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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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箸染箸染
结成红色的小石丸
参进茧里头缈桩
乐音如此沉重
再回来吧纷乱的魂
如梦飞散不祥之箸箸染”
楼下一片混乱。
不知为何被释放出来的诅咒之王正尽情挥霍着自己心底的戾气，不知名的歌谣又为他献上无尽的增益，在最强战力不是被封印就是远在国外的现在，无人能阻拦他，于是横滨再一次变成了人间地狱。
“诶，这就是歌谣的全部了吗？”
太宰治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视若无睹般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是啊，终于到了最后一段了，终于……”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太宰治转过头，果不其然，常世神已经从萝莉的形态又变回成年体形态了。她歪着头，脸上露出了天真而快意的冷笑。
“……终于等到今天了啊。”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高兴。”
太宰治冷漠地看着那张脸。
“明明茧都被弄坏了，蝴蝶失去翅膀，就该乖乖等死才对。”
“是啊，差点就被你杀死了。真是小瞧你了，还以为这张脸能骗到你呢。不过即便是三颗伏魔钉都钉进去了，不将两个分身都杀死就一点用都没有哦。”
常世神抚上了自己的脸——暂且是自己的脸，轻快地望着前方。
“所以，现在仍然很顺利。因为我没有如你愿陷入沉睡，所以我特——别——高兴，我高兴的时候就会很想和人说说话，因为我现在真的很高兴，所以太宰治，你现在有做我听众的资格了。”
大楼在隐隐震动，下面不用看也知道，场面一定十分混乱，但楼顶的两个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太宰治微微点了点头，又转了回去，不准备发挥任何绅士精神。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其实这个受体并不是完美的容器，因为她并不是我的直属血脉，只是偏远的分支而已，所以按理来说即便强行请神只有两个结果：一种是没能降神，受体存活；一种是受体承受不了神的力量直接与神一起爆体而亡。”
换而言之，这种情况想召唤常世神简直是在做梦。
听到这话，太宰治猛然转身回头，果然看到常世神脸上明晃晃的恶意。
其实他隐约也早就明白了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多个平行世界，只有这个世界的常世神真正存在。
“那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能存在呢，没错哦，就是因为你使用了不属于你的力量扭曲了这个世界，所以才出现了扭曲了的我的存在，是你——”
常世神看到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愈发冷凝，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的温柔。
“是你杀死了她，怎么样，惊喜吗？扭曲法则去救一个人，除了你自己无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还要额外再付出一个人的生命做代价，这就是我们定下的所谓等价交换啊。”
说到这里，她仿佛觉得好笑一般捧腹大笑。
“你真的以为这是什么神的好心馈赠吗？错了啊，你接受了它，也只会失去得更多，比你原本能拥有的还要少。你在怨恨我杀了她，但实际上你最该怨恨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
她好像冷静下来一样，眼怀怜悯一般望着太宰治。
“你真笨啊，神怎么会爱世人啊。”
“……我早有预感了。”
太宰治脸色晦暗，垂下眼睛。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是想借用「书」的力量，去别的世界，对吧。”
“是啊，我知道你猜到了。”
常世神笑够了，才直起身。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阻止不了我。”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以为然，
“真可怜啊，她要因为你再死第二次，真可怜啊。”
她继续望向前方。
随着这段话落下，太宰治的背后突然冒出了白光。太宰治回过头，确信了那就是他曾拥有过的「书」。
常世神眼底爆出了强烈的光芒，她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坏，里面蹿出了无数的五彩蝴蝶飞向了白色的光晕。还残留着的虚影诚实地反映着这个身体早已腐烂的躯干。
正大杀特杀的两面宿傩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天空中迸发的剧烈能量波动，冷笑了一下。
就知道这家伙没打算真带上自己。
“喂，两面宿傩，这可不在我们的约定里。”
被常世神称为小白鼠的羂索意识到有什么事超出了自己的意料，立刻回头看着两面宿傩质问。
可两面宿傩只是望着天空，嗤笑了一声。
“谁跟你约定过。”
他完全没打算守约，说完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就脚下发力，一跃上天空。
与此同时，太宰治呼出一口气，背过身，伸开双臂，闭着眼睛轻轻往后一退，身体便向着那道白光开始自由落体。
