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是会死？》风月书生

4、莲子羹

　　“二少爷……”
　　待人被救上岸，许嬷嬷才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身有八尺余，下颌方正冷硬，眉眼俊朗，却是寒江凝眸，令人望之生畏，这人不是宁璟哲是谁。
　　他单手抱着宁嘉鱼，宁嘉鱼湿透了，如今被他抱着，贴在他身上，即使方才救人没有入水，他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
　　他不喜与人亲近。
　　所以，他想把宁嘉鱼扔下。
　　冷冰冰的视线落到许嬷嬷身上。
　　许嬷嬷被他望得心中一寒，手上却忙不迭动作着想将宁嘉鱼接过。
　　小姑娘像是被吓傻了，扑在宁璟哲怀中，双手紧紧揽着宁璟哲的腰，不顾许嬷嬷的动作，死活不肯撒手，脸朝蓝天白云，极力扯着嗓子，哭得震天的响，平日最是明亮灵动的眸子现下却盛满恐惧，红肿起来。
　　“嬷嬷……呜呜呜！”
　　嘴里惨兮兮的叫着嬷嬷，手却死攥着宁璟哲的衣袖不放。
　　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许嬷嬷僵住了，看着宁嘉鱼的样子，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脸上的泪珠子，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宁嘉鱼攥得更紧了，她人小力可不小。
　　宁璟哲就这么抱着人站着，眉头越皱越深。
　　见二少爷表情严肃，一副不悦的模样，许嬷嬷狠下心去扯宁嘉鱼紧抓不放的小手。
　　许嬷嬷还没用力，熟料她哭得更伤心，更大声了。
　　耳边是小姑娘足以震天的哭声，宁璟哲不耐烦了，真想直接动手把人甩出去。
　　“哥哥哥哥，宁儿怕……呜呜呜…”
　　颤颤巍巍的声音随着空气，被宁璟哲接收到，他微不可察垂眸。
　　小姑娘身上全湿透了，之前梳的头发全部散乱，头上好看的簪子也不见了，满脸的水珠子，张着嘴，正在不停的掉珍珠泪的眼睛一片红肿，可怜兮兮又狼狈十足。
　　宁璟哲就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又想把人扔掉。
　　结果才准备撒手，小姑娘哭着哭着就自己晕了过去。
　　宁璟哲伸出的手缓缓落到小姑娘身上，忍了又忍，还是从心的将怀中了无意识的人儿送了出去。
　　宁嘉鱼落水的消息很快传到老夫人和侯夫人耳中，二人相携，急匆匆往宁嘉鱼院里跑，医师都叫了好几个跟着。
　　…
　　力竭后睡醒的感觉非常不好。
　　打了无数个喷嚏，浑身难受的宁嘉鱼第N十1次反省自己。
　　她只是为了打游戏用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但不代表她真的是十二岁。
　　一个成年人摘莲子摘到水池里了，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她差点被自己蠢死了，她还能说什么。
　　此刻，唯有美食饮料，能解她烦躁。
　　宁嘉鱼拢了拢身上上好锦被，哑着嗓子喊。
　　“霜苓姐姐，我的冰镇酸梅汤呢？”
　　许久许久，未闻人声。
　　没人吗？怎么没有声音。
　　霜苓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好丫鬟。
　　她坐起来，目光透过床屏在房间里寻人。
　　“都成落汤猫了，还想着冰镇酸梅汤，你也不怕病了。”
　　宁嘉鱼听到声音，四下张望。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方才有些昏暗的房间刹时敞亮了，接着地上落下大片阴影，珠帘被人掀起，几个人进了内室，珠帘垂下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悦耳动听，极其惹人欢喜。
