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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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风，速度！还有十分钟就列队集合了！”
余风生无可恋地关掉光脑的投屏，从床上缓缓翻滚下来。
余风是个Alpha。虽然天赋极好，但这不影响他长成了一条咸鱼。他毕生理想就是找个伴侣，开个杂货店，慢悠悠度过该有的两百年岁月。
可现在男朋友有了，咸鱼的日子却没了——他被他的Omega拉着训练，然后参了军，还是敢死军。
余风在地上站稳，慢慢把葛优瘫的身体拉直成笔挺的形状，发出不想出门却只能接受现实的声音：“阿泽，走吧……”
“二风，着装要整齐。”他的Omega走过来，板着脸敲了下他的脑门，给他拉正了歪歪斜斜的衬衫，传出精神讯息：“还有，你要习惯用精神力沟通。多练习，我俩的精神力连接才会更稳固。”
余风是风一般的Alpha，最不喜军队里条条框框的约束。可他感受到精神海里男朋友执着又坚定的心情，还有想和自己融合得更亲密的心思，反抗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谁让自己就是喜欢这样闪闪发光的Omega。可这样的Omega，又有哪个不想进敢死军呢？
现在是星历1102年。距离那场决定人族命运的巅峰之战已过了五十年。
虫族大势已去。部队里招收Omega也早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敢死军却一直是所有Omega最想去的地方，也是招收标准最高的地方。
因为那个人出自这里。他的战友和前辈都曾经在这个营地里训练过。那个时代最耀眼的日月星辰，都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更因为这是巅峰之战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只招收成对Alpha—Omega恋人的部队。
这里以恋人为小队，是为保证每一位Alpha都能通过自己的Omega接入精神力网，随时沟通战况听凭调遣。更因为有爱人在身后，每一人都拼死作战，绝不会退缩放弃。
从那之后，便有一对又一对的Alpha和Omega，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打出敢死军的威名。两人或一同荣誉加身，踏着尸山血海归来，或是一起青山埋骨，死在战火里。
成就了那段战争里最独一无二的铁血和浪漫。
五十载时光过去，战事渐息，这里却永是星际人眼中的圣地。
余风乖乖被秦泽牵着，汇进了人群里。
今天是新兵入连的第一天。
头顶的恒星亮得刺眼。一对对AO列在校场上，听长官训话。
一轮又一轮的致辞听了一天。终于到了仪式的尾声。
“现在！全体都有！立正！向英灵碑——敬礼！”
余风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苍天高远。
校场尽头，一座石峰通体黝黑，刺入苍穹。
那是四十年前人族会战胜利，彻底消灭了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虫族军队时，敢死军特地从星球背面扛来的整座石峰，做的纪念碑。
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夕阳的光映在上面，像泼了血一样。
余风也肃穆了表情，右手握拳，按上心脏。
天地寂静。
旷野的风簌簌作响，明明灭灭，摇动着斜阳。
余风想着，大概五十年来的反攻战争里，营地的每一个黄昏都是现在这样的。
英灵碑的阴影被暮色拉得很长很长。是百年间那段群星闪耀的时代里，每一个敢死军出生的将领，都沐浴过的暮光。
大概也是大灾变以来的八千年里，所有那些姓名留在英灵碑上的英雄们，在任务间隙的休憩和训练里，最为熟悉的景象。
没有人说话。
但是变故却能在一瞬间发生——
“嘭！”
英灵碑上空的空间突然扭曲破裂，上百只成年虫族从空间裂缝里钻出。虫族巨大的身形像南方夏日里水边的蚊子团，上下盘旋，遮住了半边天。又像夏天雷暴前的积雨云，黑压压的一片。
新兵们没在怕的，甚至跃跃欲试。这都是虫族溃散的败军，在宇宙的阴影里流浪。大概是遭了围捕，强行破开空间传送出来。
却随机到了人族最强的军事基地。
周围，从新兵方阵到远方老兵的宿舍里，连绵不绝地，响起一片穿甲的声音。
现在没有战事。这是送上门的功勋。
然而谁都没来得及出刀，甚至都来不及升空——只见一道黑影冲上高空，那人影只出了一剑，半边天里便升腾起了密密麻麻的剑光。
然后那上百只虫子全都化成了齑粉和血水，漫天蓝蓝绿绿的，风吹着，便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那人速度不减，在空中拉出一道弧线，从极动到极静，骤然落在校场前。背对着新兵，朝英灵碑郑重一礼。
余风被精神力的余威震慑，跪倒在地上。他回头看着秦泽。却听见阿泽茫然道：“你……为什么哭了？”
“……这是人类能斩出来的一剑吗？”余风愣愣摸了把脸，竟摸到满手泪水。
他手抖得厉害。他转头看去，周围的新兵也都握着剑，茫然流泪，手指发颤。
那剑光太过耀眼。
带着人类不该有的天地伟力，斩出了人心底那些不该有的妄想和野心。
“这就是敢死军里面将领的实力？”余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精神力网里，也都是同样的心情。
余风觉得自己再忘不了这一幕：长空，残阳，有人在英灵碑前朝虫群挥剑，然后再耀眼的恒星也盖不过他的剑光。