“还在计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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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前辈，现在我们是要……”
乙骨忧太在一旁微微弓腰，小心翼翼地扶着津岛美知子的胳膊。
虽然津岛美知子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小心的看护，不过毕竟她对外那么一副惨样儿，乙骨忧太不扶一把看着反而奇怪，而且多亏有他在一边当挡箭牌，路上碰见询问关心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这对潜伏任务来说是件大好事。
津岛美知子回过神，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嗯……简而言之，我被院方委托调查一个有倒卖药物嫌疑的医生，现在是去直接接触他的好时机。”
一边这么说着，两个人慢慢来到了医院大厅，站了没一会儿，津岛美知子的手机又传来了讯息的提醒。
「羽鸟：快要来了哦~」
这个“来了”就很耐人寻味。
依照津岛美知子对大谷羽鸟的了解，应该是对她没什么坏处的有趣事情。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放下心来大胆巡视大厅。
神乐亚贵：“……”
津岛美知子和穿着护理师衣服、表情不是很好的神乐亚贵对上了视线。
【……来了。】
意料之中。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表情有些乐在其中的槙庆太，但槙庆太身上只是平常的西服。
“辛苦了，美知子。”
先开口的是槙庆太，他眼神柔和地向津岛美知子开口问候。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津岛美知子也眉开眼笑起来，一副很放轻松的样子上前说道。
“哎呀，槙先生也辛苦了。”
槙庆太十分顺手地伸出手臂支撑着津岛美知子的身体。
“小心一点啊。”
一下子没事可干的乙骨忧太在一旁看着，默默地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津岛美知子对五条悟和槙庆太的区别。明明怎么看都是和五条悟的关系更亲近，但津岛美知子在他面前的表现却没有在面对槙庆太的时候会产生的缓和感。
乙骨忧太脑海里蹦出怜爱感三个字，然后立刻心虚地将视线从槙庆太脸上移走。
不行，可不能让思路被大人嘴里的无良评论带着跑，他不想变成会被前辈嫌弃的肮脏大人。
好在其他三人并没有注意到乙骨忧太内心的小剧场，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津岛美知子又看向神乐亚贵，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明显的乐子人心态，清了清嗓子。
“还有神乐先生……唔，你还好吗？”
让一个服装设计师穿这种并不是为了美感而设计的衣服好像确实有点为难他。
“啊？我为什么要被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反过来担心啊？”
神乐亚贵特别不爽地拉长声音反问道。
因为脸色真的很差嘛。津岛美知子这么想着，倒是没有说出来。
如果再张嘴的话，说不定会一下子笑出来。
“啊，抱歉，原本预定是由我来换装的，但没想到今天工作结束的时间比平常要晚，所以才让亚贵代替我。”
槙庆太立刻出言解释道。
这倒都还在津岛美知子的预料之内，因为她并不觉得光她一个人就足以让神乐亚贵松口穿这件衣服。
“这不是槙先生的问题。”
津岛美知子无条件为槙庆太辩护。
“对啊，这不是小庆的错，虽然有点不愉快，但配合羽鸟的提议比较好也是事实。”
神乐亚贵也立刻这么反驳道，话语间的意思大概是把锅全都甩到大谷羽鸟头上——他一直都是这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体贴之处。
紧接着他又看向津岛美知子，想到刚才的异口同声，他稍微别扭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你决定怎么办？”
“这个嘛，让我想想……神乐先生是护理师，我是患者，”津岛美知子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乙骨忧太的肩让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是来陪护我的弟弟忧太，然后……槙先生是来探望我的朋友，这样分配？”
“嗯，就这么定吧。”
槙庆太点点头，接受了自己的剧本——完全是本色出演。
而后他很自然地向乙骨忧太点了点头打招呼。
“你好。”
“……您好。”
乙骨忧太小声回应了一下，垂下眼睛。
“有护理师在身边陪着，确实应该就不会有人再过来打扰了，而且要偶遇的话也不会显得太刻意，”因为拄着拐杖没法鞠躬，所以津岛美知子微微低下头表示自己的谢意，“两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抽身来协助我，姑且还是要道一声谢的。”
“你谢什么，这是没办法的事，本来也答应好了要给桧山帮忙的。”
神乐亚贵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不也是为了桧山才留下来的吗，彼此彼此吧。”
津岛美知子眨了眨眼睛，没有像以前一样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反而微笑着附和起来。
