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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长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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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附近早已一片狼藉,通往地宫的通道大敞着,向下的阶梯上躺满了人族的尸体。地宫门口的淤泥里,一个银色的小铃铛静静地躺在那里,沾染着黑色的泥土和鲜红的血迹。碧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脚步踉跄地走到门口,弯腰捡起了那个铃铛。
铃铛主人娇俏地笑还在眼前萦绕,那个穿着橘红色长裙俏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却安静地躺在地上,眼光涣散,成了一具永远都无法睁眼的尸体。碧疆缠斗地伸手,闭上了她的眼睛。
“你认识她?”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我动手的时候,她冲在最前方,被我捏死了。不过区区蝼蚁,自不量力。”
听到熟悉的声音,碧疆满心愤怒的回头,就看到暄夙靠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里还把玩着那个缺了一颗铃铛的首饰。她一旁,站着一个身穿盔甲,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他们身后,站满了神族的士兵。
“祭天一事已经过大长老口谕推迟,如今不过短短数日,为何提前实行?”碧疆探查他们的尸体,发现并不是简单的死去,而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抽出了灵魂。人族死后魂魄归于天地,待到时机成熟可再度转世为人,而被抽出魂魄的人族,无法转世,魂飞魄散。再结合地上残留的法阵,不难猜出,在自己不在时,已实施了所谓的祭天法阵。碧疆心中不免有些生恨,抬头望过去,满眼冷意。
见到碧疆的眼神,暄夙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她就喜欢看这种无能为力,却又偏偏不信命的倔强眼神,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彻底毁了它。暄夙脸上虽笑着,但眼睛却以布满了疯狂之色。
“和这个叛徒说那么多做什么?”暄夙身旁一脸严肃的男子开口,神族二长老-焘舜,小小的朔风城,竟然在短短几日内先后迎接了神族一位族长和两位长老。“且让本尊出手,将她缉拿归案!”
二长老是神族的执法长老,手持打神鞭,专门负责惩处犯错的神族,不怒自威。他和暄夙一同下凡,想必出了祭天法阵,更多是为了碧疆而来。
“无知小儿,违背神族旨意,随意放走人族,差点扰乱祭天仪式,幸亏神族已命神兵将暴乱的凶兽引致其必经之路,否则会坏了神族大事。此等宵小之辈,何德何能拥有兵意。今天,我就替天行道,缉拿你这叛徒,迎回兵意。”
“凶兽是你们引过去的?!”碧疆本就疑惑,为何无缘无故会出现高阶凶兽,没想到,神族会如此狠绝。扫到一旁似笑非笑的暄夙,原来如此,他们不仅要除了朔风城灭谬宇威风,更要夺回兵意。
“朔剡,无论发生什么,你皆不可化形。”碧疆用意念告知朔剡,朔剡定时不从,长剑闪起玉色的灵力,拒绝着碧疆。但先前他们早已定了契约,碧疆用契约锁住朔剡,禁止他变为人身。暄夙肯定不会告诉神族朔剡如今能化形之事,这时若朔剡轻易化形,定会对他不利。即便自己败了,也决不能让朔剡落入这些满心利用他的神族之手。到时候将朔剡化作银针,想必能趁乱逃走。
“说是来缉拿,不过是觊觎我的宝贝。”碧疆抬起长剑,对准二长老。“也罢,你且来战,若能胜我,我便告诉你兵意所在。”
“不自量力的蠢物。”焘舜冷笑一声,执起打神鞭,直冲碧疆而去。
打神鞭直冲着碧疆面门而来,碧疆抬手去挡,剑刃抵住打神鞭,阻止它的进一步攻击,但打神鞭上自带符文,符文随着挥动被激活,灵力从符文中冲出,震荡着长剑。那符文针对神族而设,一字一画皆为压制,如今顺着长剑震慑着碧疆,本就尚未恢复的双臂开始发痛。
碧疆紧皱着眉头,抬起左手抵住剑身,可焘舜再度发力,碧疆支撑不住,为了稳住身体,只能不停倒退身形。符文中激荡地灵力在四周炸开,激起满地尘土。暄夙也被这灵力波及到,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灵力和神体犯冲,即便是被波及,滋味也不好受,焘舜身上自带免疫的法阵,他没事,可不代表别的神族没事。
