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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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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见苏云薇胸有成竹地说李成纪会主动到她这来,虽是半信半疑,但也有了几分期待。
她暗戳戳地左等右等,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李成纪也没个人影。
苏云薇倒是不慌不忙,先是吃了晚膳,又吩咐她准备热水沐浴,等苏云薇洗浴完,换上粉紫色的寝裙,月已中天。
如银的月色,洒落在堂前的空地上,泛着水样的光泽。
苏云薇随意地用一根花簪半绾起了青丝,坐在窗下,信手拨起琴弦。
这把琴,正是李成纪特意吩咐下人放在这的。
月清不会弹琴,但她在苏云薇身边待了许多年,也能略略品评出一首曲子的好与坏。
苏云薇眼下所弹的曲子,曲调虽然欢快,却隐隐有一种惆怅不尽之意。
月清想她可能是因为埋怨李成纪没来看她,才弹琴自娱,以纾解心中不快吧!
她两手托腮,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云薇弹琴。
满窗月色落在苏云薇身后,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梦幻的光,如三月烟山,雪中海棠般飘逸美丽至极。只是,她那不经意地勾唇浅笑,偏让人品味出了一层等待猎物上钩的意味。
“王妃,该不会……”一个念头在月清脑海里冒出。
果真,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王爷到。”是文约的声音。
苏云薇并没有停下,继续在弦上轻捏慢抹,月清瞧了她一眼,赶紧起身去开门。
文约搀扶着李成纪站在门口,他们的身前身后还各跟了两个小厮,都打着灯笼。
“月清见过王爷。”月清屈膝行礼。
屋内琴声不绝,月清心里直打鼓——王妃弹琴,不就是想用琴声把王爷引过来吗?眼下王爷人到了,王妃又浑然不觉的样子,难道就不怕王爷又走了!
李成纪蹙眉站了好一会,里边的琴声终于止了。
月清见李成纪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文约扶着李成纪进了屋,把四个小厮留在了门外,月清也跟了进去。
苏云薇好整以暇地坐在席上,见李成纪进来了,也不起身,只含笑看着李成纪。那神情,倒有些像徒弟自认取得了好成绩,等着被师傅夸赞的模样。
“你不是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一首《月华清慢》居然错了两个音,简直是糟蹋了本王的好琴。”李成纪开口了,没有夸,而是阴阳怪气地数落。
月清记得苏云薇曾在顾庭欢面前弹过两回琴,每一回顾庭欢都一副“此曲只应天上有”的表情,把苏云薇夸上了天。而且,在她印象中,从未有人批评过苏云薇的琴艺,苏云薇对自己的琴艺也十二分自信。
李成纪这番话怕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让苏云薇难堪吧!
月清抬眼瞅了瞅苏云薇,就怕苏云薇脸上挂不住,和李成纪吵起来。
结果,苏云薇只是不以为然地笑道:“是吗?王爷会不会听错了?这首曲子妾身弹得很熟,听过的人都说好,还从未有人说妾身弹错过。”
李成纪双眉一挑,对她这迷之自信的态度十分不满,沉声道:“文约,扶本王过去。”
他的母亲许贵妃当年得已宠冠后宫,除了容貌绝丽外,还因擅长音律,弹得一首好琵琶。
许是受她母妃影响,他一出娘胎,对音调便格外敏感。
《月华清慢》是他年幼时在国子监学的第一首古琴曲。那时他母妃尚在,父皇对他宠爱有加,他是整个王朝最得意最幸福的皇子。
苏云薇弹起这首曲子时,他刚好站在堂前的桂树下。月华皎洁,琴音潺潺,他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已逝去的美好。
他正暗夸她“琴艺倒佳”,弹至第四段时,两个不和谐的音骤然发出,格外煞风景。
他以为苏云薇是一时手误,毕竟这首曲子并不难,苏云薇前边发挥得甚好,不应在这里出错。
可苏云薇弹第二遍时,还是没有改正自己的错误。
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
李成纪在文约的搀扶下,自苏云薇身旁坐了下来。
苏云薇自觉地挪了个地方,两人膝盖挨着膝盖,靠得也不是很近,可苏云薇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灼人的热浪。
想起昨夜,李成纪赤身坐在浴桶里,她隔着淡淡的水雾,去“调戏”他的场景,一颗小心脏更是怦怦乱跳。
她托着腮,眨着星眼,又羞涩又爱恋地看着他,这温柔缠绵的眼神,让月清都害了羞。
李成纪自是看不到她这模样。一本正经地挥袖抚琴,把她适才弹错的那一段,原封不动地弹了出来。
苏云薇在这一段把“宫”弹为“变宫”,“清商”改为“商”,若不是熟谙音律的,很难听出这细微的变化。
“你适才就是这样弹的对不对?”李成纪道。
苏云薇略略自他脸上收回了目光,黠慧一笑:“不对,妾身才没有把宫音弹成变宫,又把清商改为商。”
“你……”李成纪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苏云薇的道。她如果不清楚这段曲子的正确弹法,绝说不出适才的那一句话。
原来,她故意弹错,只为把他引到这来。可苏云薇入府不到一个月,只与他见了几次面,怎会知道他难以忍受音调不协,又恰好弹了《月华清慢》?是巧合?还是他身边出了内奸?
