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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亡至及冠 ...


  •   】───O
      冷。
      沁凉的河水混杂了尘土碎砖,压迫他不断向下坠落。
      罗云熙睁开眼睛,透过碧绿浑浊的河水,看见灰蒙蒙的雾霾中有一轮太阳惨白,看见尽是断壁残垣的岸边有三两人影陌生。
      他握紧拳头,把那些陌生人赶出自己的精神世界。
      水压越来越强,昏厥与钝痛之中,大脑皮层存留的记忆随着零星光影渐渐倒退:
      [报告,罗云熙少校,您好。定遥军陈飞宇已就位,预备与您共赴婚约,非常荣幸。报告完毕。]
      [升O等的任务对精神力的损耗很大,您没有固定向导不可能完成所有任务,幸运的是有个刚出象塔的向导主动选择您成为搭档。]
      [2019年度优质青年演员奖得主是——罗云熙。]
      [全网29个活粉?!菜鸡~要不要哥几个来给你凑凑数?]
      [喜欢唱歌的话,我们组个乐队吧。]
      [十多年后,预计会有一场科技带来的大浩劫,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加入定遥军,为国效力。]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听得到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闻得到他们闻不出的气味,看得见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吗?]
      [小罗罗,门口又是那F大的兄弟。快去快回,有空给我带瓶可乐啊,要百事的。]
      罗弋下意识反击,[你才小喽啰,叫爹!]
      回忆里的话音一落,他忽然听见水流开始湍急地旋转,眼前划过诡谲的龙影,紧接着他就被这位难以察觉的闯入者轻巧地驮出水面,稳稳地放到岸边。他趴跪在碎裂的石板上努力吐出胃里腥臭的河水,擦擦嘴粗喘着气转头看回去,身后是几乎有他一半高的金色瞳仁,深蓝的鳞片瞬间消散,他支起身子伸出手试图留住一片残鳞,可是一切幻影都土崩瓦解,黑沉沉的世界里,听得一个青涩低哑的声音:
      [罗老师,醒来吧。]
      这哥们谁?你让我起床我就起床岂不是很没面子,不起!
      唤着他的人并不气馁,语气带上几分熟稔:
      [云熙,再睡要变成小傻子了。]
      罗老师?云熙?……他说谁傻子,是不是嫌阳光太灿烂天气太晴朗世界太美好!
      罗弋深深觉得有必要坐起来让打扰他休息的仁兄感受一下社会主义的铁拳,咬咬牙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又被四肢每一个角落都像是被容嬷嬷的小针针好好疼爱过的刺痛给打回木床,望着黑色的天花板眨眨眼。
      不是他房间也不是寝室。
      乖乖咙嘀咚,啥玩意儿?
      左手边的机器里播放着潺潺流水声,罗弋转头看向床边银紫色的点滴,温暖的液体沿着胶管慢慢汇入血液,手背上盖着一块轻软的米黄色小黄人毛巾。罗弋习惯性地扯开嘴巴模仿毛巾上的黄色胶囊蠢兮兮的傻笑,左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嘶。”
      他绝无自虐倾向,乖乖回到最不牵扯表情肌的“丧”脸表情,深沉思索起来:
      据我20年生活经验合理推测,莫非是睡觉的时候从上铺掉下去了破了相摔了骨头还被送医院了?可我不是刚走出舞蹈教室吗?
      所以我们宿舍那几个抠脚大汉里谁会有这种干干净净的毛巾。[突然微笑]
      罗弋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思路很清晰没有任何地方接不上,压根不存在梦里那个欠抽的兄弟说的摔傻的可能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适应了醒来后身上的刺痛,重新坐起来,看向门口晦暗的蓝光标识:
      【QUIET】
      安静?有道理,医院里不能吵闹。
      罗弋在床头柜边上的一排按钮里面寻找呼叫灯,随便按了几个,房间里的灯突然亮起,吊顶刺眼的白光一下子灼伤了他的眼睛,脑海中传来剧痛。他抬起左手捂住青筋暴起的额头,乍然感觉到额头上粗劣棉纱的触感和莫名硌手的硬物,看向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掌,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素净的戒指。
      如果,只是说如果,他刚才的推测不成立的话,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罗弋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行动派,不熟练地把吊瓶从架子上摘了提起来,套进床边的球鞋走到门边。
      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大小正合适,鞋子也是自己的尺码,应该是有人在照顾他的。
      罗弋按下门把手打开门,门外的嘈杂霎时传来:高跟鞋踏上大理石楼梯的哒哒声,隔壁房间的苹果被咬开的咔哧声,电梯升降时的齿轮声,还有对他而言杀伤力最强大的,各种各样的外语混杂起来的喧嚣。
      等一下,外语?