“呸,焘舜!你这孙子打就打,祸及四周算什么?!”暄夙没心思平白受这罪,开口骂道。
焘舜抬起手,一个重击,将碧疆打飞出去,砸到远处一座小屋的墙壁上,房屋瞬间倒地,变成一片废墟,焘舜这才回头反骂。
“受不了就滚回去,别在这碍眼。”
暄夙咬咬牙,决定不跟这莽汉一般计较,挥袖子立起一道屏障,将自己和那些神兵遮住,这才又躺倒在那把太师椅上。
碧疆擦点嘴角溢出的血渍,瘸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地从废墟中起身。刚才那一击,让碧疆身上那些还未痊愈的伤口又再度绽开,周身都沾染上滴淌的血迹,混杂着房屋倒塌的泥土,好不狼狈。
见碧疆如此惨状,焘舜反而出口劝道。“你还不束手就擒?你且跟我们回去,依天法处置,总好过在这里受苦。”
碧疆是神族难得的新神,焘舜为了神族着想,希望她回头是岸。他没别的心思,只一心向着神族律法,比起暄夙是为了大长老而遵守,焘舜则是由内而外全心全意的遵循。可惜,不分是非黑白的盲目跟随,也是一种罪孽。
“我,何罪之有?”碧疆吃力的倚着断壁残垣。“你若动手就动,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碧疆如此执迷不悟,焘舜叹了口气,再度飞身而上。嘴上虽劝着,手里可一点没马虎。碧疆踉跄了几步,勉强躲过。见碧疆右腿受伤,焘舜没半分迟疑,挥鞭而下,鞭上符文灵光大震。
“啊!”惨叫声传来,碧疆单膝跪地,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碧疆察觉整条右腿的骨头都被打的粉碎。迅速转至身后,又是一鞭,打中后背,碧疆一口血喷出,彻底瘫倒在地。长剑脱手而出,落在一旁,玉色灵力忽闪不止。碧疆挣扎着支起上半身,蜷缩了一下手指,借助契约隐盖住了那道亮光。
“你可知罪!”
碧疆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惜血液堵住喉咙,发出的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只隐隐听到几字。“……无……罪……”
眼看着那小神依旧不知悔改,还要挣扎着起身,焘舜不免发怒,抬手又要再打。
“长老手下留情!”
一道白色的灵力拖住那即将落下的打神鞭,圣女略带焦急的声音从天际传来。下一秒,大团白色的灵雾显现,谬宇从灵雾中走出,挡在碧疆面前。
“圣女。”焘舜后退半步,伸出两指清点眉心和心口行礼。谬宇暂代大长老之职,无论心中是否臣服,作为执法长老,面上焘舜一直极为尊重谬宇。既然圣女发话,焘舜便暂时停住。:
碧疆看到一道莹莹的白光落至自己身前,又挣扎要起身劝阻。
别,别来,此事由我独自承担,别为了我出手。碧疆心中焦急,想开口劝阻。谬宇似乎知道碧疆心中所想,低声向焘舜道了声谢,走到碧疆身边蹲下身子,抬手抚上碧疆的伤口,白色的神力从手中中发出,温柔的包裹住伤痛。
“别怕,有我在。”温润的声音抚平了碧疆焦躁的内心。
“你就这么听她的话?”眼睁睁看着即将得手的焘舜因为谬宇一句话就放弃了,暄夙有些愤怒的开口。伸手击碎了身前的屏障,暄夙起身飞至他们身前。“他怕你,我可不怕!”说罢,赤红色的火焰在指尖绽放,绛红色的灵力蔓延开来。
谬宇脸色一变,却并没有看向暄夙。
“小心!”谬宇上前几步,不顾暄夙之间的业火,径直拉住她的手腕向一旁一拽,又转身护住地上的碧疆。一道极为猛烈的灵力擦着暄夙的发丝,撞上白色的屏障,一次未打破,灵力在周遭旋转了一遭,又狠狠撞了上去,谬宇随之皱了皱眉,加大了防护,勉强挡了下来。所幸那力量在碰撞了两次后已经微弱,焘舜上前,将那股灵力打散。
暄夙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谬宇竟救了自己,还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可惜,现在没时间让她震惊,随着那道灵力被打破,又有数道比之更加雄厚的灵力奔涌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属于上位者不容忽视的威压。
上古凶兽,是那只隐藏在霄桐山内的上古凶兽!原来,传闻并不是谣言,存留在天地间的最后一只
神族见状只能暂时放下刚才的争端,全心投入到应对灵力中去。碧疆受伤太重,谬宇只能召出她怀里的质同珠,将她护住。又回头往城主府的方向看去,像是在确定什么。但仅是一眼,谬宇便回过了头。
