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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谈三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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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总是不可预测的,李晟渊原本以为不过寥寥几日便会再见杨淑婳,却被朝政绊住了脚,忙于百国朝圣与回礼的事。为此,李晟渊将好几个拟回礼单子的礼部官员下了大狱。
李晟渊被那些求情劝诫的大臣烦的不行,索性躲到了杨淑婳那里。往常躲到静王府也没少被人打扰,这次躲到别庄,李晟渊就不信还躲不开那些人。
不出李晟渊所料,杨淑婳果然如同老友会面一般,斟上一杯清茶,他不说,她便不问。
“见微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李晟渊与杨淑婳下完一盘棋后,见杨淑婳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问道。虽然杨父没有因为回礼的事去向李晟渊进谏,却也劝他不要太过严厉,离了臣子的心。杨淑婳若是借此机会进言,倒也不足为奇。
“说些什么?朝圣回礼之事?我虽有些想法,可以泽来我这里不就是躲清静的,我又何必讨人嫌。”杨淑婳并不想这时候讨人嫌。
“见微当真是天下第一知情识趣之人。”李晟渊笑道,没有否认自己躲清静的想法,“不过,若是见微有言,我自当洗耳恭听。”
“这朝圣回礼之事,我与我阿耶的想法不同,我是赞同以泽的。”杨淑婳笑得云淡风轻。
“见微总是让我出乎意料。”李晟渊没想到杨淑婳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转而笑开。
“我若是同旁人一样,也不能和以泽成为朋友。”杨淑婳借机夸了自己一波。
见杨淑婳一副傲娇的小模样,李晟渊不由失笑,见微似乎总是这样,都说千人千面,见微倒似一个人便有百般模样。
“那见微便以朋友的身份详细谈谈这次回礼的事,如何?我待见微总还算温柔的吧。”李晟渊笑着说道。
杨淑婳见李晟渊如此自然,也不曾扭捏,“以泽既然问起,我便说说我的想法,若有浅薄之处,也请以泽不要笑话我,多多指教才是。”杨淑婳取来自制的铅笔和几张纸,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大启在这里,东有洲国隔海相望,北有孟国比邻,西有涂国、越国接壤,南有苗疆。周围小国亦众多,大多为大启属臣。这些国家都会派使臣前来朝圣献宝,可大启给的回礼往往是贡品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虽说大启富饶,可也不能把大笔钱财用在充面子上,还不如用来发展国家乃至留给不省心的后辈。”杨淑婳顿了顿,突然想到李晟渊不近女色,后辈在哪还是个未知数,转而说起回礼的对策。
“回礼不应一味以贵重为佳,不如挑一些有大启特色又不失礼的礼物。比如工艺出彩的瓷器,刺绣精美的绣品,寓意吉祥的摆件,或者先贤文作诗集。态度强硬一些也好,免得那些被小国当冤大头还不自知的人犯蠢。另外,我已派人前往各国打听各国国力国情,若有糊弄的国家,也该好好敲打,省的生了反心。”
“好!”李晟渊拍掌道,“见微当真乃我之知己,不仅忧我所忧,还颇有妙计。”
“以泽不嫌我越矩便好。”杨淑婳并不自傲,之前有周后干政乃至称帝的事情,对于女子涉政,时人还是多有忌惮,李晟渊是皇帝,自己若是臣子还好一点,如今这般,若非知道李晟渊不是多疑的皇帝,还要以为这是在警告自己了。
“哪里,见微身在别庄,心在社稷,不若我封你做女官入朝堂?不然岂不辜负你这一身才华?”李晟渊认真提议道。
“以泽说笑了。本朝周后的事情过去也没多久,以泽这么说,我都要以为以泽是在警告我了。”杨淑婳神色渐渐冷淡。
“见微放心,我绝无此意!”李晟渊正色道,想夸杨淑婳有才华,怕杨淑婳又多想,便开玩笑道:“日后谁有幸娶见微为妻,不用我刻意提拔,也可平步青云了。”
不曾想杨淑婳却彻底淡了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这是逼我嫁人还不许嫁给官员呢。看来在陛下眼里,我必须要嫁人吗?”