      罗弋眉头紧锁,看向人来人往的走廊,有的倚在窗边闭目养神,有的行色匆匆地跑过,尽管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还是可以从他们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轮廓中看出,他们,几乎都是外国人。
      走廊的所有指示牌上都写大写字母,26个字母重新排列组合后就变成了一大段一大段他看起来脑壳疼的字符。
      罗弋提着吊瓶慢慢往外迈出了一步,脚心泛起的酥麻和心底的恐慌压榨着他脆弱的意识云,罗弋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前摔去,连连想凭借舞者的腰力恢复平衡,又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与意识完全不协调,无力回天,眼睁睁地看着地板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罗弋抬起左手捂住额头站直,扶助他的那个人帮他提着吊瓶,他一抬头,清亮的目光就撞入那人幽深的黑色瞳仁里,像是百慕大三角倒转的磁场形成的奇诡漩涡一般,试图裹挟他所有的心绪,试探他的神思。
      罗弋茫然地眨眨眼,推开了扶着他的人,拿回自己的吊瓶。
      “谢谢啊。”
      “……”
      他见那人怔在原地,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平直的卧蚕眉撇落,潋滟的桃花眼隐隐泛红,奈何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的表情,委实瞧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罗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看这位个子挺高的仁兄模样生得也像个亚洲人才下意识和他说中文的,看样子是听不懂。
      “那什么,嗯……嗯,三克油。”罗弋勉强挤出一句英语,见他听不懂中文,暗自惋惜自己问路的小算盘打水漂了。
      那人只是低下头,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罗弋心里疑惑一大堆,也没有停留,提着吊瓶蹒跚地慢慢向疑似护士处的地方走去,希望能够借到翻译机之类的东西。
      如果不是五脏六腑的疼痛提醒着他迅速转动脑子,按罗弋现在完全没有恢复过来的身体情况一定翻个身接着睡当做自己在做梦。
      周围的声音和强光太过刺激,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越走他便越奇怪,这里真的是医院吗?来来往往的人只有零星几个白大褂,几乎都穿着黑色巡逻服,来去匆匆,没有人把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仪器运作时听得到齿轮咬合的声音,键盘被劈里啪啦地敲响,罗弋掐着眉心,在消防柜边蹲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那么暴躁,暴躁到想要大吼一声再直接毁了这个建筑。冥冥之中,手上暴起的青筋告诉着他这个疯狂的想法并非天方夜谭。为了不像个疯子一样伤到别人,他屏住呼吸,努力遏制住天性。
      “Mr. Major, how dare you walk out of the quiet room without permission!(少校先生,您怎么能擅自走出静室!)”焦急的声音,语速很快地叽里呱啦了一大堆英语,罗弋瞪着面前大腹便便的老人,往墙根靠了靠。
      又走过来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眉宇间有几分眼熟,双手撑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几句英语,似乎是与他认识的,罗弋咬破了嘴唇,攥住他伸过来试图触碰自己的手腕,骨骼异位的嘎吱声立时响起,那个男人迅速抽回手腕,古怪地打量着他。
      罗弋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他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Sorry.”罗弋愧疚地看向那个上去二十多岁的大哥,妈妈要是知道他把别人弄骨折了,家里的鸡毛掸子又得遭殃。
      男人摇摇头,漂亮的眼睛弯起。
      寝室里那几个中二病教育的好,眯眯眼都是怪物。罗弋看见男人眯眼后周身萦绕起的淡金色光芒,下意识地抱着吊瓶站起来往回跑。
      他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电线杆上坐着一位白衣仙子,总是望着江水抹眼泪,他会从家里拿出单面胶贴到电线杆的铁锈上面,免得弄脏了仙子的衣服。
      汽车后面总是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精灵,耳朵像兔子,眼睛芝麻大,圆的跟个乒乓球一样的身子下面藏着一对三寸金莲,如果戴上官帽,活脱脱一群“周扒皮”,他们很爱喝汽油,小崽崽罗弋出于旺盛的好奇心,也跟着他们尝过一口。