往日威风凛凛的神兵,在上古凶兽灵力的摧残下,好不狼狈。一个个纵使连滚带爬,也被打的落花流水,不堪一击。只能依靠焘舜和暄夙勉强撑住。红莲业火从暄夙手中释放而出,绛红色的大团火焰迎上那攻击,两两相撞,火焰竟逐渐被压制。眼看着就要熄灭,暄夙只能不断加大手中的灵力。但那攻击也一个接着一个,愈发的密集,火焰为了阻挡攻势,密布四周,直到把整个朔风城都笼罩在业火之下。
灵力的冲击和火焰的灼烧,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随之一个个崩塌,朔风城转眼就成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上,尽是被灼烧殆尽的黑灰。
饶是如此,火焰还是包裹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灵力,即便是谬宇的白色屏障,也一道道被击碎,巨大的威压使得神兵们站立不能,只能匍匐在地上,就连焘舜他们也逐渐压低了身子,眼看着最后一道屏障被击碎,灵力已近在咫尺。从天际而来的藏青色灵力挡在他们面前,轻而易举的就阻挡住了它的攻击。
谬宇释然一笑,她就知道,那位不会袖手旁观的。但现在已知的神族中,并没有藏青色的神力,不同于谬宇的安然,焘舜和暄夙面对这陌生的灵力,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但那灵力不仅阻挡了凶兽的进攻,还化作一道道光线直迎灵力而上,而凶兽的进攻也在这光线中逐渐消弭,这样一看,似乎并不是敌人。不久后,一道极为耀眼的藏青色光芒由天而降,落在远处的霄桐山内。而远处,则传来凶兽愤怒的嘶吼。上古凶兽的怒吼,即便没有朝着朔风城过来,也足以让这里动荡不已。但那吼叫声很快就消失,连带着消失的,是凶兽那铺天盖地地威压。
看样子,那道灵力竟然压过了那只凶兽。朔风城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残留的灵力还在四周飘荡,衣角被其带动,皆无风而舞,飒飒作响,但终归是暂时安全了。
这样看来,神族那指望的祭天仪式,根本就没派上用场,一时间现场有些诡异的安静。碧疆还在质同珠的防护内,虽然刚才被谬宇保护的很好,但威压还是透过防护,落在身上,在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又增添几处伤口。
刚刚被救过,即便是暄夙,也一时不好意思再当着谬宇的面找碧疆的麻烦,转头看了看焘舜,见他也一副为难的样子,本想就此作罢,将碧疆暂且压回神族,再做发落。但暄夙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黑色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越过人群,竟径直冲入她的身体。
暄夙被黑气入体,不适的感觉席卷全身,她皱了皱眉头,脚下一个踉跄,低下头藏在暗处的眼睛,隐隐有红光闪过。这一切来的太快,还没等她身旁的焘舜发现异常,暄夙抬头,就已经换了一副神态。
“现在,该是时候,谈谈这个叛徒的事情了吧。”暄夙伸手指了指还瘫倒在地的碧疆,抬了抬眼眉,尽显嚣张的气焰。“她如今迟迟不肯认罪,死性不改,不如让本尊,亲自来会会她。”
虽说这与她平时肆意妄为的做派没什么不同,但谬宇却有些差异。暄夙虽然平时气焰嚣张,可还是有一定的分寸,更不要提刚才自己还救下了她。如今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但是有点不对劲。
焘舜也觉得不应这样,倒不是觉得暄夙不对劲,而是觉得现在上古凶兽再度异动,当务之急是回神族商量对策,而不是再为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神浪费时间。至于兵意,总不会跑掉,到时候慢慢审也可以。
“暄夙,你……”
焘舜刚想上前劝说,话还没说完,暄夙一甩袖子,滚烫的火焰朝着焘舜袭来,焘舜没想到她会出手,晚躲了一瞬,火舌舔上衣袖,灼伤了里面的皮肤。
焘舜吃痛,气的咬牙切齿,决心不再管他们这些事情。扭头召集那些伤的不轻的神兵,先走一步,回了神界。
暄夙却头都没有回一下,直直的盯着碧疆,好像下一秒就要出手。
谬宇本想出言劝阻,却被拉住了衣袖。回头看去,碧疆已经收起了质同珠,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正好我也有有些事情找三长老讨教,尊上不必担心我。”
这个意思,是要应战了。可她如今的身体……但见她满眼坚定,谬宇不好再劝,总归自己在这里,应该不会太过。因此,谬宇不再挡在碧疆身前,而是向后退了几步,给她们腾出地方。
暄夙冷冷一笑,双手掐诀,火焰随之覆盖住双手,而她的周身也被绛红色的灵力围绕。碧疆也手持长剑,站在了她的对面。
