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木栖迟

1、第一章

　　第1章
　　叮（哨音）——
　　“考试结束，请全体考生起立,停止答题,并将试卷、答题卡、草稿纸分别整理,答题卡放在桌面中央,试卷和草稿纸放在桌子右上角,然后有序离开考场。”

　　考场外
　　“呼，终于考完了”问程默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问程！”一个脑袋突然从人群里挤到了问程面前，“可算找到你了，怎么样，去放松放松？KTV？”
　　“啊不去，不止咱俩吧。”问程边说边拽着他的衣服往外走，噢应该说是被人群推着走。
　　“都是咱宿舍的，算上你八个。哎操，谁踩我鞋啊？！”高航低头看了下自己被踩掉右脚后脚跟的小白鞋。
　　问程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轻笑了一声“走吧，出去再提，这儿人也太挤了，都赶一个点出来了吗”
　　“鬼知道，诶你不再考虑考虑，这可能是咱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以后再见不容易，嗯？再想想。”问程没答话，出了校门等高航提上鞋就拉着高航往停车的地方走。
　　“几点去？”
　　“啊？噢！晚上六点，顺便去聚个餐”
　　“嗯…行吧，不过，”问程迷茫的望了一下眼前停的到处都是长的差不多的旧电动车和自车，隔三差五的还有辆小三轮，转头看向高航，“嘶，咱把车停哪了？”
　　高航无奈的对上问程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道“在一家卖凉皮的店门口的一颗大树下”
　　“噢，带路。”问程很自然的退到高航身侧，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带路，我带你”
　　“诶~成，跟哥走”
　　不一会儿，高航就领着问程七拐八拐地找到了电动车。问程从书包里扒拉出钥匙，然后熟练地把车子从一片七倒八歪的车堆解救了出来。
　　“上车”问程坐在前车座上，两手握住车把，一条修长的腿蹬在路沿上，顺便把车子倾斜了一些角度，“直接回家吗？快十二点了。”
　　“嗯，先回去吃个饭，晚上聚餐我去你家接你，一块过去，家里也放心”
　　“嗯，行”

　　问程和高航是初一认识的，一直都在一个班，正巧俩人又住同一个小区，所以走得很近，关系也比其他同学要密切的多。

　　“到了，8号楼二单元，车费就免了，实不相瞒，今天我拉的考生啊都是市重点”
　　“噗，那真是太感谢了啊，托您的福，一定金榜题名”高航下了车，轻轻拍了下问程的肩膀，“问程，你也是，金榜题名”
　　“嗯，其实无所谓在哪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心态还蛮好嘛，那我先上去了”
　　“好，晚上见”

　　“我回来了”问程右手拿着钥匙在门锁里反复转了几圈，左手握住门把往外一带，门嘎吱一声就开了，随即，长期未上油的门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老房子，九十来平方米。话说问程所住的这个小区至少建成有二十个年头了，共36栋楼，每栋五层，顶楼带个小阁楼，问程家住在最后一栋一单元四楼西户，从问程房间的窗户往外看，是一个荒废的练车场，越过练车场是一个小村庄，算是城中村吧，虽然不远，但问程从没去过那边。不过问程倒是偶然间注意到——在那个庄子后面有一个很长很长的不知道通往哪里去高架桥，不时会有火车从上面经过，透过高低错落的树梢看，那火车仿佛是从村子里穿过去似的。

　　“喵~”回应问程的只有几声慵懒的猫叫。
　　“团团~我回来了！”问程抱起正在蹭自己脚腕的猫咪，顺了顺猫毛，没几秒钟就听见了团团打呼噜的声音。
　　问程抱着猫先回了自己房间，把团团往床中央的小毯子里塞了塞，团团顺势钻了进去，然后调了个头半眯着眼睛瞅了问程一眼后就继续找周公去了。
　　正对着问程房门的是他爸爸和妈妈的房间，现在门半掩着。问程轻轻推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只见一个四五十年纪的男人侧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落地扇笨拙地摇着它略显沉重的脑袋，扇叶呼呼的旋转着，床头放着一部手机，里面不断传来略微沙哑的老年音，但听着却是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像是在讲评书。
　　这正是问程的爸爸，问彦泽。
　　问程轻轻的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习惯性反锁了门。房间里的窗帘半拉着，窗帘是那种完全不透光的布料，没有任何图案，纯灰色的。墙壁很干净，保持着它原有的白色，地板砖也是简单的白色。陈设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连着书柜的电脑桌，此外，最醒目的便是墙上挂着的吉他了。

