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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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里此时已是后半夜。
残月渐沉，被云层挡住。新兵连的办公楼隐在黑黢黢的阴影里。莫长渊的窗户映着莹莹蓝光。
夜色里，飞行器无声地掠过墙角，“兹”地一声轻响，落在办公楼后面。
一个金发身影从里面走出。他仰头看了一眼映着蓝光的窗口，验过门禁，大步走进楼里。
他走得很快。衣摆鼓荡，军靴敲击地面，黑暗的走廊里震出回响。
这人在门上急促地连敲三下，直接推门进去：“莫中校。”
莫长渊把终端改成隐藏模式，慢吞吞站起来，行礼道：“莫卡利上校。”
那人逼近过来：“你今天接到的SS级任务，交给了S级新人小队？”
“职责所在，规矩所在。”莫长渊不动声色，“新人连里没有SS级，而任务必须完成。上校不如想想，为什么上面会把这种任务发到新人连。”
那人激动起来：“二军各兵团都损失惨重，任务太多人员匮乏…可你也不能放任他们去送死！”
莫长渊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这么多年在敢死军…我们看过的、无能为力的死亡还少吗？你到底是不忍他们牺牲，还是不敢让某一个人战死？”
那人提高声音：“那小子是秦疯子的弟子！多年队友，你没想过那小子没了，他什么感受？”
“你担心的是他的感受？”黑暗里莫长渊轻笑一声，坐了回去，“你怕的是拦不住秦疯子。”
莫长渊逼视着眼前的人：“老秦被你们用大局困在避难所里十八年，你们怕我把他放出来。”
“陆渊上将和母虫同归于尽之后，虫族内斗，陷入下一任母虫之争。我们本就该休养生息，他却为了个人仇恨，要斩杀候选母虫，挑起战争！你说这叫理所当然？顾全大局？”
“可现在不是十八年前。虫族早就内斗结束，和机械族联系紧密，人族却还不清醒。”莫长渊笑着，“除了敢死军，艾德，你有兄弟们在其他六军，他们那边资料里不都写着…机械族是我们同胞？”
“你疯了！你要那小子死在机械族，要秦疯子去杀机械族，你要挑起战争！”云层移开，月色照在艾德苍白的脸上。他愤怒、惊恐、不可置信，种种表情交织在一起，“你放着好好的27团副团长不当，来新兵连，果然有所图谋。”
“但凡你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十月份的时候27团已经打没了，连避难所镇魔军都调上前线。”
“我十月就申请调来新兵连，选人组建新小队。怀疑我，你倒不如去怀疑军规是否公正。”
“况且，我何时说过要让手下的兵去送死？我给他们布置了量子传送，还分配了人弹。”
艾德松了口气，又不放心：“新兵蛋子，他们有那胆子用人弹？”
“所以我让宁越当队长。”莫长渊想了想，笑眯眯地补充，“这孩子，智勇果决，像我。”
艾德放心了，但又梗得像吃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他又警觉起来：“你打的主意不会是…等新兵出连，进了你的小队，你就能随便让他意外阵亡？”
莫长渊在黑暗里笑，笑得艾德七上八下的。半天才说：“与其天天盯着别人，还不如想想你那弟弟。叫埃尔吧？不服兵役，是打算躲避难所一辈子？”
艾德瞪着眼睛：“小孩子一根筋，被爱情冲昏了头。没有感情的那算什么人，那是你。”
说完他转身掩上门，大步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莫长渊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离开。都是为了人族，他们只不过是…政见不同。
“我又何尝想让任何一个人牺牲。”莫长渊看了一眼个人终端，忍不住叹道，“若是万一他能活着回来，和队伍应该就能有了羁绊吧……”
他给三人算好了一切，但又将选择权交给三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期待着一些意外。
蓝莹莹的光幕上，显示着：
“谢弈，“诺亚”避难所，A区。”
“15岁。S级。未分化。”
“忠诚度：55。”
“犯罪记录：亲手杀死除亲爹以外的全家五口。（附件）
“其爹爹不堪周围议论，一周前自杀。本人尚不知情。”
“未来叛变概率：高于90%。”
“与人族没有任何羁绊。危险，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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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族荒星上，满月高照。
裴东看见投票统计界面上，宁越已经迅速投出了赞成票。
然而温白却出乎意料，迟迟没有反应。
“这不应当…”他满脸惶然，无法下手，“这不该给我们…这不应当……”
大概这个每天叫嚣着废物该去死的小少爷，看到身边活生生的人，终究背负不起亲手决定生死的重量了。
裴东突然觉得一阵可怕和悲哀。连这样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在环境的影响下，都能肆无忌惮的侮辱嘲笑Omega。