可惜,即便碧疆再拼尽全力,这终究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碧疆挥剑劈开一团火焰,另一团火焰便转瞬即至,来不及收剑,便低头翻身去躲,却依然被炙热的火焰灼伤了大片的肌肤。
还不等碧疆起身,脚下红光乍现,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碧疆被炙烤在这火焰之中,只能强忍着疼痛,从其中逃出。而身上大部分的皮肤被火焰烧灼,表层的肌肤脱落,露出内测被烧黑烤焦的血肉。
不等碧疆站稳,暄夙一个闪身来到她的身后,火焰化作的长鞭狠狠地落在碧疆的右腿,巨大的冲击瞬间粉碎撕裂了右腿的骨骼和肌肉。勉强只能靠右腿支撑的碧疆在这一重击下,彻底倒地,而倒地的瞬间,暄夙击出一掌,滚烫的灵力随之侵入血脉。碧疆惨叫一声,趴伏在地,双腿骨骼尽碎,再不能站立。袒露的血肉随着倒地,与地面上的泥土碎石摩擦,沾染的到处都是血迹。
谬宇有些着急,抬脚想上前阻止,却被从身后伸来的手拉住了胳膊。谬宇一愣,那手的主人是何时来到自己背后的,自己竟没有察觉。但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松了一口气,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道蓝色的身影是谁。
依旧是一身长裙,律浊美艳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格外冷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并未看到碧疆如今的惨状。
“律浊?”谬宇舒展了眉头,刚才藏青色灵力初现,她便知道是一直在暗处未曾现世的律浊出手了。现在看她到来,这毫发无损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成功解决了这次异动。“碧疆她。”
律浊摇摇头,清冷的声音传来。“除了她自己,谁都无法救她。”
律浊境界远高于自己,甚至是神族现在的这几位长老,她既然决定袖手旁观,那想必是有自己看不透的打算。可碧疆奄奄一息的样子,谬宇又实在不忍心,只能背过身面对着律浊,安慰自己冷静,莫要轻易出手。
反观碧疆这一侧,就没那么云淡风轻了。若不是拥有神体,碧疆要就被这冲天的业火烤化了,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朔剡被打落在一旁,碧疆趴在地上,双腿尽毁,绽开的血肉露着森森的白骨,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白骨,那骨骼寸寸断裂粉碎,白色的碎骨渣混进血肉,惨不忍睹。
碧疆只能用双手在地上爬行,伸直了胳膊去够远处的朔剡。只要兵器在手,自己便有一战之力。可暄夙哪肯给她机会,毫不客气的伸脚踩住碧疆的手臂,脚掌用力碾压,甚至不需要业火,就生生踩碎了手臂的骨头。
碧疆疼的面无血色,束发的发带散落,掉在一旁。披散的头发被渗出的血液浸透,湿答答的披在身上,一部分还被血渍凝固,散乱的糊在脸颊上。不停有滴落的血滴落在眉毛,眼睛上,碧疆眼前一片血色,像是蒙着一团血雾,眼前的景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即便如此,即便痛不欲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踩碎,她还是咬紧嘴唇,不肯出声。
暄夙加大着脚上的力道,慢悠悠地开口。“你未上撑天柱,严格来说算不上神族,只是空有神体和这纯粹灵力。你要知道,就算我今天把你虐杀在此,我堂堂神骨之尊,神族也追究不了我的责任。”说着,暄夙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你觉得,你那有名无实的圣女尊上,能为你报仇么?哦,对了,还有那些低贱的贱民,临死之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可惜啊,他们信奉错了神袛。”
本以为会看到碧疆脸上绝望的神色,谁知她不怒反笑,明明浑身大片血污,却偏偏目光灼灼。
“神骨之尊?”碧疆声音嘶哑,一字一句混杂着血液吐出,没有半分怯懦。
“你。”暄夙感觉到了轻视,恼羞成怒,火焰再次在指尖凝结。这一次,她没再刻意折磨,而是径直冲着碧疆的眉心而去。
杀了她,毁了她的神体!暄夙心中被愤恨侵蚀,满心满眼皆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