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尤恐相逢似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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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尤恐相逢似梦中
八月十二。
天已蒙蒙亮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晃着我的眼睛，可我却依然不想起身，索性用被子把头一蒙，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床上。
其实我早已醒了，或者准确点说，是我一夜都未曾安睡。
昨夜再回到房里的时候尽管一心只想快些睡去，然而众多思绪在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怎么理也理不清；想刻意回避掉那些我不愿去深想的问题，但越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就越是停止不了地不断思考。
我如今这样的改变究竟是为了哪般？像是昨晚对那个杀手动了杀机一样，明知他不过是受人指使、明知以他的本领恐怕未必能够得手，却还是存了不该有的想法啊，为周全自己而不惜轻易抹杀掉其他人的性命，这样的我……七哥哥一定会感到厌恶的吧……
就连我，又何尝不是对那样的自己感到陌生而恐惧？
但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的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全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真实的江湖，是充满残酷和杀戮的，并非像我以前幻想的那样单纯。像是厉轻寒，前一天可能还和他彻夜长谈，第二天他便再也睁不开双眼了；像是百里昭，前一刻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可下一刻他却成了要杀自己的人。
尽管表面上还是好像从前一样，但我自己都不曾察觉到——除了七哥哥、骆疏狂等寥寥几人，我渐渐地已不敢再轻信其他人，也不敢再和走近到我身边的人有太多接触了。
看着认识的人死去或是倒戈，真的是件太痛苦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还是……睡吧，如今我不求能逃避掉这些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只求能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平静一点、再平静一点，让我晚些面对，就好了……
想起昨夜与七哥哥的眼神交汇，眼眶便不自觉地湿润起来，为什么要被他看到我这样的一面啊……曾经师父要杀了那个对我酒后无礼的人时，七哥哥把他救下后，我也求师父放了他，记得那时七哥哥微笑着对我说：“谢谢你的善良。”然而这夜过后呢？如果说当初他喜欢我是因为认为我善良，那么现在呢？如果他发现我其实并不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那么他的喜欢……还作数吗？
想着想着便愈发伤心，任凭我怎么强忍也不能制止眼泪向开了闸似的从脸颊不断滑落到被子上。
何曾这般喜欢一个人到对自己如此苛刻……
咚、咚、咚。
三声清晰而有序地敲门声，声音不大不小、节奏不急不缓，任何人都能从这敲门声听出门外站着的一定是个从容且善于掌握尺度的人。
听着这熟悉的敲门节奏，我不知所措地愣了几秒，去开门吗……不，不要！我下意识地胡乱抹干了脸上纵横的泪水，跟着继续躺在床上拿被子死死地捂住脑袋，只留出一点缝隙作为透气之用。
许是他听到了门内的动静，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笑意问道：“小颜，你起来了吗？”
我听到这声音不禁心下更慌，狭小的空间里心跳的声音大得一声高过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跳得如此之快，换成别人的话，若有一天他不再爱我，那么分卡便是，我从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何况感情本就是容不得一点勉强的事物。
可他不是别人，是七哥哥，是我的七哥哥！我爱了他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和他在一起啊……当看他的灯下侧影、听他的温言细语、读他心里的字字句句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的时候，却叫我怎么轻易舍弃……
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敢去面对的……
见我不作回答，门外的声音再一次地传来：“小颜，我进来了，可好？”
我仍旧一声不吭，却忍不住把被子掀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偷偷地朝门的方向瞄去。只见门栓被七哥哥的内力震断后就要往地上砸去，然而他推开门后竟赶在那门栓落地之前把它用袖子抄了起来，轻轻放到了一边。
我不禁又有点哭笑不得，明明把门栓都弄坏了却还是不忘记轻手轻脚以免吵到人，这到底算是有礼貌还是不礼貌呢……
“小颜……”他缓步走到我床前，像是看得见似的走到床前便即停步，挨着床沿坐下，手指触碰到我蒙在头上的被子，一顿，怔了一怔，柔柔地叹息道：“怎么哭了？”
我下意识地把被眼泪打湿了被子往里一拽，而后听到他鼻腔里发出的闷闷的轻笑声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好像是在和谁赌气似的。不过就算我潜意识里真的有赌气的成分，也是在和我自己赌气吧……
心下有些黯然，轻轻地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却蓦地脸上一暖，呆了呆，急速地以最快的速度睁开眼睛，便看到他宠溺而又心疼似的微笑：“别怕，我在。”
刚被他手掌擦干的眼泪一下子又泛了出来，他湿了衣袖，眉间不由得露出点困惑而无奈的神色，却仍是好脾气地笑笑，继续为我擦着眼泪。
我抽了抽鼻子，压了压翻涌如潮的众多情绪，可声音里还是带了那么一点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哽咽：“七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嗯？”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又是鼻腔里发出的一声轻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真是傻姑娘。”
“七哥哥，我、我……”我吸了口气，止了哭声，认真地看着他道：“经过昨夜，不管你现今如何看我、不管你是否觉得我变得和当初不同了、不管你会不会对我那样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我都一定、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若我喜欢你，我会用一切能用上的方式让你和我在一起；但若我爱你，我同样会不惜一切地用任何方式和手段来使你平安，就算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
七哥哥，我不要做一辈子都只能靠你保护的小姑娘，我想要成为你的眼睛，做你的依靠。
他轻轻把我拉进怀里，可我在他怀里躺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他再对我开口，正当我不安地想要抬起头来偷看他的神色时，却听到了他淡淡的笑声：“这是第二次……有人说我说这样的话。”
“那，第一次呢？”
“我七岁那年失明后，我爹也对我说过，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还好……”
“嗯……？”他微微地挑了挑眉，不似骆疏狂每次那般一挑眉便狂傲之色尽现，有种别样的温柔之意。
“我刚刚在想，第一次说这话的是哪个女人……”
“呵……”
所以，七哥哥，我会成为你生命中如同你爹一样重要的人吧。
“如果你的有些做法我无法认同的话，我会出手制止你。”七哥哥温柔的语声中带着正色。“但绝不会因此而不要你。”他停了停，又淡淡地续道：“每个人对于江湖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有人认为它弱肉强食，有人认为它有情有义，或许有时候救人一命也未必就是正确的做法，只是若连这世界上最宝贵的生命我们都无法珍惜，那么还有什么是更值得我们去做的呢。”
“所以……我虽不赞同骆疏狂有时动辄杀人，却尊敬他曾挽救过许多人的生命。”
我有些好奇地继续追问道：“哦？那么……西门吹雪呢？”我想了想，跟着说道：“你好像并不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杀气太重。虽然陆小凤曾对我说过，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然而又有谁能决定，谁就是该杀之人呢？”
“唉……七哥哥你爱的是鲜花，而他，爱的却是杀人时的血花。”我忽的有些担忧，那个杀手……不过是替人卖命，就算他死了，也还是会有其他杀手再来行刺的。
躲得过一次，就能躲得过第二次、第三次吗……
我刚想问七哥哥要不要把昨夜的事告诉花家的其他人，却听到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对我道：“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尤恐相逢似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