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处》ldyllwild

1、第1章

　　他们又吵架了。
　　陈潇阳打算在今年十二月份合同到期后正式和新星娱乐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他不是冲动，而是慎重考虑后的决定，新星娱乐目前主打造星模式，着重偶像养成，而他转型成功后更想往影视方面发展。
　　作为曾经的顶级流量，陈潇阳给公司回了几百倍本，只是这两年他一心往文艺片上扑，成绩不差但也没溅起什么水花，作为艺人，他的商业价值已经在走下坡路，而公司目前也没有往小众市场投资的打算，所以当他提出解约时老板路征明欣然同意。
　　路征明并没有在合约问题上过多谈论，只问了他一个私人问题，“这件事路星明知道吗？”
　　闻言陈潇阳诧异地抬头，似乎惊讶于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但仔细想想也合理，自己和路星明之间的关系早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作为路星明的哥哥，路征明会这么问也不足为奇。
　　陈潇阳道，“还没跟他说。”
　　路征明点头，也没说什么。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直到当晚陈潇阳下夜戏回到车里，看到的不是经纪人，而是路星明。
　　路星明一脸阴沉，“你要解约？”
　　陈潇阳看了看四周，“杨继呢？”杨继是他的经纪人，也是路星明的经纪人。
　　陈潇阳不想吵架，他早上四点起来拍戏，一直拍到现在，累的只想倒头就睡。
　　可是少爷哪会体谅人，路星明猛地一脚揣在桌子上，“我他妈问你话呢！”
　　这就是少爷脾气，恨不得全世界围着他转。永远只顾自己的喜怒哀乐，从来不管别人累死累活。
　　面对这样的局面，陈潇阳选择沉默。
　　他躺在副驾驶座椅上，妆也不打算卸了，拿长羽绒服蒙住头，拒绝沟通。
　　车里安静地出奇，本以为还会继续大吵大闹的人这会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至少陈潇阳听不见，他也懒得去管，暖意逐渐袭来……
　　迷迷糊糊间有人轻轻掀开他盖住头的衣服，脸上传来冰凉湿滑的触感，他不舒服地想躲开，又被人安抚地吻了吻，继而是轻轻地擦拭。
　　是路星明在替他卸妆。
　　路星明给他洗完脸收拾完又把把羽绒服照着原样给他盖了回去，还贴心地放平了座椅。
　　这时跟导演谈完的杨继上车了，他习惯性地离开驾驶座车门，看见驾驶座上正在抽烟的路星明还挺意外，“哟，你怎么来了？”
　　路星明斜了他一眼，“他明天有戏没？”
　　“明天下午有一场，”杨继手肘撑着驾驶座的车门，按照印象中回答道，“怎么了？”
　　路星明叼着烟把他推开，继而关上车门，宣布道，“那今晚不回酒店了。”
　　杨继：“......”
　　按照惯例，演员拍戏通常都会住在剧组给安排的酒店，一是方面，二来也能更专心钻研剧本。不过路星明的意思应该是要把人带回家。
　　小少爷的决定谁敢忤逆，对此打工人杨继没发表任何意见，只询问确认道，“我来开车？”
　　路星明说，“我开。”
　　杨继点头，拉开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路星明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一手架在车窗边掸烟灰，一手打着方向盘缓缓驶动车子。
　　小少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开车倒是格外稳，就是烟味儿呛人。
　　杨继提醒道，“你把烟灭了吧，这么开着窗户陈潇阳得感冒。“
　　不出所料又被瞪了一眼。
　　凶是凶，路星明还是默默照做了。
　　路星明皱着眉，“你他/妈好歹给人弄个保姆车，这破车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拍戏的时候怎么休息？”
　　真是说话难听又暴躁，不过杨继带了他这么久还不了解他？这人就是个纸老虎。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问公司。”
　　言下之意就是找你哥去。
　　路星明又不傻，干脆闭嘴不说话了，一般是烦的，一半是气的。
　　城市的夜景从车窗外褪去，车内再度恢复安静，忙活了一天的杨继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他醒来，车子已经到了一高档小区。
　　这是陈潇阳早些年购置的房产，小区的位置闹中取静、隐私性强，他和路星明一直都住在这里。
　　路星明把钥匙丢给后座刚睡醒还在迷糊杨继，自己打开驾驶座车门绕到了副驾驶，然后从车里把陈潇阳背了出来。
　　冷风从敞开的车门灌进来，杨继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又移到驾驶座上去，点火打算离开。
　　走前杨继看了眼背着人艰难前行的路星明，作为前偶像的路星明身板单薄，背着比自己重不少的陈潇阳明显有些吃力。
　　杨继从车内探头，“要不要帮忙啊？”
　　没有任何回应，路灯下那颤巍巍的背影看着心酸又好笑。
　　杨继无奈地笑了笑，驾车离去。
　　第二天醒来，陈潇阳在熟悉的大床上，旁边没人，但被窝里还有余热。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他弄回来的，路星明跟他差不多高，两人衣服都是混着穿的。
　　衣服混穿这事儿还被陈潇阳粉丝扒过。