      如果一位女子要当妈妈了,她的大拇指指甲上面就会浮现各种花纹,罗弋一看见舅妈就根据指甲上娇憨的樱花推断出她要生个小妹妹。
      也就是那一天,家里唯一参过军的舅舅再三强调,不可以和任何人说他看见的东西,不可以和那些亡灵交流,只需安安心心地学舞蹈就好了,绝对不能和部队有任何联系。
      罗弋虽然叛逆,但是热爱舞蹈,哼哼唧唧地应承下来,哪怕舅舅不肯和自己说原因,也不以为意。
      舅舅还提醒了他一件事,如果看到身上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人,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身材性感的大美女,都不允许过去搭讪,必须远远地躲开。
      殷无愁就是这样的人,和葛移梅的针锋相对给他强大的心灵造成了弱小的伤害。而刚才那个男人,身上的光芒比殷无愁更为柔和,也更为不容置喙。
      罗弋拼尽全力奔跑,压根来不及注意到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所有行动速度低于他的障碍物,眼前景物流逝的速度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痛。
      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不合时宜地痉挛,罗弋颤抖着咬紧下唇,忽然看见窗边站着刚才扶他的那个少年,清清冷冷的,寻常大学生的打扮,身边没有任何让他惊慌失措的光芒和精怪。
      那个人向他伸出手。
      他迟疑地看着那个人左手无名指上和他一样的素净的戒指,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绝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左手,掌心残留陈旧的白疤痕,指关节上布满隐隐皲裂的红茧,更像来自一个常年劳作的工匠。罗弋抬头看向戒指的主人,那人微微垂眸,似是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样子。
      楼道里的警报灯闪烁起来,罗弋抠了一下自己左手上的戒指,鬼使神差,扣住那人的五指扑进了他怀里。
      面包烘焙时小麦与牛奶的醇香被雨丝融化,沾染在少年整洁的衣领。
      红树木落,疏黄暮色渐深。
      你,是谁呢?
      那个人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以一个绝对的保护者姿态环住脱力的他,轻轻拍拍他克制不住颤抖的脊背,“不怕罗老师,我在。”
      噗灵噗灵。
      这哥们会说中文?!
      罗弋顾不上这么多,刚顺完气就攥紧了他的左手,紧张地看着他,“他,他们在追我,你快,快跑。”
      哪知环着他的大兄弟哥俩好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安抚他,“没事,罗老师,我们是这里的客人。”
      这位仁兄把他因为高度差减小而血珠回流的右手往下拉,松开环住他的右手提了提吊瓶,在罗弋眼珠子滴溜溜转组织语言的时候重新把他按回自己怀里。
      罗弋虽然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但是作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非常排斥这种被保护的姿势,刚要推开抱着他的人,背后就传来了刚才那个眯眯眼的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罗云熙少校,请允许我检查您的意识云。”
      罗弋现在能听到熟悉的中文就感天谢地了,至于这些奇奇怪怪的名词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不听。
      抱着他的大兄弟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是想对他说什么话,可他分辨不出来。
      所幸那个大兄弟没有再为难他CPU烫得可以烧菜的小脑瓜,而是给予追逐他的人回答,清朗的嗓音暗藏剑拔弩张的骄矜,“既然我在这里,就不劳叶将军费心了。”
      叶铭琛嗤笑一声,“陈飞宇,罗云熙已经切断了与你的精神联系,就凭你不堪一击的精神力,要怎么疏导他?”
      陈肥鱼?
      噗哈哈哈哈,不行,这个场合好像不能笑。
      罗弋连忙严肃,忍得胸膛微微颤抖,忽然感觉到陈飞宇扣着他后脑勺的左手力道加大,环形硬物硌着脑袋,他疑惑地眨眨眼,看着陈飞宇后颈上熟悉的黑色线绳。
      说起来,妈妈和老汉儿的戒指是戴哪一只手的来着……左手无名指。
      !
      罗弋喉头一哽,悄悄蹭了蹭陈飞宇。
      胸,平的;
      脖子,有喉结的;
      下面,带把儿的。
      震撼成暴走漫画的罗弋抬起左手从背后绕上去,摸到陈飞宇软软的短发,毛绒绒的,有些扎手。
      Σ上述=男。
      苍天啊大地啊额滴十八代祖宗啊,这个光怪陆离的噩梦是怎么回事!