他闷哼一声,站起身道:“原是本王听错了,竟如此,就不打扰王妃的雅兴了。”
苏云薇见李成纪要走,忙扯住了他的衣袖,柔声解释道:“曲有误,周郎顾。妾身只是太想王爷了,才出此下策。王爷大人大量,就不要跟妾身这小女子一般计较了。”
说得倒跟真的似的。
李成纪还想套她话,便坐回了原位。
苏云薇挥了下手,示意文约和月清退下。
他们二人十分识相地离开后,苏云薇这才抱住了李成纪的手臂,在他耳旁轻喷着热气,甜软地唤他“夫君。”
她的撒娇本领他早领教过,偏他在这方面定力出奇不够。每每被她那出谷黄莺,娇娇脆脆的嗓音一唤,他的心就开始发酥,譬如眼下,竟生出了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宠爱的奇怪念头。
“夫君。”苏云薇又唤了一声,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成纪自她臂弯里抽出了手,满脸不为所动:“你怎知本王听了你的曲子就会到你这来?”
“妾身小时候,娘亲跟我说过一件事。”苏云薇认真地解释道,“说是殿下七岁那一年,番邦带了乐队来挑衅我朝国乐,在乐器合奏之际,对方有位琴手弹错了一个音,硬是被殿下指了出来,因此铩羽而归。”
“你娘居然知道这件事?”李成纪缓和了语气道。年少时,他确实是风头无两,丝毫不懂得韬光养晦,藏锋敛锐,所以才引来了别人的嫉妒,招来杀身之祸。
“殿下当时的英迹流传至坊间,轰动一时,我娘有所耳闻也是情理之中。”苏云薇说着,把头轻靠在了他的肩上,言语中满是拜服,“也就是从那时起,妾身便对殿下心生向往。”
“你那时才几岁?”女人的崇拜与温柔,最易让男人心生怜爱。李成纪挑唇一笑,没有再推开苏云薇。
“向往又不一定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向往,妾身那时对殿下更多的是一种敬佩。妾身资质愚钝,学琴之路很是坎坷,每次想要放弃时,只要想起殿下,想起殿下不过只比我大几岁,在声乐上却有如此大的造诣,就又咬牙坚持了下来。”苏云薇动情地道。
说起来,李成纪才是她古琴入门的领路人,也是教他弹琴的第一人。
她那时努力学琴,只为了弹给他听,听他夸奖自己。
哪怕后来失忆了,她也下意识地觉得把琴弹好是件很重要的事。
“哦!原来本王对你还有这么大的帮助。”这些年,他听到的,大多是诋毁嘲讽,仔细想来,已是许久没被人夸过了,眼下,被苏云薇这么一夸,倒有些不自在。
苏云薇赶紧点头,不容质疑地道:“当然,王爷在妾身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本王哪里好?”
“王爷生得好看,字写得好,琴弹得好。光是这三样,放眼京城,再无人能出王爷左右,于妾身而言,能嫁给王爷自是有生以来最好的事。”
李成纪微微一笑,忍不住调侃:“嘴这么甜,这么会哄人,也是你娘教你的?”
“王爷又取笑妾身,妾身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苏云薇抬起头,看着他微抿的红唇,想起昨夜在他唇上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羞涩地道:“而且妾身的嘴,王爷今日还没尝过,怎知是甜的?”
这个女人,一天不来勾他,就浑身不得劲是不?不过,听了她这句话,他倒真想知道她今天到底有多甜。
他侧过脸,因为靠得极近,一下子就闻到了苏云薇身上特有的女儿香。嗅着这香气,他低下了头,鼻尖轻蹭过她的额,然后是她俏挺的鼻子。
自婚后,这是他第一回这么温柔地对她。明明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可习惯了他的冷漠拒绝,面对他的主动亲热,她居然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你这是怕本王吃了你吗?前几回勾搭本王时,不是很能吗?”李成纪从苏云薇加快的呼吸中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贴着她的鼻子,低声嘲笑。
他素来惯会对她冷嘲热讽,但这一句话,却带着挑逗的暧昧。
苏云薇囧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在心里暗暗恨自己不争气:她莫不是真有什么毛病,只许自己撩拨他,看他被自己勾得脸红耳赤,无可奈何的模样,却经不住他一丝一毫地亲热挑逗。
头脑一热,她抬起下巴,就要往他唇上印去,李成纪却在这时站起了身,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地道:“本王回去了。”
苏云薇轻抿了下唇,有种到嘴的肉突然间飞了的感觉。
只有得不到的,才会越想得到。李成纪突然给她来这么一出,是也想玩欲擒故纵?
苏云薇迅速地整理了下思绪,起身道:“妾身恭送王爷,王爷早点歇息。”
李成纪假意要走,确实是想欲擒故纵,引苏云薇使出浑身解数来留他。
岂料,苏云薇居然不按常理出牌,送“客”送得如此爽快。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李成纪在心里暗笑着,抬起脚向前挪动了一步。
苏云薇正要唤文约进来。
李成纪忽收回了脚步,回过头来,勾唇一笑:“本王今晚若不想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