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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陌桑苑里春送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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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种着一片梳朗的柳树,碧绿的枝叶映的河面碧光荧荧。
姬指月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脸颊,偏头一看,几枝嫩绿的柳枝悠悠然在春风中晃荡,被风一吹,拂过她的鬓角。
她想起那日,在姬府内湖附近的柳树下,生着一对桃花眼的少年对她长辑到地,郑重的许诺。
身边没有其它人,她不由得问身边的侍女:“宜然哥哥还被二叔禁在内苑吗?”
自从那日姬宜然被强行带回府后,就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兄弟姐妹们来探望都不让见,每餐的食物都是袁夫人亲自送去的。除了她入宫的那一天送她进宫外,就再也没见过了,就算是那天送她进宫时,姬宜然身边也时刻跟随着四个随从,片刻不离。
殿春轻声回答说:“二公子还被关在院子里。听说老爷发了狠话,说这次不到一个月,不让二公子见一个人,夫人带着小姐们一起求情都没有用,只能每天亲自去送饭,安慰安慰二公子。”
姬宜然是帝都里出了名的贵介公子,风流任性而肆无忌惮,一双微向上倾斜的桃花眼妖娆妩媚,不知有多少美貌的少女偷偷把他的名字绣在罗帕上,然后枕着罗帕入梦。
他是袁夫人的独子,姬伯公三十岁上才得来的二儿子,自幼娇惯无比,任性而肆意妄为。被禁足在府里是家常便饭,但是因为袁夫人舍不得,每次都替他求情,于是每次都不过一两天就被放了出来。
只有这次,是例外。
比他父亲的狠心更令人奇怪的是,向来最厌恶被拘束的宜然公子,这半个月来却不吵不闹,只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写字练剑。不像以前那样,不是吵闹的合家不宁,就是想着半夜翻墙打洞逃出去,使姬府的人们惊诧的掉了一地眼珠子。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姬指月隐约知道原因。
“小姐,前几天夫人来看你的时候,不是还让你和老爷说说吗,怕二公子被闷坏了。”半夏接口说,她也是那些在罗帕上锈名字的少女们之一,要是那笑起来很好看的二公子被闷坏了可怎么办。
姬指月看看半夏,笑笑没有说话,心里想起前几天袁夫人来看她时,说起的另一件事,觉得堵的慌,刹时间这宜人的春风仿佛都变的凛冽起来了。
一时间,主仆几人默默无语,前面突然一阵骚动,年轻的少女们乱哄哄的挤成一团,听到什么好消息一样兴奋的红了脸,接着宫妃们纷纷开始整理仪容,有人抑制不住的小声惊呼:“终于又能见到皇上了!”
皇上要来了。
回想起那少年皇帝身体周遭冰冷的黑暗气息,姬指月愣了半刻,这么快又要见面了吗。
半夏立刻忘记了还被囚禁在府里的宜然公子,兴奋的扯着她的主子往前走,她一向来爱看美男,宜然公子固然美貌,可是都看了那么多年,哪儿比的上才见过一回的英俊的少年帝王呢。
姬指月随着半夏走去,还没有走到众人之中,就听到小太监的通报声。
随即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而来,玄色广袖长服在春风中缱绻,好优雅的弧度。
陌桑苑里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娇软媚人的请安声此起彼伏。
“都起来吧,地上凉。”清雅从容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带着些许上位者的雍容,比苑里的春风更加和煦。
楚妃没等他说完就长身而起,碧色广袖一甩,带起微弱的风,她朗声笑:“陛下今日好兴致。”
依然是那清雅从容的声音,远比春风更和煦:“容听说佑怡姐办了赏春宴,就过来瞧瞧,今日前朝事多,怕是晚上不能去看佑怡姐了,顺道赔个罪。”
美貌的少女们眼神迷离,脸颊上泛着粉色的桃花,怔怔的看着那玄色的身影越过众人,飘飘然走到楚妃面前。
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和楚妃说话,没想到年轻的帝王,居然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对待自己的宠妃,连帝王的自称都被他省去,只是谦恭的唤自己为容。
假如……假如把楚妃换成自己多好啊。
众人的脸色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然而皇上和楚妃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管自己说话。
楚妃听了这样醉人的话,却是一点也不领情的模样:“我管你晚上来不来,反正总是你的事。”说着她微微斜着眼睛点头,笑的意味深长:“陛下今日来,恐怕不是来看我这色衰之人办的赏春宴,是来看这些新入宫的年轻貌美的妹妹们吧。”
话音一落,年轻的少女宫妃们娇羞的埋怨楚妃打趣,却期盼着帝王的眼神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清雅从容的声音又响起:“佑怡姐说笑了,在尔容眼里,佑怡姐始终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况且佑怡姐正当无双年华,风华正好,如何能自比色衰之人。”
然后是他吩咐身后的随侍的小太监,让他们多多的送些地精燕窝何首乌之类养颜之物去咸碧宫。
又道:“容知道佑怡姐不爱摆弄这些东西,一会让长安去挑几个会伺候专门伺候这些玩意的人罢。”
所有人都知道,楚妃谢佑怡出自陈留谢家,谢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士族,照样是高华显赫之第。
但是她比皇帝尔容还要大三岁,皇帝敬她爱她,从来都是以姐称之。
不少世家贵女们入宫前,都想着这也许只是一个凭着往年情分走到高位的女人,色衰而爱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看来,楚妃的恩宠,可真是羡刹人呀。
姬指月站在众人之后,微微低着头。在听到那清雅从容的声音时,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前几日袁夫人和她说的一番话。
“……东朝三百年,制度陈旧腐朽,贪官盗贼日多,朝内并不太平,北边又有后秦虎视。皇上年少,好容易亲政了,必定想要有所作为,你二叔说最近皇上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弟,长此以往,士族的力量必定会被削弱……但是,如果有一个身上流着姬家血统的上位者,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也许这样能打破命定的格局。”
命定的格局……袁夫人说的时候微微叹息,她那时候被“一个流着姬家血统的上位者”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有注意到袁夫人的神态,现在想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正在胡思乱想,余光忽然瞟到眼前一扇玄色广袖,袖口纹着暗红色精致的花纹,她一惊,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