　　侯夫人搀着老夫人走在前头，侯夫人落老夫人两步，走在后一点，婆媳相偎，一派和谐，不过她二人的神情，都不是很好。
　　侯夫人双眼红肿，像是又哭了。
　　所以刚才是老夫人在和她说话。
　　宁嘉鱼方才听声音也听出来了，她准备爬下床，身子都有一半下了床，被子都没掀开，就被洞悉她意图的老夫人几个箭步上前拦住，一手将人又按了回去。
　　老夫人宝刀不老，动作太快力道也大，搀扶她的侯夫人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差点被带倒了。
　　宁嘉鱼猛然被人一按，瞬间就乖了，她听到老夫人有些语气不善道：“怎么？还不能消停会吗？”
　　她缩了缩脖子，把落在地上的左脚伸上床榻，老夫人这才松了手。
　　宁嘉鱼把乱糟糟的锦被和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下，还泛着白的小脸上闪过一扶心虚，没敢再动，看着肃容的老夫人，瞬间怂得跟鹌鹑似的。
　　小鹌鹑满是心虚的目光看了一下老夫人身后的人，有七个人。
　　侯夫人、宁远哲、许嬷嬷、霜苓和两个丫鬟，以及宁璟哲。
　　真的是宁璟哲。
　　小鹌鹑盯着救命恩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但宁璟哲仍是面无表情，眼中无波冷若寒潭。
　　他换了身新衣裳，一件月牙白圆领的墨竹长袍，尺寸倒是挺合身，衬得他长腿窄腰，宁璟哲还未及冠，尚且不用发冠束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将如墨长发束缚。
　　这么一身打扮该是满满当当的书生意气，但他眉眼冷凝，薄唇轻抿，俊朗的脸上线条刚硬，硬是折尽了这一身的书生气，倒像是潇洒走江湖的剑客。
　　宁嘉鱼觉得他这身衣服很是眼熟。
　　她是不是见谁穿过？怎么那么眼熟。
　　宁嘉鱼入神了。
　　见宁嘉鱼目不转睛的呆愣模样，侯夫人以为她被吓傻了，神色慌张，不顾礼仪越过老夫人，动作几乎是扑到她床前。
　　“宁儿宁儿！”
　　“你怎么了，吓着了吗？”
　　侯夫人说着，泪珠子从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声音凄然。
　　宁嘉鱼看着侯夫人，这次她真的愣神了。
　　原来也会有人这么关心她，尽管…只是在游戏里。
　　宁嘉鱼目光有些呆愣着摇头，“宁儿没事。”
　　说完，她慢慢回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侯夫人素手捏着手帕往自己眼角去，抹去了眼角那晶莹的泪珠子，乍一看她的眼睛肿得不像话，像两个核桃。
　　她这次哭，是为了宁嘉鱼。
　　宁嘉鱼心里一暖，她见侯夫人似非常后怕一般，哭红的眸中显而易见的惧意，手中的帕子被侯夫人揉作一团，喃喃一句：“没事就好。”声音几乎听不清。
　　宁嘉鱼是离得近才能听见。
　　“料是许蕊没管得住你。”老夫人突然出声：“看把你母亲吓的，人不大胆倒是不小，还敢去摘莲子，多亏得你二哥出手，不然你还得再在那池里泡会。”
　　宁嘉鱼知道，老夫人口中的许蕊便是许嬷嬷，她又成了鹌鹑。
　　侯夫人忙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惊慌，她这才意识到她早已越过老夫人。
　　“母亲，儿媳僭越了。”
　　“无妨。”
　　老夫人最是不拘这样的礼数，并没有怪她，目光一直未离开床上。
　　宁嘉鱼没敢吱声，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这时，许嬷嬷屈膝跪下，无半点犹豫。
　　“是奴婢的错，没能看好姑娘。”
　　“是有错。”老夫人铁面无私，”有错就该罚。”
　　音落，不知是不是宁嘉鱼多心，她总觉得老夫人往她这看了一眼。
　　宁嘉鱼福至心灵，当即道：“既然是许嬷嬷的错令宁儿下水，那惩罚她的人也自然是宁儿，祖母你以为呢？”
　　“是得你罚。”
　　宁嘉鱼得了令，眨眼便笑嘻嘻的道：“那宁儿就罚许嬷嬷本月扣除五文俸禄，以儆效尤，以后看谁还敢懈怠不看好宁儿，让宁儿胡闹？”