      扣着后脑勺的力道只大了一瞬就立即减小了,陈飞宇被蹭的痒痒,往后撤了撤,低下头歉疚地看着罗弋,“云熙,是我失控,疼不疼?”
      罗弋睫毛扑闪,没有回答。
      “罗云熙”又是个什么东东?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疲倦的桃花眼里满是歉意,注意到罗弋眼神里的陌生与好奇,忽地垂下眼帘抿了抿唇,挡住所有情绪。
      叶铭琛语气渐冷,“罗云熙,请您回到静室等待检查。”
      陈飞宇一下子攥紧了右手的吊瓶。
      就在这时,罗弋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酥酥哑哑的嗓音轻轻传入他的心底,“我能相信你吗?”
      [陈飞宇,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一下啊。]
      云熙……你。
      陈飞宇转头注视着他,怎么也给不出回答。
      下一瞬,罗弋呼出一口气,拔掉了手背上碍事的点滴,握住陈飞宇的左手挡在他身前,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坚定又嚣张,“我有陈肥鱼,不回了,费事。”
      梦也好,幻境也罢。
      他想,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他的确如舅舅预料的一样,选择了加入EK,成为了一个哨兵。
      任何人的举动对他而言都莫名奇妙的,可他知道他一走出静室将要摔倒时,是疲惫地倚在窗边闭目养神的陈肥鱼扶住了他;他知道当他感到恐慌时,是陈肥鱼笨拙地安抚他的情绪,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知道,
      黑色的线绳,他此生只会为一个人佩戴。
      知道……
      无名指上的禁锢,大抵是代表着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契约的。
      我,罗弋,护短。
      既然他的人被其他人贬低,自卑到不敢回答别人的提问,那他来给他自信。
      然而,
      理论上霸气侧漏实践中一泻千里。
      罗弋伤势未愈精神力耗尽,失去陈飞宇的支撑压根站不住,话一说完pose都没凹好就往前歪歪斜斜地倒去,陈飞宇左手施力,把他拉回自己身前,稳稳地扶住他,暂且做他的后盾。
      围过来的人全都穿着黑色制服,每一个口袋不像是空的,警棍手枪电击棒一应俱全,饶是登上过大舞台表演的罗弋,现在也有点外强中干。
      陈飞宇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美艳的红发女子,“Mr.Chen, we've finished the procedures to get out of the tower.(陈先生,我们已经办好出塔手续了。)”
      陈飞宇点点头,看向面色不愉的叶铭琛,沉声开口,“我家先生精神力有损,并非有意折伤您的手腕,改日下官自会登门道歉,失陪。”
      叶铭琛看着罗弋被人群的呼吸声叨扰得愈发惨白的面色,扬手挥退了干扰哨兵精神力的特工们。
      “您姓叶?”罗弋抬起左手挠挠头发,素净的戒指在落日余辉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对不起对不起,我有学过接骨头,要不我帮您接回来?”
      叶铭琛睁大了漂亮的凤眼,“你说什么?”
      罗弋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骇了一下,往后靠了靠,怂怂地回答:“我说我能帮您接骨头。”
      叶铭琛难得失态地往前走了一步,“前,前一句。”
      “对不起?”
      叶铭琛难得蹙眉,陈飞宇身后的女子走上前拦住了想要冲上来的叶铭琛,“General, it's better to let Mr. Major's own guide confirm his condition first.(将军,现在还是让少校先生自己的向导先确认他的情况比较好。)”
      陈飞宇并不理会他们的对峙,只是把罗弋转过来面对自己,弯腰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询问:“云熙,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个球,兄弟你谁?
      罗弋往后仰了仰,“陈肥鱼。”
      少年的眼睛忽然一弯,看不出对他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只是刮刮他的鼻子,“哎,算你答对吧。”
      罗弋捂住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飞宇,背后传来叶铭琛克制的问询,藏不住委屈,秀气的凤眼绘满瑟瑟寒叶,“可卿哥哥,你……真的忘了?”
      可卿哥哥?老子八百年陈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害,直接说统统不认识会不会太不给陈肥鱼的领导面子。
      罗弋还在努力组织委婉的措词,突然膝盖一弯,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他讶异地揪住陈飞宇的卫衣绳子,眨了眨眼。
      陈飞宇低头看着他,轻声安慰,“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们回家。”
      回,回家?