李晟渊自然看得出来杨淑婳不大高兴,“没有没有,是我不会说话,见微不愿嫁人,那便不嫁,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出嫁。”
“嫁人上要侍奉公婆,下要养育子女,夫君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我便是不嫁也可以养活自己,何必去别人家伏低做小?所幸我家人疼我,不会让我去联姻,我又何必自己找不痛快。”杨淑婳抛开纸笔,斜倚着,不再言语。
“见微说的是,是我狭隘了。”李晟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知道杨淑婳是不满嫁人,并非针对他,也不因杨淑婳的冷脸生气,乖巧认错。
李晟渊放低姿态,杨淑婳也不好继续冷着脸,“与以泽无关,是我多想了,又迁怒于你,该我向以泽赔罪才是。”
“不说这些了,左右事情也有了解决办法,我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如见微与我执子对弈?”李晟渊见杨淑婳还是不甚高兴,便转移话题邀请道,想借此转移杨淑婳的注意力。
杨淑婳浅笑道:“我可不依,以泽莫要趁我心存愧疚欺我。”
李晟渊见杨淑婳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再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如我陪见微去霓裳坊逛逛?见微的衣饰似乎总是以素雅为主。”
杨淑婳摇摇头,“我在别庄又不见客,自然以舒适为主,不必时刻端着贵女的仪态,若是衣着华美,还要因为衣饰而束缚自己。那些衣服看着好看,一不小心弄脏了可不好清洗,若是压了褶也麻烦。你我朋友之间,又是在别庄之中,我便懒得换了。”
李晟渊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布料,不必心疼,朕给你,保证你一天一套都不够穿完。”也是,天下都是他的,衣料对李晟渊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杨淑婳也不急于将李晟渊调教成一个勤俭的明君,“这些日后再说也不迟,难得以泽来一回,我带你去看看你喜欢的。”杨淑婳引着李晟渊到书房,待停在放兵法的书架前,李晟渊简直移不开眼。
“我向来喜欢搜罗书籍,我家里人也帮着找了不少书送我。这本是我兄长与人赌酒为我赢来的,那是他第一次喝到烂醉如泥,只因为对方说如果他能喝的过对方便把这本书送给他。这本是我父亲特意同一个外国使臣换来的,据说是他们国家最好的兵书。这本是我曾外公在我第一次……。”杨淑婳伸手在兵书上一一抚过,“以泽对这些兵书应当会有几分兴趣,不过未免以泽将我忘了,这里的书只许看,不许带走。”杨淑婳收回在书本间流转的目光,回眸一笑。
“我怎么会忘记见微呢。”李晟渊笑道。杨淑婳浅浅一笑,没有多言。
暮色渐起,李晟渊没有留宿,回了皇宫。“不错啊,这次躲得好,那些大臣愣是没一个找到你的。”静王一整天被那些找不到皇帝的大臣逼着找他要皇帝,次日忍不住进宫找李晟渊谴责他不带着他一起躲的行为。
“不能带你,我与见微是朋友,你和她又不熟,带上你不方便。”李晟渊很没有叔侄爱的回答道。
静王难得见李晟渊这么亲近一个人。李晟渊都不让女人近身,更别说成为朋友了。“呦,好皇侄,行啊,和人家小娘子相处的不错啊。这小娘子也好本事,既不让你厌烦,还留得住你的人你的心,是个有心计的。”
李晟渊想到杨淑婳平时的表现,没有否认静王的话,只道:“见微无意欺瞒于我。我与见微不过是以朋友相交,皇叔不必多心。”
静王本以为那小娘子是伪装善良无害接近李晟渊,没想到人家压根没瞒着李晟渊。静王这就不明白这小娘子究竟想要什么了,思索良久也无结果,暗叹:罢了,左右是深谋的妹妹,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接下来几日,李晟渊日日到别庄,或是与杨淑婳执子对弈,或是阅览别庄的藏书。一日,李晟渊如往日一般来访,却见杨淑婳不似往日身着齐胸襦裙,反倒一身骑装,竟是难得的明艳。火红的骑装衬得杨淑婳华贵美艳,像是盛开的牡丹,艳而不俗,贵而不傲,又像是浴火而来的凤凰,直直撞入李晟渊的心。
“见微也要参加秋狩?”李晟渊一直以为杨淑婳善文不善武,对此颇为惊奇。毕竟杨淑婳看着就像个弱女子,眉宇间也没有将门虎女的英气,身材虽不是弱柳扶风般,也没有多强壮。
“以泽似乎并不知情,家母出身武林世家,颇善武艺,我亦习得几分家传绝学,骑射乃是基本功。”杨淑婳还以为李晟渊早就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没想到他远比她想象中要重视她信任她。
“见微总是给我惊喜。到时我可要好好欣赏见微的飒爽英姿。”李晟渊饱含期待道。
李晟渊素来好武艺兵法,相比较而言,文学方面就不大突出了。如今引为知己的杨淑婳也会武艺,自然是锦上添花,令李晟渊更为惊喜。
“到时候再说,先帮我挑一件骑装吧,这三件我都觉得不错,可总不能都穿在身上,就麻烦以泽帮我挑一件出来了。”杨淑婳在榴花红,绛紫,鹅黄三色间犹豫不决。榴花红艳而不妖,更显大气,绛紫颜色略深,更适合秋狩这样的活动,鹅黄更为活泼一点,娇俏又不失贵气。
