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老木旦旦一

3、你要走？

　　陈朵朵的面容在他眼里逐渐清晰，又变模糊，重复数次。
　　“白江水，你真是我老铁！”陈朵朵笑着给他举了个大拇指。手臂抬起的瞬间，白江水看到了手臂内侧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女孩放手的下一刻被白江水抓住，红色的伤痕被全部握在了男孩的手里。那一点点磨人的凸起，与柔软的手掌相贴，白江水颤抖着想哭出来。

　　“为什么……”白江水的目光紧盯着陈朵朵，他看上去很生气。
　　“什么为什么？”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陈朵朵有点高兴他有这样的反应。像是一个孩子为了引起注意所以不停的捣乱，她那个父亲对此无动于衷，而白江水不会。
　　“好吧，现在回到上一个问题。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想死呢？还有，白江水。我毕业后会去外地念书，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陈朵朵笑着说出这些话，使劲从白江水渐渐放松的掌心里抽出。
　　这个夏天注定是要有一些遗憾的。
　　……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事实上，从陈朵朵说出她要走的时候，白江水就再也没开过口。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平静的水坝，深色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初夏的风太过怯弱，吹不起江水。
　　陈朵朵罕见的环住白江水的腰，她把脸埋进他的后背，任风怎么吹，车怎么晃，她都没有动。
　　快到家门口，白江水停了车，自行车轮胎在猛地按住车闸的那一刻骤停在原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朵朵立马放开了他，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家门。
　　白江水低头骂了句脏话，是给自己的，随后也推着车回了家。母亲在他背后瞪大了眼睛，“奇怪，后背怎么湿了这么一大片？”
　　“热的。”白江水闷声回了一句，他回头问母亲，“陈朵朵他们家，要搬走吗？”
　　“是啊。她那不负责任的妈又跑了，她爸昨夜里把小姑娘打了个半死才问出她妈的下落，这不赶着去找孩子她妈呢！”母亲说完不禁唏嘘:朵朵真可怜。
　　昨夜里，昨夜里。白江水想抽自己一顿，他当时躲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在打游戏！他什么都不知道！口口声声说要罩着她，可她身上每一次出现的新伤痕，他都是在别人的口中知道的！
　　“她爸刚出去了，要不你送点饭过去给朵朵？"母亲冷不防的问了一句。
　　“要送你送，我才不去。”白江水烦闷的把自行车停好，顺带踢了下。随后一头扎进厨房里，陈朵朵那个懒家伙有胃病，她又肯定是不会自己做饭的。
　　青菜少放点，老妈今天炒了青椒肉丝，陈朵朵吃不了辣，白江水赌气似的把辣椒全挑进了饭盒。末了，又在上面铺上满满的肉丝。
　　也不知是菜的热气还还是怎么的，白江水低头用手擦了下眼睛。今天这辣椒真辣。
　　他们两家离得真近，白江水出门右转，往前走点就是陈朵朵家。
　　这么一点路他走了六年，白江水每天都会早早地等在陈朵朵家门口，跟她一起去上学。小学时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去，到了初中，白江水学了自行车，开始每天载着陈朵朵去上学。陈朵朵她爸不给她买自行车，看她天天走着去挺可怜的，就顺带她一程。白江水就是这么跟打趣的同学解释的，他没有注意到陈朵朵当时低下的头，如果他看到了他绝不会这么说。但他知道陈朵朵生气了，因为她是走着回去的。自此以后，她都是走着去学校的。白江水只好死皮赖脸的慢慢蹬着车跟在她后面，只有快到学校时才加快速度超过她。
　　可今天，这点路显得格外的长。白江水拎着大大的饭盒在陈朵朵家门口踌躇，最后一咬牙开门走了进去。
　　“陈朵朵！”他在客厅没看到人，把饭盒放到桌上大声喊了句。
　　“没死呢，进来。”从里屋传来陈朵朵带着鼻塞的声音。
　　白江水心下一颤，拿着饭盒进了房间。
　　陈朵朵在收拾衣服，黑色的行李箱已经装了大半。听到声响，她抬起头，膝盖上放着折到一半的衣服，鼻子红红的。
　　“你来干嘛？”陈朵朵声音有点哑。房间里拉着窗帘，暗暗的，透不进光。
　　白江水捏紧了饭盒的拎把，有一瞬间轰然崩塌，他觉得自己得找东西扶一下。
　　“你这是，要走了？”笨蛋白江水在明知故问。他现在有点难过，比打游戏没钱买点券还要难过一百万倍。他从没想过陈朵朵有一天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以为他们会上同一所高中，同一个大学。陈朵朵学习不好，他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能让她提高成绩。对了，白江水突然又想到房间里那本为陈朵朵抄了半本的笔记，他昨天抄的手酸了才去打了几把游戏。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我爸爸去找车了，白江水，我等会儿就得走。本来想去跟你告别的，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真是‘父子情深’。”陈朵朵眼睛泛红了，但还是强忍着跟他开了个粗劣的玩笑。她歪头看了眼白江水手里的饭盒，呲着牙问他，“给我的吗？”
　　白江水低头走过去，揭开了盖子。饭菜的香气顿时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他把饭盒递给陈朵朵。然后坐在床上看她，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你也别闲着，帮我把这几条裤子折了。”陈朵朵把脸埋进饭盒里扒拉着饭一边指挥着他。
　　白江水望着手里的裤子，他控制着力道不把它揉碎。“那你考试怎么办？不考了吗？”他忍不住问她。
　　“去了那里之后复读一年，我爸说我这狗屎成绩考了也白考。”陈朵朵大口的嚼着嘴里的食物，手也没停，往饭盒底下扒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