他忽然明白了顾清疏分化成Omega之后经历了什么：从天资极高的别人家的孩子，沦为废物。那些嫉妒和羡慕都理所当然地化成了幸灾乐祸、侮辱嘲讽，向坠入泥沼的他肆意发泄。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顾清疏在明明该意气风发的青年，却有着老母亲般的沉稳包容，以及化不开的绝望和压抑。
“我是队长，这是我的决策，你只需要执行。”宁越扭头看向温白，裴东在她眼里居然看出几分宽慰的意思来。
“你没看出来吗？我们到现在每一步都是连长计算好的。包括这最后一步。所以这是我和连长的决定。”——所以人命和你无关。
“什么…这…这不应该……”温白呆滞，迷茫。抖着手就是打不开界面。
外面谢弈的机甲已经报废，右臂和右腿也已经伤了，他左手抓着断剑挥舞——莫名地透着一股执着的狠劲和杀意。
“做什么选择题，”裴东笑着冲出了光幕，对着谢弈周围一顿火力覆盖，瞬间清出一块空地，“不就是爆炸吗，我有更大的。”
他大概生来一股反劲。偏不按别人的算好的路走，偏想把那棋局掀翻，偏要把那摊子砸烂，偏要坚持点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冲出去的时候，热血上头，心念通达，好不快活。
谢弈转过身看着他。他红色的军牌叼在嘴里，黑漆漆的眸子睁得很大，里面的绝望和坚持还未散去，有点懵。裴东觉得，他大概是知道身后的三人刚刚是要做什么的。
裴东单手把他扛起来，精准地丢进了光幕里。
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冲过来，还是宁越及时清醒，顺便摁住了其他两个。
裴东迎着敌军冲去。炽热的能量、冰凉的精神力在身边交错，他游刃有余地躲过，然后在敌军里制造杀戮。
裴东开着十二架单兵粒子炮，在前方交织出一大片密不透风的火力封锁。后面三个人呆住，然后仿佛喘不上气来。
“放心，我有办法躲起来。”裴东干巴巴安慰他们，“就是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需要你们接应一下。”
可能理解错了意思，温白“哇”的就嚎了起来。谢弈被摁在地上，抖成一团，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泪水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出来，他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要把这漫天的炮火和炮火里的身影印到记忆里。
宁越打晕了挣扎哭号的温白，搜出他俩所有的装备和物资，打包丢给裴东：“阿东…你一定不会有事。我们无论如何，一定叫来救援。”说着，眼睛却有点红了。
一道白光闪过，里面三个人顺利消失。
裴东总觉得不对劲，自己丢谢弈的时候，恍惚看见他后颈上一道伤疤，十分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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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持续的大功率火力输出十分快乐，但是天上还悬着那么多战舰，还是跑路要紧。
裴东趁着火力掩护，扣扣搜搜的摸了六个能源块，与所有高能电磁脉冲炸弹绑在一起，塞进宁越的机甲里，往前方丢去。
敌军们喊着“人族的杂种又自爆了！”四散逃开。裴东趁着烟雾乍起、机械瘫痪，飞快地卸了机甲，脱了衣服，缩回精神力，一头扎进血肉模糊的人奸尸堆里，随手扒了件衣服穿上，瘫着一动不动了。
片刻后敌军又围了上来，有虫族小头目开了精神力检测仪，确认人类已经被歼灭。
人奸和虫族都没有给己方阵营收尸的习惯。也就机械族收拾了一下地上散落的零件。
“大概他们是可回收垃圾。”裴东默默吐槽，不动声色地混到返程的残军败将里。
联防军来自三个不同种族，又分属好几个小队，现在残存者混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气氛相当沉闷。
裴东木着脸跟在队伍后面，心里觉得自己很机智，甚至有点美滋滋。
突然前面停了下来，那虫族小头目吩咐：“全体开火，清扫战场！”裴东就看着一道道流光铺天盖地，远处虫族和人奸的尸体化为焦炭。
“低估了他们智商。刚才我要是躲在尸体堆没出来，现在已经化成灰了吧。”裴东一阵后怕。本来打算混进驻防点，想了想还是偷偷掉了队，摸回战场。
裴东给教官和顾清疏报了平安。他没跟叶天澜说这事，外面这事有点复杂，裴东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也没立即和队友说，毕竟他们在那位“先生”的船上，裴东知道自己的通讯仪不那么简单，他不敢冒险。
地上三三两两躺着烤熟的小龙虾，大闸蟹，章鱼鱿鱼，贝壳田螺…裴东想起那本《虫族烹饪大全》，忍不住罪恶的手，撕下焦糊壳子里一块白嫩的肉。然后满足地瘫在月光下：
“虫族的滋味针不戳。”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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