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落星辰》朝雨词

16、第 16 章

　　此后一切如常。

　　或者说更好——因为兰德给陆星瑜定做的机械到货了。
　　原本陆星瑜没打算接受，然而陆乔对它们很感兴趣，一见到，就窜上去玩，不肯下来。
　　孩子喜欢，陆星瑜也就默许了。
　　于是原本打算给陆星瑜工作的机器沦为了陆乔的玩具。

　　那片被损毁的药田已经发了新苗，兰德还特意带来了珀西下属机构研发的制剂。

　　“这是什么？”

　　他们之间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时刻。
　　方才陆乔被陆星瑜哄睡了，兰德这才逮到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把这里的样本发给了实验室……这是他们制作的药剂。”

　　陆星瑜粗粗一看，并没有太在意：
　　“没事，我不需要。”

　　毁了变毁了，再重建。
　　他对于这些实验总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就当是补偿，”兰德沉默一下，“你的田。”

　　陆星瑜不说话，只叹了口气。

　　兰德最近总是明里暗里地给他许多东西——用不上的，他都没收，只有乔乔想要的才留着。
　　想了想，他决定开诚布公：
　　“你想给乔乔什么都行，不用给我。”
　　“我也不想和你有进一步的关系。”

　　事实上，他多少还是软化了点。
　　如果不是因为乔乔……
　　可乔乔只是想吃个冰激凌，他能不让兰德带过来吗？

　　“我听说你儿子要成年了？”

　　这话问得叫兰德猝不及防。

　　“……是，已经成年了，不过，”兰德斟酌了一下，“过一周会举办正式的典礼。”
　　这个典礼标志着珀西家族部分管理权的让渡，也是一个贵族alpha被列为主要继承人的标志。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哦，”兰德放松了点，“亚瑟，就是我儿子，他已经开始接管家族事务了——那只是个仪式而已，他要自己掌管。”
　　陆星瑜从兰德面上看出一点隐晦的骄傲，大概就和他看到乔乔学会走路的心情出于同源，只是更深更复杂。
　　看得出亚瑟是他倾力培养的独子。

　　“我本来是想，如果你愿意去帝国——我们可以一起参加典礼。”

　　兰德琥珀似的眼睛凝视着他，旋即叹了声：
　　“你要怎样才肯和我走呢？”
　　威逼不行，利诱也看不出结果。
　　他看得清楚，星瑜不与他冷脸相对的唯一原因就是乔乔。

　　陆星瑜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即使他不来……凭一个人，也把乔乔养得健康。
　　是，在这里，仅仅是健康茁壮，已经算是艰难。

　　“你大概误会了什么，”陆星瑜又恢复了对他的冷淡，“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若非兰德突然找准了方向，一个劲地哄着乔乔，陆星瑜绝不会对他有片刻心软。

　　兰德没有搭话。
　　卧室里乔乔忽然伊呀一声哭了起来。

　　陆星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兰德已经冲进了房里。
　　等他走进去时，乔乔已经趴在兰德胸口，莫名抽搭几下，又笑了起来。

　　他站在房门口，看着正对这兰德奶声奶气喊叔叔的陆乔，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了。

　　陆乔还在扭过来向爸爸挥手，而兰德正情不自禁盯着乔乔的小脸，露出点笑容。
　　屋里装了明黄的小熊灯——这也是兰德带过来的，很可爱，一下子就把乔乔迷住了。
　　那点灯光洒在一大一小两个人相似的面容上，忽然显得极为刺眼。

　　“以后你不要进来了。”
　　他一把把陆乔直接搂过来：
　　“等你回去参加典礼后，也不要和我们见面。”

　　“有什么东西给乔乔的寄过来就行。”陆星瑜没有管怀中陆乔疑惑的眼神，直截了当：
　　“给我的我也不会收。”

　　兰德一时杵在原地。
　　“你不想让我来看他？”alpha面色严肃，“可乔乔也是我的——”
　　陆乔扬起头看向兰德，亮亮的一双眼睛成功堵住了兰德的话。
　　这孩子至今还叫他叔叔。

　　“你不能这样。”
　　尽管止住了话头，兰德却没有妥协：
　　“我这几天没有打扰你吧？”

　　“……是。”

　　陆星瑜简短回答，但不等兰德有所回应，就继续：
　　“现在虫潮也过了，我也有时间带乔乔了。”
　　至于兰德，还是和他们少接触为好。

　　陆乔的小脑袋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最终看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机灵地大声道：
　　“兰德叔叔再见！”

　　兰德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陆星瑜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亲乔乔的小脸，再抬头时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你先回去，乔乔要洗澡了。”

　　他们已经一致认为陆乔将会分化成小omega，何况兰德和陆乔只是稍微熟悉一点，也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
　　这相当于一个逐客令。

　　僵了一会，最终还是兰德先让步。

　　陆星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园子外，把乔乔搬进浴室。

　　“爸爸，”陆乔含含糊糊问他，“你晚上还要去文森叔叔家吗？”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以往每周这个晚上，他都会去文森家。
　　至于陆乔，自然就由兰德照顾几个小时。

　　“今晚不去了，”陆星瑜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以后晚上都不去了。”

　　“那兰德叔叔还会过来吗？”

　　“你想让他过来？”

　　陆乔挥着小手拍水，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陆星瑜，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想吃冰激凌……”

　　陆星瑜抚了一下乔乔的后背，给他抹上甜滋滋的沐浴露：
　　“爸爸给你做，不用兰德叔叔过来。”

　　“唔嗯……”乔乔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呓语，“还有这个……这个……”
　　他指了指水里漂浮的小鸭子，最后甚至拿起沐浴露像模像样地摇了摇。
　　——这些都是兰德带来的，说是专门给小孩做的。
　　黑星带上是决计没有这些精美的玩意的。

　　“爸爸给你买，”陆星瑜捧着乔乔的脸蛋亲亲，“下次不要跑出去找兰德叔叔了。”

　　陆乔看上去有几分依依不舍，但还是乖巧应答。

　　不过他们没有等到下次。
　　第二天清晨，陆星瑜再出门时，发现兰德的长舰已经走了。

　　山坡外莫名空旷起来。
　　陆乔忍不住扒在栏杆上直看，等陆星瑜叫他回去时，他又一溜烟地跑到爸爸身边。
　　一连两天，后来陆乔也不扒着栏杆看了。
　　他忙着和爸爸一起把门口的试验田扎好。

　　然而很快他们就无暇他顾。
　　天边突兀地黑了出来。
　　观测镜里显示，黑的并非天空本身，而是扑面而来的飞虫。

　　陆星瑜搭好防护罩，早早把陆乔抱进屋里休息。
　　整个晚上，不详的嗡嗡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