“不如穿这件吧,见微往日总是衣着朴素,秋狩穿这件红色骑装应是明媚非凡。”李晟渊觉得像杨淑婳这样的女子,合该穿红色,肆意自在,动如凤凰涅槃火,灼热逼人,静如人间富贵花,娇艳欲滴。
“听以泽的。”杨淑婳点点头,“你今日来的正巧,今日是我生辰,中午我亲自下厨做菜,以泽可要品尝一二?”杨淑婳素来喜欢美食,时不时也自己动手做饭。
“虽说生辰不该叫你亲自下厨,不过我对见微的手艺垂涎三尺,还望见微莫要怪我。”李晟渊觉得自己好像误入森林的迷途者,每当自己以为足够了解,杨淑婳便会引着他发现更多。
“这有什么,你且先看看书,待午膳时定叫你大饱口福。”杨淑婳自得道。杨淑婳的手艺自然比不上大厨,可在世家贵女中绝对是佼佼者。当然,一般的世家贵女也不会研究厨艺。
“若是见微不介意,便带上我一起吧,平日看书你总在身侧,让我一个人看书,怕是有些不习惯。”李晟渊摸摸鼻子,略有几分羞赧道。
李晟渊不知为什么,有杨淑婳在身边,仿佛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做什么也提得起劲,更有效率。
“灶房油烟重我不过是担心这般俊朗的郎君被油烟污了颜色,以泽若想去,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呢。”杨淑婳调侃道。
“见微莫要说了。”若是旁人这般,李晟渊早就将人砍了,不过这话杨淑婳说出来,李晟渊就只能羞恼的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了。虽然静王也调侃他,可在杨淑婳面前,李晟渊好似格外不禁逗。
杨淑婳笑着出了门,没有继续打趣,李晟渊跟在杨淑婳身旁,轻轻拍了拍杨淑婳的头,以示惩戒。倒惹得杨淑婳明眸微瞪,嗔怪一声,别有一番风情。
难得杨淑婳下了一回厨,李晟渊有幸尝到了杨淑婳的手艺。“以泽尝尝味道。”杨淑婳亲自端了两碗粥并三道菜来。
“芙蓉,试毒。”杨淑婳坐下,打算从饭菜里盛一部分让芙蓉试毒。“不必,我相信见微。”李晟渊阻止了杨淑婳,“若是见微有心要我的命,有的是方法,我可不觉得我能逃得过。”
“原来以泽如此看重我,也亏得以泽敢与我相处。”杨淑婳掩唇一笑,到不觉得李晟渊说的不对。“做个毒妇总比被人欺辱来的好。”
话题一转,杨淑婳又道:“以泽也不要太过信任我才好,女人心,海底针,若是我有一日不再把以泽当做朋友,以泽可就危险了。毕竟,说不定我的身份不只一重,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奸细呢。”李晟渊待她用心,她也不想欺瞒于他,还是先打个预防针为妙。
“我很难想象我与见微敌对的场景。我还是相信自己识人的本领的,若终有那一日,我相信见微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李晟渊道,“左右这些事都远着呢,见微何必挂怀。秋狩之后过几日就是朝云长公主举办的赏菊宴了,见微去吗?”
朝云长公主自己婚姻不算太顺利,未能与两任驸马白头到老,自与第二任驸马和离后便一人独居长公主府,每年举办赏菊宴,也算是半个相亲宴会,也有几对郎君与小娘子在赏菊宴上看对眼喜结良缘的。
“自然是要去的。朝云长公主的宴会可没几个人敢不去。”杨淑婳道。朝云长公主是先帝和周后唯一的女儿,无论是先帝在位时还是后来周后称帝,都备受宠爱,颇有几分刁蛮。李晟渊虽然和这个皇姑不亲近,但多少也给几分面子。
“她也邀请了我,既然见微也去,我便也去看看,左右见微不在我一个人批折子也无聊。”李晟渊道。
杨淑婳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我到时可就仗着以泽给我撑腰了。”
“这是自然,见微愿意借我的势,我也算有几分用处。”李晟渊笑道,“见微不必顾忌,我总归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杨淑婳本欲打趣几句,可看到李晟渊眼底的认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杨淑婳不得不承认,李晟渊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若说原本不过是想将李晟渊教成一个明君,此刻,确实真真切切希望他越来越好。
“能得以泽这一句话,是我的荣幸。”杨淑婳眉眼弯弯,李晟渊觉得此刻的杨淑婳,无比真实,令人……心动。
“呐,”杨淑婳伸出小拇指,李晟渊不解其意,也试探的同样伸出右手小拇指,杨淑婳主动勾住李晟渊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晟渊笑着说道:“好。”一字千金,其中分量,杨淑婳虽有察觉,却只道是李晟渊重视挚友。
李晟渊见杨淑婳并未发觉,也不在意,自己做自己的,见微既不愿嫁人,那这样也不错,左右他之前也从未想过娶妻生子,以朋友相交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