“毕竟被桧山先生拜托了，而且——”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津岛美知子特意将头发全都盘了起来，额前随意垂下的碎发衬得她温婉如花，脸上的笑容温和得仿佛夜中百合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辉。
“这所医院里有他想守护的事物，既然如此，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神乐亚贵用有些讶异的视线直直地射向津岛美知子，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略显放松的笑容。
【什么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转变的，但一切确实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槙庆太扶着她的胳膊站到了一旁，也温柔地笑了起来。
【羽鸟那家伙，有时候也会说些好话啊。】
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过分柔和起来，清楚意识到这点的津岛美知子对此颇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话题掰了回来。
“闲聊到此为止，那么开始吧，我们的目的地。”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竖起食指意有所指地笑了起来，“屋顶花园。”
屋顶花园，以前基于安全上的理由没有开放，但在桧山集团参与经营后，第一个修建的地方就是这里。
医院也需要一个一直到熄灯之前都能自由走动、接触大自然的地方——桧山贵臣是这样说的。
很有他的风格。
津岛美知子将目光放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他手上的皮球不小心脱离轨道，正朝着这个方向滚过来。这倒不是津岛美知子动了什么手脚，她只是“恰巧”在白天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小男孩儿，“偶然”知道了这个小男孩儿这两天晚上打点滴的时候都会拿着球跑到这边来。
而津岛美知子又特意查了一下天气预报，知道这两天的风又尤其的大。
风吹走皮球的时候，握着移动式点滴架的小男孩儿根本没办法去追球，而津岛美知子现在也不好弯腰去捡，不过乙骨忧太已经对上了她的脑回路，于是在津岛美知子还没下指示的时候就默契地弯下身拦住了球。
“你的球，拿得住吗？”
对于小孩子，乙骨忧太实在生不起紧张或者消极的情绪，所以表现得还挺温和的。
“……谢谢……大哥哥……”
小男孩儿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要好好拿住别再掉咯。”
津岛美知子垂下眼睛温声道，与此同时乙骨忧太蹲下来让自己和小男孩儿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将球交到了小男孩儿的手里。
“是白天的大姐姐……”
他看着津岛美知子，接过乙骨忧太送过来的球，却也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津岛美知子倒是明白现状，毕竟年龄本来就那么小，又一直被病痛折磨，即便能回家也只不过呆两天，马上又要回医院治疗，想不玉玉都难。
她侧耳倾听了两秒，思索着瞥了一眼门口才说道。
“唔，晚上没有陪护吗……那还是先把这孩子送回病房比较好。”
“没办法，我先把他送回去吧。”
身穿医护服的神乐亚贵自觉担起这个工作，蹲下来试图与小男孩儿交谈。
“可以告诉我你住哪个病房吗？我送你回去。”
神乐亚贵对于小孩子包容力还是很强的，不过津岛美知子没太注意他的措辞或者表情，她依然垂着头，仿佛在看小男孩儿，又仿佛只是在欣赏花罢了。
只是，与之相对的是，小男孩儿在听到病房的时候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不要……”
不出意料的，小男孩儿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要回家……！”
眼眶里的眼泪开始没完没了地滑落，神乐亚贵一时傻了眼。
“喂，你说回家……”
“是指自己的家吧。”
津岛美知子歪着头解答着，同时开始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
“等明天的检查结束就能回去了哦。”
说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一瞬间槙庆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意识看向津岛美知子，她已然进入状态，戴着一副恍若不知的表情抬起脸看向门口，弯起眼睛缓缓露出一个浅淡而梦幻的微笑。
神乐亚贵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
糟了。
他立刻移开视线。
“哎呀，你是……市叶医生啊。”
津岛美知子的眼睛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胜在形状好看，无论是否含有笑意，在对视的一瞬间都能感受到一种含情的错觉。
“啊，我们昨天刚见过呢，我记得新堂医生说……是津岛小姐，对吧？”
但是市叶医生只是镇定地点了点头，他身后跟着的是负责照顾小男孩儿的护理师。
“来，小祐，今天就跟我一起回病房吧。”
女护理师顺着市叶医生的话说了下去。
“等下星期，你爸爸跟妈妈就回来接你了。”
“我不要下星期，我想要今天就回家……”
名为小祐的年幼病人小声嘟囔着。