　　因为路星明好几次机场照都被扒出来和陈潇阳的衣服一模一样，陈潇阳的粉丝就说他不要脸，买同款蹭顶流热度。
　　其实压根不是同款，就是同一件。
　　有一阵路星明为这事儿被骂的特别惨，小少爷真的好冤枉，他真不是故意要穿陈潇阳衣服的，两人东西混久了根本不区分不出来谁是谁的。
　　房门口传来脚步声，是路星明进来了。
　　穿着睡衣委屈巴巴的路星明。
　　他爬上床压在陈潇阳身上，小鸡啄米似的在人家嘴角亲了亲，又钻进被窝紧紧搂住。
　　小少爷显得异常乖顺，完全没有昨晚发脾气暴躁的影子，“我昨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冲动，忍不住。”
　　说着还用无辜的大眼睛看陈潇阳。
　　路星明长得很好看，这点毋庸置疑，早年他在偶像男团出道，歌没红几首，他们那个团倒是因为全员颜值高经常出圈。后面那个短命团没两年解散了，成员有的退圈，有的转行做了演员，只有他还在坚持写那些怎么也红不了的歌。
　　杨继曾经暗地里吐槽过，说路星明也就是家里有钱，愿意赔钱给他发专辑，要不谁听那些破歌。
　　虽说都是手底下的艺人，但还是有所偏爱，比如杨继就很欣赏陈潇阳，觉得他有天赋又够努力，却不太看得上路星明。
　　不止杨继，很多工作人员都不太喜欢路星明，可能是他阴晴不定的脾气，也可能是他的身份。
　　大家当面喊小少爷，背地里骂他二世祖。
　　这些路星明都知道，不过他依旧自我。
　　人言是可畏，但路小少爷不太在乎这些。
　　他都敢在微博跟粉丝吵架了，还怕被人背地说坏话？
　　只有陈潇阳能治得了他，就像现在，路星明在扮可怜，陈潇阳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戏精。
　　他冷脸路星明就逗他，一下一下地在他嘴角啄，跟小孩儿似的，最后把两人都弄笑了。
　　陈潇阳吃软不吃硬，他决定解释一下误会，“解约的事，没有突然决定走，只是说之后的工作重心更像放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至于在新星签下的代言和谈好的剧，你放心我都会拍完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路星明一下变了脸，“合着我不同意你解约就是怕影响公司赚钱？路家的钱跟我有什么啊陈潇阳，你有没有点心啊？“
　　刚次还和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陈潇阳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霸道，“我在认真跟你解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路星明翻身而起，坐在床上指着他鼻子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在想什么，着急想跟我撇清关系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
　　陈潇阳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说到底我解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干预我的事。”
　　这话直戳路星明痛处，是啊，他路星明以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被承认的身份。
　　不过路小少爷终究是骄傲，冷硬地命令道，“不准解约，这件事没得商量。”
　　陈潇阳也同样冷硬，“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
　　两人陷入僵持状态，路星明就那么一直盯着他，有一瞬间陈潇阳都以为自己会挨一巴掌，然而路星明只是转身坐在床边抽烟，声音异常冷静，“陈潇阳，你怕是忘了吧，这是你欠我的。”
　　他夹着烟，痞里痞气地吐了个烟圈。陈潇阳不喜欢烟味，这些年他都在慢慢地戒，偶尔想的狠了，才偷摸抽一根。而陈潇阳呢，他越是不喜欢什么，陈潇阳就越要做什么，把别人的真心放在脚底下踩。
　　陈潇阳没理他，起床去了隔壁衣帽间。他从衣柜里拿出要穿的衣服，换好后站在镜子面前整理。
　　镜子里照出门口一脸阴沉的人，陈潇阳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淡然道，“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别拿这个压我。”
　　路星明一眼不发地走进来，站在他旁边，陈潇阳懒得管他，扭头正要离开时耳旁传来一声巨响。
　　落地穿衣镜瞬间碎成了蜘蛛网，还有细渣在一点点掉落，看上去摇摇欲坠。
　　“你疯了？！”
　　陈潇阳大力把他扯开，远离即将破碎掉落的落地镜，发疯的人却非常淡定，手指关节上有扎进去的玻璃渣，在往下滴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钱可以还清，你母亲的命呢，我救了她的命，你拿什么来还？这是你一辈子都要感恩戴德的事，别想撇清！”
　　他一步一步逼近陈潇阳，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偏执，“你就这么想逃离我？不准解约，不准走，如果你走了，我就死在你家里，让你一辈子背负一条人命！”
　　陈潇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是在威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