      叶铭琛压下眉毛,挡在他面前的女子迫于S等向导精神力的威压,侧身让路,可是叶铭琛不再靠近了,回到刚才那副生人勿近的态度,“罗云熙少校,待您恢复记忆,请向狮塔解释此次擅自行动的原因。”
      嚯,合着这哥们也是我领导。
      “明天中午前我会把我们的行动报告交给您。”
      罗弋思路还没厘清,陈飞宇已经抱着他转身离开。
      他攀住陈飞宇的肩膀偷看叶铭琛,那人周身又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灰色的瞳仁晕染着杏色的烟云,直勾勾地盯着陈飞宇:
      [陈飞宇,你不过也是被他遗忘的人罢了,现在的你就像21岁的我,对于罗云熙而言和任何猫猫狗狗都是一样的。他会保护你不是因为你是陈飞宇,只是因为他是罗云熙。]
      陈飞宇凝滞一瞬,掂了掂罗弋,确认抱稳他之后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去。
      说起来那人的手腕还伤着呢,罗弋抠抠陈飞宇的背包带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着叶铭琛做口型,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
      叶铭琛眼中的蓝光一下子淡去,微微垂首,额发挡住了眼睛,遁入斜阳送来的阴影中。
      陈飞宇拍拍他的左臂,“道完歉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但是罗弋一头雾水,也只能乖乖点头,攀着目前勉强可以信任的陈飞宇,仰头看他,“放、我、下、去。”
      这娘们兮兮的姿势让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要是有力气挣扎他现在一定跳开了。
      “好,稍微等一会儿罗老师,闭眼。”
      怎么一会儿叫云熙一会儿叫罗老师?稀奇古怪。
      罗弋依言闭眼,忽然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压向他的鼓膜,似是哭泣,又更多是疯魔的狂笑。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嘈杂中,他明晰地分辨出陈飞宇清越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能帮你建立屏障了。”
      他攥紧了陈飞宇的肩膀,忍不住睁开眼,刺目的强光刚一射入他的瞳孔,梦境中的游龙立即挡在他眼前,于虚无的世界中翱翔乾跃,所有的强光都被粉碎,化作星星点点的萤蓝光斑,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舞动。
      长风呼啸起陈飞宇的衣摆,月白的龙尾划过,他们平稳落地。
      罗弋被放到古旧的红色砖墙边的黑铁椅上,梧桐落叶和陈飞宇同步蹲下,他摘了书包,脱掉自己的外套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的罗弋裹起来,“这几天有点冷,你自己要多注意。”
      “陈肥鱼?”
      陈飞宇从书包里拿出一副耳机给他戴好,扣上帽兜。山林间有落雨在耳中均匀地叮咚作响,暴乱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陈飞宇微微偏头,摘掉了口罩,仰头看向他,摊开左手手掌,他看见陈飞宇张口说了一句话,耳机里的白噪音太响,他辨不出内容。
      原先见着陈飞宇浓密平直的卧蚕眉和宽大的手掌,身形又高挑,还道是个面额宽阔的汉子,摘了口罩,罗弋反倒愣了一下:眼前人比罗弋估计的要年少得多,看着与他差不多大,面容还未长开,朱唇皓齿,千斛明珠未觉多,若比作曹植笔下的洛神,明眸善睐,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这哥们生的还挺,挺好看。
      嘻嘻,一定很讨小姑娘喜欢。
      突然,他看见陈飞宇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咯噔一下,信马由缰的思路顿时急刹车。
      陈飞宇见他迟迟没动作,伸手把他的右手安放于自己的手掌上,抬手在罗弋同样布满茧子的掌心轻轻书写:
      【陈飞宇】
      罗弋,我叫陈飞宇,是你的先生。

      小剧场:
      中尉小陈:云熙……你。
      少校小罗: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帅到了,快夸我快夸我。
      中尉小陈:你先给我解释一下陈、肥、鱼是怎么回事。
      少校小罗: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疯狂组织语言]那什么,叫你名字的那个人,他有口音。
      中尉小陈:[气鼓鼓]你居然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少校小罗:嘿嘿嘿,你莫要担心洒,颠来倒去都是咱俩,这不再认识一回嘛。开黑不?
      中尉小陈无奈地被少校小罗拖走。
      (人间扳手泡泡鱼和飘飘云Loadi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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