“再没有比这更耀眼的剑了吧…”他喃喃自语。
“——不，还是有的。”秦泽的声音从精神力连接里传来，“那一剑比这还要亮。那剑光刻进当年所有人心里，以至于具现在了集体潜意识海深处——”
“——是斩断命运之剑！”余风双眼发亮。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潜入集体潜意识海“淘宝”。那里有一些逝去的人主动存留的知识记忆，像一个个气泡悬在水里，被后人采集学习。
那时他还没来得及惊叹于意识海的奇伟壮丽，便在那海洋中心看见了那循环具现的一剑。
开天辟地，破尽一切枷锁。超越了人类的所有想象。
“像神话一样。”他想，“大概也只有那个被誉为‘人类史上的奇迹’的人，才能斩出这样的一剑吧。”
“你们说的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人族精神结构、社会形态、种族等级和命运线的人族纪元开创者、命运碎裂者、人族之光我裴男神吗！”旁边还没认识的中二小伙伴十分激动，精神力钻了过来，“那我们就是兄弟了！”
说到裴男神，余风也精神了：“是啊！他还是人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唯一收复机械族、实现人族统一的人。男神天生帅才，到现在他的机械族战役都位列人族战争史上十大未解之谜之首。那些学者研究了三四十年，也没法复盘当年通信全断，男神是怎么带着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避开机械族主力，解放全境的！”
“他不仅仅是帅才，裴东是历史学家们无法定义的人。做Alpha时，他是大灾变以来最厉害的统帅、军事家。做Omega时，他是人族史上第一个半神级Omega，以一己之力建成了覆盖全境的精神力网，彻底确立了人族在宇宙里的霸主地位。他是A和O的巅峰。”
“还有他和Omega之光顾上将的故事。简直是几千年来最绝美的爱情。那时候性别歧视还特别严重，顾上将就离家出走，悄悄摸摸在地下搞活动。男神那时候就一心栽了进去，默默支持他事业，守身如玉地进了敢死军。后来顾上将遇难，男神不顾当时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地位，和他互换了腺体，才把人救了出来。”
“互换腺体？”余风一直不关注这些八卦，此时捂着后颈瑟瑟发抖，“那得多疼啊……”
“男神手术时为了保持清醒，看护顾上将，全程没打麻药！这是真的硬汉！大写的佩服！”另一个小伙伴加入群聊，“而且那时候手术还不成熟，只能保证将高等级供体的腺体移植给低等级的受体。所以男神在做手术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自己身体崩溃，活不过几年的准备了…”
“我就是听了这个事情以后，才开始又相信爱情了…”
周围的小伙伴都加了进来。精神力网里的思维波动刷得飞快。
余风抬头看着前面，S级的Alpha视力极好，能清楚看见英灵碑最上方那个金色的名字。
裴东（星历1030-1052）
余风道：“他…是专门来帮人族渡劫的吧。在短短二十二年里做完了那么多奇迹般的事情。然后任务完成了，就走了。”
“死在了旧世界漫漫长夜里的最后一秒，连新纪元的样子也没看见。”
秦泽拉紧了他的手，安慰道：“他为人族而死。他不愿成为人民的神灵和主宰，成为民意表达的障碍——但人民，自愿奉他为皇。”
斜阳最后的余晖打在碑顶。
像明明灭灭的烛火。仿佛和民间无数为他而立的碑龛一模一样。
那些碑刻牌位上，人们带着祝愿，给他写下的名号是——东皇。
———
精神力群里还在疯狂激动。余风抬眼看去，却见刚刚那个杀疯了的男人低着头站了一会，正要离开。
余风觉得不对劲。余风戳了戳秦泽：“这个人……敢死军里……怎么会有人独自一人？”
战斗时独自一人。战斗结束了，也还没看见他的恋人。
这——违反军规了啊！
秦泽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攥紧了他的手。
“还能是什么人？”传来的精神力断断续续，像是激动过了头，“敢死军里只有一个人……他恋人的精神力在这个宇宙里，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啊……”
余风呆滞了。他想大喊大叫，又突然想哭。
竟是顾上将。
这么近！
这个人……余风在之前杂乱的聊天里扒拉出他的信息——
“整个换腺体的事情都是瞒着顾上将的。直到男神牺牲之后，上将才在军里知道。据说上将因此杀红了眼，屠灭了几个星域的虫子，自此成了杀神。”
这个人是O时，只能困在避难所里，看着自己伴侣独自拼死战斗。而当他成了A后，终于有了并肩作战的机会，自家O却躲在角落里，不声不吭地便为人族牺牲了。
余风毕竟比较咸鱼恋爱脑。他没想着上将的赫赫战绩。看着满场的新兵情侣，竟只觉得独自离去的身影分为凄惨孤单。
他刚刚那么快冲出来杀尽虫子，其实只是想保护自家O的碑，不被虫子们玷污吧。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精神波动。那个渐渐消失在暮色里的男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精神海里传来一道极细微的波动：“你家O说的没错，他无时无刻，一直都在。”
余风呆滞。
愣了好久，直到那个身影彻底融进了夜色深处。
还是有遗憾的吧。
所以才会设立这样的军规。给每一对恋人……一同面对死亡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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