　　“就依你。”老夫人意味隽永看了她一眼，似不经意道了句：“宁儿长大了。”
　　宁嘉鱼眨巴眼睛，假装听不懂老夫人话外之音，只是咧着嘴笑了，没点世家小姐该有的端庄雍容，倒是天真无邪的烂漫少女。
　　先前所有紧张害怕的情绪全都消弭，众人哄笑。
　　“是啊是啊，宁儿都十二了。”
　　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面色沉痛，声调不自觉高了几分，她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吓着宁嘉鱼了。
　　“大了也不能肆意妄为，你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祖母和你娘怎么办？”
　　“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祖母已经老了，受不得打击了。”
　　老夫人忍不住怆然泪下，侯夫人眼中又有了明显泪意。
　　宁嘉鱼怔愣，还来不及反应，双眸酸涩难耐，眼泪抢先夺眶而出，一股异常难受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泪眼朦胧间，她抬眼把屋里人看了个大概。
　　除却宁璟哲，无一人不动容，一向坚强的宁远哲此刻也是红了眼眶，正满眼痛惜望着她。
　　她又往宁璟哲那看了眼，他当真是一点反应没有，眸含冷光，似是局外人看着一场戏。
　　当真是冷血动物。
　　游戏人物简介诚不欺她。
　　宁嘉鱼哭出声来：“祖母，母亲，宁儿知错了。”
　　她吸了吸鼻子，珍珠粒大小的泪珠一个劲儿往下坠。
　　“宁儿不该任性，就算要为二哥哥做莲子羹，宁儿也不该自己去摘莲子，应该让丫鬟小厮们去，宁儿再也不敢了。”
　　余光下意识去看宁璟哲，她只看到他还是那姿势还是那表情和眼神，他像是没听见一样。
　　宁嘉鱼腹诽，这人该不会是选择性失聪吧。
　　冷血得有点过分啊，像她这样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的小可爱亲自为他摘莲子，还掉水里了，他就算不感激涕零，起码眼神能变一变吧。
　　他怎么这个反应。
　　她掬了一把心酸泪。
　　婆媳二人听说宁嘉鱼是为了给宁璟哲摘莲子才落水，而不是因为贪玩水而不慎落水，二人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当年那个只会在襁褓中哭泣，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女婴真的已经长大了。
　　懂事了，会为别人着想了。
　　老夫人刚止住的泪水又汹涌而出。
　　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宁嘉鱼抱在怀里，又哭了好一阵。
　　日头愈烈，室内窗户全开都感觉十分闷热。
　　宁远哲他们就这样看着她们三个人哭完。
　　老夫人比侯夫人先平静下来，整理自己身上衣裳的同时还不忘帮媳妇理一理。
　　红日灼人，夏日炎热，为了给宁嘉鱼做冰镇酸梅汤和纳凉，霜苓和几个丫鬟到冰窖去取了好些冰块，冰镇酸梅汤也做了好大一锅为她解暑，结果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怕她受凉，冰镇酸梅汤宁嘉鱼是享受不了了，倒是便宜了屋里众人。
　　汤早已经上好了，内屋已经没人了，人都去外屋喝汤去了。
　　宁嘉鱼则蔫蔫巴巴的，精神不振的模样趟在床上。身上还被强行盖上了锦被，还不能掀开，她的额角早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就快热死了。
　　透过床屏，她似乎还能看见那冰块发出的寒气，那该是多么冰凉的感觉。
　　MD！热死了！
　　过分了！
　　她虚声虚气朝外边喊了一声。
　　“宁儿不能下床，哥哥可否过来这让宁儿看看，宁儿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