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叶妲

3、姬宫涅

　　我是周朝的天子，姬宫涅。

　　第一次见到褒姒，是在镐京王宫大殿之上。
　　那一天的她，用最优雅的步姿，一步步穿过长长的台阶，来到我的面前,
　　她的身后，是一声声拼命压抑却又不经意间泄漏的惊叹。

　　“我叫姒。”她对我说，略显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见过无数的美女，她们都会用最妩媚的笑容来讨取我的欢心。从来没有一个会用这样的表情对我说话，我感到很新奇。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心，已经为她沦陷。
　　我不是一个喜好美色的人，她很美，但真正吸引我的是她神情中那挥之不去的忧愁，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用我的力量来抚平她心中的那道疤痕……
　　这，就是一见倾心了吧。

　　我向她伸出了手，她静静的走上前，看着我。我拉住她，对着众人宣布：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爱妃。
　　这不仅是一种宣布，更是一种诺言-----褒姒，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来爱你。

　　听到这样的话语，褒姒还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身份，对她这样的女子来说，应该不是最重要的吧。
　　褒姒，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又应该怎样做，才能换的你会心的一笑？

　　褒姒的眼睛，看着我的儿子，
　　他是宜臼，当朝的太子，我告诉她。
　　宜臼恭敬而又冷淡的行了礼，
　　褒姒似乎对他的兴趣，比自己得来的身份更大一些。
　　宜臼，千万不要伤害她，即使，你是我的儿子……

　　我将琼台---最华丽的宫殿，赐给了褒姒。
　　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来呵护她。
　　可是，我悲哀的发现，
　　褒姒并不快乐，非常的不快乐。
　　她总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抬头望着天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翱翔的飞鸟。
　　我搂着她，低声的叹息，褒姒，为什么你永远那样的哀愁？

　　那一天，当我回到琼台的时候，看着褒姒的脸上有一道红红的掌印。
　　申后来了，那个傲慢而霸道的女人兴师问罪来了。
　　褒姒，她有什么错，她唯一的过错就是被我深深的爱上了。
　　褒姒，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心爱的褒姒。

　　我将申后打入了冷宫，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定会引来申候与宜臼的不满，
　　但是，为了褒姒，我可以负尽天下人。
　　宜臼来了，一贯冷淡的眸子迸射出火花。
　　“父王，”他说，“母后是你的妻子。”
　　我知道，但是褒姒是我心爱的女人，
　　如果，
　　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个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褒姒依然那么的不快乐，我的心也越来越担忧。
　　她常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的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惊恐的发现，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无法走入的禁区。

　　我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
　　褒姒为我生下了我的儿子。
　　当我抱着这个幼小的生命时，我哭了，是那种喜极而泣的哭泣，这是我们的孩子，褒姒，从今天起，你会全心全意的照顾我们的骨肉了吧。
　　我对她说：“褒姒，你看，这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要给他天下最好的东西，我要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我悲哀的发现，
　　褒姒依然没有笑。

　　这一天，琼台上静悄悄的，我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到褒姒的休息。
　　当我进入寝宫的时候，我听到了低低的谈话声。
　　“宜臼，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这是褒姒的声音。
　　我的天堂陷落了，褒姒，我的褒姒，在她生下我的孩子以后，她对我的另一个儿子说，请带我走。
　　我摒住呼吸，等待宜臼的回答。
　　长长的寂寞，对我来说是揪心的煎熬。
　　然后，我听到了宜臼的嘴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不……行……”
　　宜臼，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他的江山。
　　褒姒，我可怜的褒姒，
　　你一定会更加的忧伤吧。

　　我并不恼怒她的背叛，
　　只要，她还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甚至忍不住要感谢起宜臼，没有带走我的希望。

　　我为我们的孩子起名为伯服，用尽所有的力量来疼惜这个孩子，我希望总有一天，褒姒会爱上我，尽管……这是一个渺茫的连我自己都不敢期冀的愿望……
　　褒姒，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她依然不快乐，这一点我知道。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看着她，眼中带有祈求的意味：“褒姒，该怎样做，你才会快乐？”
　　她对我说：“既然你说要给他天下最好的东西，那就立他为太子吧……”
　　我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了，褒姒，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宜臼，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就连我的心，也早给了你，不是吗？

　　当我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的朝臣匍匐在我的脚下，“王，三思呀。”
　　宜臼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我，“先是母后，然后是我，父王，你的心好恨呀。”
　　宜臼，难道你不狠吗？
　　当你那样残忍而又无情的伤害褒姒的时候，你不狠吗？
　　你也爱褒姒，我知道你爱她，但你更爱这万里河山
　　可是我不同，我宁肯得罪天下的人，也不会让褒姒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宜臼走了，他始终还是没有带走褒姒。
　　我将褒姒立为皇后，将伯服立为太子，我亲爱的妻儿，我所给你们的，不止是我全部的江山，还有我全部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褒姒，你为什么还是不会笑？
　　我想尽所有的办法来取悦她，可全是徒劳。

　　我忍不住轻轻将她揽住，叹息。“褒姒，你到底喜欢什么？”哪怕你想要我的生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你，我在心里说。
　　她告诉我，她喜欢听手撕绸缎的声音。我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立刻答应了。褒姒，你终于对我有所要求了。我兴高采烈的吩咐人送来百匹绸缎，那一刻，我高兴的犹如孩童。
　　我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能露出一丝笑意，哪怕只有一丝，我就心满意足……

　　可是褒姒，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笑呢？
　　她看着丝绸在宫女的手中化为碎片，眼中露出近似疯狂的光，我不解，褒姒，你一直以来都是冷淡的对待一切，这一次，是为了什么呢？

　　丝绸？丝绸！
　　这一刻，我仿佛明白些什么了……
　　你是否还在记恨当初的耻辱，这么做，你是否能得到一些宣泄？
　　原来你的不快乐，源于你的身份。
　　褒国的时光，对你来说，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回忆。
　　或许，你爱上的并不是宜臼，
　　你爱上的，
　　只是寂寞……

　　褒姒，原谅我，我无法放你自由，
　　如果失去了你，我就失去的活着的意义。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来快乐，
　　只是，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褒姒一天天憔悴下去，我的心也一天天濒临绝望。
　　褒姒，难道我真的无法留住你吗？
　　我可怜的褒姒……

　　烽火台上的大火，是我最后的一搏，
　　如果这样，你还不能快乐，
　　那么……我就……放你自由……
　　可是谁又能了解，这是我多么艰难的决定……

　　看着狼烟四起，听着鼓声震天，我搂着她，轻轻的说：“褒姒，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这以后……”
　　这以后，我将给你真正的自由，我没有说的出口。
　　褒姒突然笑了，是那种深深的悲哀过后，歇斯底里的大笑。
　　看到她的笑容，我更加心痛了。
　　褒姒，你的眼睛在哭泣呢。

　　西戎的烽火烧了过来，烧到了镐京之外，京城之中无不人心惶惶，可我却很平静。我知道，最后诀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褒姒，我心爱的妻子，走吧，去追寻你想要的幸福去吧，有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时光，我就很满足了。可是，原谅我的自私，困了你这么久……
　　褒姒，一定要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