们相熟了之后,他告诉我,当时他确实是在笑话我。
小孙在机场工作,干一天休一天,每天上班的时间,正好是我熬了一整晚的凌晨睡觉时间,而下班的时间,也刚好是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开启夜生活的时间。
他不上班的日子里,有四分之一的时候会被我约出来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毕竟我在大连的日子太枯燥,朋友都出了国,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我们两个是基本没有共同点的人,在我看来,我们能成为朋友的唯一原因,就是,即使我聒噪着一下午,他都可以很耐心的听完,面对我的尖酸刻薄,他也可以秉持着良好的素养,不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把筷子插到我的耳朵里。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交流,仅限于他的工作和我的社交生活,我会追问他在工作上遇见的傻逼旅客,他也会在我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的朋友的事情的时候,在关键点上做出承上启下的重要提问,让我的喋喋不休不再显得尴尬。
小孙很喜欢我的狗,并且,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怎么关注我的狗的原因,我的狗也很喜欢他,有的时候他下班,会开车过来,遛遛我的狗,他和我的狗在前面跑的飞快,而我就会踩着拖鞋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有的时候他累了,狗也累了,我们就会靠在海边的栏杆上聊聊天,聊聊他的工作,他喜欢的女孩,再聊聊我那只胖乎乎的狗。
在一个夏夜,他告诉我,他和我诉说起他的工作。
‘那你喜欢什么呢?’我看着渤海湾里起起伏伏的船只漫不经心地抛出我的问题。
‘你知道吗,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是个码农。’
‘写代码的程序员吗?’
‘嗯。’他望向黑夜的眼睛,一瞬间被点燃了,就好像回忆起了过去的峥嵘岁月,’我写代码很厉害的。‘
‘那你会辞职吗,重新做程序员。’我转头看向他。
‘不会。’
在我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一直秉持着,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比如说从学校休学回国创业,比如心情不好了,就拿着护照跑去埃及看这金字塔吃肯德基。
在我过去的人生里,我从不关心别人,我只关心我自己的想法,并且从不会对未来做出承诺。所以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还要留在那里备受折磨。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对社会的认知一直停留在毕业生起薪就可以有1w2的错误层面。
我还曾询问阿蓝,为什么有的人一个月连1w块都挣不到,阿蓝的回答非常有意思,并且远超我这个高中都没读完就出国的人的知识面。
‘何不食肉糜。’这是阿蓝对我的问题的总结。
那晚遛完狗,我回到家想了很久,也许这就是人生,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大部分的人还是会放弃挣扎,选择平稳的走过自己的岁月,但眼里的光还是会因为想起曾经的梦想而灿灿生辉。
何不食肉糜,永远都不是大多数人的的思维模式。
我依旧记得我14岁的时候,坐在高一的教室里,老师告诉我们,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的时候,我眼里闪烁的光。
陈姐姐结婚前,我和陈姐姐一并,约着小孙出来吃饭,酒过三巡,在我剥着毛豆的时候,小孙擦了擦手,示意我们他要去趟卫生间。
我沉默着剥着手里的毛豆花生,一直到余光里的他消失在拐角,才接过陈姐姐的话茬,和她描述着小孙的感情生活的细节。
陈姐姐沉默的举起酒杯,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可怎么办啊。’
‘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了’,我把手指在杯壁边缘凝结的水珠上蹭了蹭,洗了一个很节约水的手之后,用手纸蹭了蹭沾湿的指肚。‘他自己的生活 ,我学给你听就是我觉得挺有趣,我其实不是很关心他。’
‘你就是嘴硬,其实你心可软了。’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哈哈一笑。
我疑惑又尴尬的挤出来一个微笑。
是吗?
后来的一个晚上,小孙叫我出来吃火锅,锅子滚着红油在我面前蒸腾着热气,他的脸在水雾后模糊不清,分辨不清表情,但我总隐隐觉得他好像又很疲惫。
‘你这个人就是不会拒绝。’我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喝一瓶豆奶。
‘是啊。’他用漏勺捞着锅里的鸭血,头也不抬。
在我眼里他是不太会拒绝别人的。
无论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请求他都会应下来,而对于我来说,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小孙是个很称职的朋友,会应下来我所有的饭局邀约。
我低头接着喝我的豆奶,猛的我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热气另一端的他。
‘你和你喜欢的女孩最近如何?’
‘还是那样。’他还是专心的捞鸭血。
我看着他用漏勺捞来捞去,也只能捞起一勺一勺的花椒辣椒。我无可奈何的伸手掂了掂,示意他把漏勺递给我。
‘你不觉得你真心错付了吗?’我接过漏勺,把它缓缓浸入红油火锅,缓缓地搅动,抬起,果然是满满的一勺鸭血。‘看,厉害吧?!’
‘我很难心动。’他把碗递过来,接那一勺鸭血。
那天他把我送回家,我跳下车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叮嘱我。
‘你陈姐姐结婚,可别迟到了!’
我回头摆摆手。
‘了解!’
陈姐姐结婚的那天,阳光很好,明媚的很,而我又一次起晚了,跳上车往婚礼现场赶的时候,小孙已经给我打了6、7个电话了。婚礼现场选在一个远离市区的漂亮公园,等我一路颠簸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伫立在人群里的陈姐姐。
她穿着闪闪发光的婚纱裙子站在草坪上,眼里饱含着希冀和热切的期盼,望着对立而站的爱人,我挤到孙航旁边,扭开一瓶矿泉水。
‘羡慕吗?’
‘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