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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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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唤醒时,大和守安定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感到绝望与愤恨宛如岩浆般淹没了他。
他闭了闭眼,捡起地板上的红色围巾戴上。
走廊破败,反季节的紫阳花和樱花顺着风拂来花香,刀痕残留的房间被谁打扫得干净。
身后的同伴悄无声息的跟上。
不需要,这次由我来吧。他的右手搭在刀柄上,对于杀戮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大和守安定不想再去回忆。
000076号本丸的运气不大好——或者说,被用作道具现世的刀剑们从根本上运气就很差。
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是个虚荣的男人。他不喜欢有谁比他高、比他英俊。不喜欢人和工具。哪怕是刀剑。
他的爱好是在神明的身躯上刻下伤痕。刀、鞭子、斧头能带来他喜欢的悲鸣。
比人类更完美的付丧神跪在他脚下哀嚎时,他衷心的感到满足和快乐。
在本丸里,虐刀和碎刀的数量一度超过了召唤的数量,这样过了大约两年的时间,存活到最后的寥寥数把刀剑全员斩杀了审神者。
时之政府规定,杀害审神者的刀剑必须要清除。
那真是太好了。他们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想法。
只是退……五虎退没有动手。他是最晚被召唤的。他没有弑主,因而会被放过。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乎他们的意料。
从一开始就并非为了正面意义而建立的政府,理所当然的,支撑其运转的基石是扭曲的。
这里接连成为了时之政府处理政敌和杀人的刑场。
那个叫竹内的男人说。
“我知道你们想被碎刀,但是,再考虑一下,再想一想。一座本丸出了弑主的事故,为什么你们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有参与的刀剑能被放过呢?”
纯白的五虎退无措抓着三日月的衣角,眼泪涟涟。
“选一个吧,”竹内说,“为死去的同伴报仇,或者保护活着的同伴——选一个。”
……
暗堕的影子笼罩住大和守安定,他的心脏仿佛浸泡在黑色的泥泞中。但他还有一点仅剩的理智,知道不能去摸五虎退的脸颊。
庭院的花海里站着一名少女。
大和守安定感到一阵自厌,为即将要砍下她的头颅这件事。
顶撞上司的下属、窥破时之政府运转真相而试图反抗的职员、权利冲突的同僚、灵力渐消却想要继续留下的审神者……
全部,被时之政府扔到弑主的本丸里处理。
面对这样的受害者,刀剑难道有选择?
保护他们放过他们,或者同伴被碎刀。
刀剑的意识是无关紧要的。
身为刀剑,只需要遵循主人的命令即可。在战场上、在对敌时、在谋杀处,他们与任何一把匕首、枪支、炮弹没有丝毫不同。
沉睡时是黑暗,被唤醒则置身永无止境的杀戮。就这样苟延残喘的看尽鲜血、染上污秽,直至毁灭。
“我不关心。”
大和守安定轻声喃喃,对自己不断重复。
她是为了什么而被杀,她的名字是什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并不关心。刀尖只需要挥向要害。
然后继续陷入沉睡。沉睡。只有在无尽的黑暗中,他才能得到安宁。
刀刃横举,阳光反射的刺眼光芒一闪掠过视野——
新任审神者在数米外的花海中。
她捻起一枚花瓣,柔软的花在手指下像是发着光,色泽逐渐变浅,几秒后消散了。
寒凉的刀刃直直挥去——!!
……
“请问。”
刀柄被牢牢固定在鞘上,大和守安定难以置信。
为她的力量,为她的话。
“您们愿意和我一起,去掀掉时之政府吗?”
“唰”“唰”“唰”……
寒意随着其余七把刀刃出鞘的声音蔓延。
——雪白的刀光挥来!
锐利刀锋自阴影的廊角突奔,如同一道闪电,直直抵着她的咽喉处!
就像肆虐的暴风雨于一瞬静止,爆发的火山突兀熄灭——刀光不可思议的停在她纤瘦的掌心中。
惊骇如气息般萦绕刀剑的身周。
……
……
……
戴西西仔细看着手中的刀刃。
大约是打刀、或者太刀——这两者的区别不是很明显,至少对她而言难以分清——刀身上布满缺口,瘴气顺着刀柄缠上刀尖,在靠近刀茎的部位有一道极深的裂痕,看上去像是稍稍用一点外力就能折断。
她放开刀刃,右转避开劈头而来的大太刀,短刀见势矮身灵巧的直刺,被她按住手腕,下一瞬,复数的刀光如花瓣般包裹,将她围得密不透风,鲜血即将在刀刃下四溅——!