“听说你一直很期待的那本书，明天续集就会送到医院附设的教室哦。”
市叶医生望着他，不慌不忙地说道。
“如果你明天开始看那本书，一个星期的时间绝对很快就过去了。”
“是这样吗……”
因为是市叶医生说出来的话，所以小祐的态度开始动摇了起来。
“是啊，我们一起看书吧，小祐，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帅气的角色对吧？”
女护理师向市叶医生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一边接着说一边拉起小祐的手开始往回走，很快他们的背影就在众人的视野内消失了。
市叶医生望着他们的背影半晌，回过头感谢道。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津岛小姐你们碰到了他，他可能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借着月光，津岛美知子能清楚看到他眼下的深深的黑眼圈和皱纹。
“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大家原来都这么视病犹亲啊，这可真是……了不得呢。”
不仅是身体上的关照，还很用心地在关心病人的心理，确实有点超过了。
“如果不觉得很冒犯的话，能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吗？”
特意调整的角度让津岛美知子整体气质看起来格外柔和，仿佛是镀上了一层月光的天使雕塑。尽管在场有好几个人，且每个人都有着得天独厚的长相，但是津岛美知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一人身上。
她笑了起来，似乎消除了身上的距离感，让人下意识想去亲近。
“啊，确实也有人提意见说，医生应该专心治疗患者，将精神面的照护交给心理辅导员，所以你会觉得奇怪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市叶医生宽和地点了点头。
“我可并不觉得医生所做的，这是错误的事情。”
津岛美知子眯起眼睛，温和地否认着。
“谢谢你，只不过，该怎么说呢，这确实是我的私心——”
市叶医生露出虚无缥缈的笑容。
“我只是希望，只要自己还是医生的一天，就要将病患都当做对等的人来认真看待。”
“市叶医生，所以我才认为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啊。”津岛美知子笑容不变，但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仿佛只是随意提醒一句，“不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才对，既然已经极度疲惫，就小心不要靠近栏杆这里了。”
“哈哈，说的也是，那可真是会给医院带来困扰呢。”
听到关键词的时候，津岛美知子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市叶医生只是毫无察觉地点头告别，慢慢转身离去，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虚无感。
津岛美知子能有这种感觉也全都多亏身边有个满满厌世气息家伙做例子，想到这里，她彻底收起了笑容。
“同理心太强也只会让自己难受吧。”
神乐亚贵依然保持着扭过脸的姿势这样感叹道。
“责任感也太强了，这样会给自己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负担。”
津岛美知子抬起手捏了捏鼻梁，露出了一点疲惫的样子，引来槙庆太的担忧。
“没事吧，津岛？感觉你刚刚……”
那个状态，不太好。刚感觉面前这个人似乎有敞开心扉的迹象，结果立刻又变成那副雕像一般的状态。
想到这里，槙庆太的视线难掩担忧。
“啊，没有的事。”
总不能说是在市叶医生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人的影子吧，幸亏大谷羽鸟不在这儿，不然他脱口而出一句替身文学，津岛美知子不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住杀心不把他从顶楼扔下去。
“神乐先生，你为什么不把脸转过来？”
为了以防槙庆太继续追问，津岛美知子决定毫无道德地祸水东引。
“喂，别明知故问！”
神乐亚贵语气生硬，还是没把脸转过来。
“你在故意看我笑话吗？”
“怎么会？”
津岛美知子笑眯眯地望着他的脖颈，声音婉转而真诚。
“我明明，很中意神乐先生啊。”
“……好了，美知子，亚贵不经逗的。”
槙庆太轻咳了一下，开口终结了这场闹剧。
“亚贵也是，转过来吧。”
神乐亚贵不情不愿地转了过来，瞥了一眼津岛美知子，她已经收回了视线，只是意味不明地望着楼梯口。
她原因不明地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开口道。
“唔……你们知道吗，市叶医生在病人当中有一个很整齐的评价，那就是——「市叶医生是个绝对不会撒谎的男人」。”
“绝对不会撒谎……？”
槙庆太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绝对不会撒谎的人？
津岛美知子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是从小孩子嘴里套出来的话，要打折思考。比起这个说法，津岛美知子其实更倾向于，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市叶医生是个绝对会信守承诺的人。
但是，她并不打算将这个推测说出口。