　　“阿苏，我考完了”问程仰面躺在床上，发了条□□息给苏故里。
　　“嗯，好好休息下吧”几乎是秒回的信息。
　　“没事，我不困，想跟你多聊聊天”
　　良久的沉默——
　　问程盯着对话框，生怕错过什么。
　　“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我说过会陪你到中考结束的”
　　问程心里咯噔了一下，“嗯呢，记得。”
　　几个月前问程还是很有信心挽留下他的，无论怎样，总觉得他不会这样消失掉。不过，现在问程脑袋里乱哄哄的，好像每一根神经都打了个结一样，一句挽留的话也想不出来。
　　“那今天我就走了，这个账号以后就不再登了”问程手机特别关心的铃声突然响了一下，就像敲打在问程的心脏上一样。
　　“一定要走吗”
　　“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搬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搬去哪了？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问程……”
　　“嗯？三年，就这样了？”
　　沉默。沉默。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问程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你知道的，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你走，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半分钟过去了……
　　“问程，你是不是喜欢我”
　　看到这条信息问程愣了良久， “我……喜欢吧。无论什么身份，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而已，就算只是朋友。这也不行吗？”
　　“我不喜欢男生，问程这不值得，未来还很长，你会遇到更多的人，也许会遇到第二个我”
　　“我不想错过你，不会遇到第二个了。阿苏，我不懂，我不想懂，我只想你在，这样我就会很安心。”
　　“你不懂没关系，我懂。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不会有未来的。”
　　“未来的事谁知道啊，我只是想在你身边，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啊”
　　“那我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谁让你负责了啊，我对你来说就是可有可无对吧？！”
　　“你要是真的可有可无的话，我倒不会想这么多了。我以为，这几个月会对你有点缓冲。”

　　一滴，两滴……泪水在问程眼眶里打转，屏幕变得有点模糊。问程吸了吸鼻子，抽了一张纸巾抹了下眼睛，又擦了擦手机屏幕。
　　“一定要走？那……好好告别一下吧”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告别”
　　“阿苏，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万里长梦”
　　“嗯，梦该醒了”
　　“阿苏……阿苏你唱首歌吧，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不唱。”
　　“唱一首吧，嗯？多留点回忆”
　　“不。这样忘得更快。不是吗”
　　“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
　　问程没回，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再见。关了手机，拉过被子蒙住了头。问程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发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手机也没再有动静，房间里很安静，被子里的人好像睡着了，只是那不时传来的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令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空不再像中午那样刺眼，变得温顺了许多。砰砰砰——砰砰砰——“程程——程程开门！”问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知道了！别敲了！”太阳穴胀的难受，头也昏沉沉的，脖子似乎承受不了这个重量，也酸溜溜的使不上劲。问程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想理理思绪，就又被问彦泽的声音打断了。
　　“哎，你这小孩天天锁门做什么啊？”外面传来问彦泽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我一下班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这马上都该做晚饭了。”
　　“我下午不在家吃了，跟同学有个聚餐，可能要晚点回来”，问程下床开了锁，但并没有开门。
　　“上哪去？都是谁啊”问彦泽听到门响了一声，便拧了下门把，推开了半个门。
　　问程正坐在电脑桌前低头看手机，“跟高航一块去，还有宿舍的人，就附近的餐厅吧，具体我也不知道在哪”
　　“噢，那你几点去？”
　　“一会就走，你今天还上夜班？”
　　“嗯，厂里面又调班了，我这一会儿吃罢饭就走。”
　　“噢”
　　“感觉考的怎么样啊”问彦泽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把门彻底打开了。
　　“一般般吧”
　　“哎，反正考成什么样都已经成定局了，好好放松放松吧，考上哪咱就上哪”
　　“嗯”
　　问彦泽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做饭，他手里拿着的手机仍在放着那个讲评书的栏目，问程听着心烦。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又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打开□□，只有一条□□推送消息，置顶是阿苏，显示的还是苏故里最后发的那条省略号。
　　退出。再打开，点开跟高航的聊天框，“什么时候去，快六点了”
　　“六点半到呗，离得近”
　　“现在去吧，我去找你，骑电动车”
　　“行，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关了手机，问程照着镜子顺了顺头发，发现眼睛还有点红。深深吐了口气，问程起身去洗了把脸，拿了手机，车钥匙，就准备下楼了。
　　“爸，我出去了，有事打电话”
　　“路上慢点，别开太快！”
　　“知道了”话音未落，门已经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