“铮——”
轻微的颤动声震鸣空气。
刀光在她的头顶停住,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丝线牢牢缠住身躯,凝固刀身,令他们动弹不得。
大太刀高大的身躯像是一窄城墙般挡住阳光,落下的影子完全遮住她。
她松开短刀药研藤四郎,将他扶正避免冲倒,然后从刀剑的包围中侧身慢慢挪出来。
除了包围圈中没来得及动作的短刀,其余刀剑都被她用控水固定住了,黑气“轰”的一下暴怒般涌出。
杀意重得像是身处坟场,令花瓣都凝上寒冰般感到某种咆哮的愤怒和阴郁。
仿佛一旦她放松压制,哪怕拼上碎刀,他们也会用断刃割下她的脑袋。
“根据审神者培训手册里的内容,在审神者注入灵力,本丸进行认主后,时之政府就没有控制本丸的手段了。”
铺满院子的花海宛如融化的雪一般,高度缓缓下落,夏季的风吹起飘扬的花瓣,整个建筑一时之间摇曳着粉色的花瓣。
“我不会对您们碎刀、也不会下任何命令。我准备去一趟时之政府,请问您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难以言喻的荒谬几乎冲破桎梏,大和守安定想要怒骂、更想讥讽。
是试探吗?对匍匐在地的狗仍然不放心,还要踹上两脚确认他们卑微的地位,杜绝一切反抗意图。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卑劣,擅长用比刀剑更锋利的阴谋去摧毁精神。
庭院里没有谁回答她,愤怒的神情冷冷觑来。
戴西西等了一会,解除了对刀剑的禁锢。
“唰——”
几乎是立刻,八把刀剑瞬身隐藏至四周,警惕看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大家都不想去,”她说,“那我就先过去,等结束之后再和大家联系。”
时之政府发给每位审神者的手环除了工资发放、来往现世的作用,还设置了时之政府本部的坐标。方便有事时审神者过去开会。
打开时空通道,即将踏入的戴西西被刀光断住去路。
薄绿色短发的太刀拦上来,似乎在紧张判断这是否是一种考核,以命做赌注的那种。
最后,他谨慎的慢慢的,像是被捕食的草食动物和狮子对峙般,盯着她的表情一错不错。
“你是什么意思?”
暗堕的黑气缠绕了太刀大部分脸庞,戴西西大致从发色上判断这应当是膝丸。
“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她轻声说,“我想掀掉时之政府。”
太刀扯了一下嘴角,仿佛是个讥讽的笑,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然后呢。”他尖刻的问,“让我们去为你开辟血路吗?”
“不,不是。”
戴西西顿了一下,发现交流上约莫是出现了偏差。她思忖着该怎么解释……这时候真是怀念卡尔纳先生啊,有他在戴西西只管武力镇压,别的宣传解释吆喝统统都可以交给他。
暗堕是刀剑被污秽的情感或诅咒侵蚀的缓慢过程。从外表也能看出,刀剑的暗堕程度已经很深了。
付丧神在诞生之初,立场偏向于善,对人类有天然的好感,但暗堕会污染灵魂,将他们拉向漆黑的地狱,不止是身躯,同样包括精神。
举例来说,如果有人赠与糖果,他们首先会怀疑是不是有毒;人们大笑,会认为自己即将被伤害;想要得到什么,率先思考用暴力夺得;讨厌什么,采取直接抹杀的方式动手。
戴西西道:“我的实力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比较强。之前在审神者的入职培训和其他方式里,知晓了一些时之政府运转的内幕——我不太喜欢。”
用个人的喜好去决定一个政府的存在与否,说来实在是相当傲慢可笑。
有时戴西西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的,不过这次,她确确实实很想这样去做。
“……我刚刚试着想了一下,假如我是这座本丸的刀剑。”
她慢慢的道,声音里流出某种浅淡的冰凉意味。
“假如我是您们,有人拿我的同伴来威胁我。”
让她在保护同伴和斩杀无辜者中间选择。让她目睹审神者折磨他们,看着可能是艾斯路飞或者萨博卡尔纳的人,被毫无尊严的扼杀折断。
“我会直接毁灭时之政府。一秒钟都等不了。”
庭院两侧的紫阳花渐次显露,白色的蒲公英与粉色的花瓣飘荡在半空,又落到一团团的紫阳花上。
天空碧蓝,上空半遮的屋檐外是高远的青天,各类鲜艳的色泽在短短的片刻涌入视线,连雏鸟仿佛都为这片幻梦中的场景而婉转幼嫩的轻叫。
暗堕会影响刀剑的理智,使他们狂暴偏激……但并不意味精神失常。
面前这个女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时之政府的饵。无论哪一个,他们都不能当真。
环视一圈后,女人发现无人应和她,便轻轻点头。
“那么,我就先去,解决那边之后再和您们联系。”
在她转身前,膝丸无可忍受的喝道。
“……等等!”
新来的审神者对膝丸伸出手,像是血色深渊呼唤愚人的堕入。
“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