“嗯，大家都这么说哦。”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并不是津岛美知子不信任这两个人，只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也算是万事俱备，只差麻取部的联络了。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忘了说，谢谢你们之前提供的资料。”
她歪过头，像是要快点带过前面的话题一样笑了一下。
送走了那两个人，差不多也到了熄灯的时候。
由井孝太郎最后来到了病房。
“按照你的要求，我去找过了，并不在他的办公室里。”
“那就是在家了。”
津岛美知子点了点头，
他们大概又交谈了些什么，但乙骨忧太正在思考刚才发生的各种事情，所以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津岛美知子突然对他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带你一起就是为了让你也一起思考的。”
不知何时起，由井孝太郎已经离开了。
“那个，前辈说，那个医生绝对不会撒谎，但……”
倒卖药物这一点本身就是欺骗行为。
所以津岛美知子突然特意强调这一点岂不是在说——
“难道那两位不是可信的人吗？”
果然被这么问了。
“不，我其实并没有在怀疑他们。”
津岛美知子转了过来，因为正好背着光，所以乙骨忧太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现在脸上的神色。
“我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帮忙的，所以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
她话锋一转。
“不过，虽说如此，但我现在所有的情报确实都是Revel单方面提供的，全然依靠合作一方的情报是谈生意的大忌。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最客观的，没有受到任何私情蒙蔽的情报，才值得大脑整合分析。所以，你能有这样的思维是很好的。”
她温和地看着乙骨忧太，眼神充满包容。
“可，这样的话也……”
太绝对，也太冷漠了。
乙骨忧太这样想着，抿起了嘴。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再正确不过了。”
对于乙骨忧太的想法，津岛美知子看得出来，却不以为然，还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一旦松懈过一次，那下一次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因为我们这种人永远处于一步都不能走错的地步。”
她闭上了眼睛。
算是把这件事岔过去了。
有关津岛美知子的私心，还不能让这个小少年知晓。
她抚上了自己的心脏，重新睁开眼睛，
“不过，这种会伤害双方感情的道理，还是好好藏在脑子里，不能说出来的。维持朋友关系，和理智考虑事情，是不冲突的两件事。”
这种绝对客观的理论不会得到想要建立亲密关系的人的认同，但反过来，如果两个人都认同这个观点，那么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彼此就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难道，忧太觉得我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她笑眯眯地反问道。
乙骨忧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于是，之后的漫漫长夜，津岛美知子也再没说过话。
翌日。
津岛美知子依旧在到处闲逛套话。
尽管她其实知道，在关键词被找到的那一刻，其他的情报就都只是不甚重要的杂音罢了，但她依然在这所医院里到处游荡，还带着乙骨忧太。
这是为了完成和桧山贵臣的约定。
“刚刚有探病的人来哦。”
因为刷足了存在感，所以走到护士站的时候，还会有护士这样好心提醒道。
津岛美知子和乙骨忧太对视了一眼，同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请问，探病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戴着眼镜的人，他还捧了一束鲜花。”
津岛美知子立刻转动大脑排查人选。
她认识的戴眼镜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坂口安吾按理来说不可能来第二次，难道是麻取部的夏目春过来送情报了？还是警视厅的朝雾司？
但是首先，津岛美知子和朝雾司实在是不熟，而且如果有警视厅的人过来就说明服部耀要过来搅浑水了，所以她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单纯的麻取部派夏目春，而且如果夏目春来了的话就说明任务结束的曙光就在前方。
无论如何，津岛美知子还是中断了原本的散步计划，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先回去了。
但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可能性被津岛美知子排到最低的朝雾司。
有那么一瞬间，津岛美知子确实露出了十分真实的空白表情。尽管她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但朝雾司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那副微妙的表情。
“怎么，一副不太想看到我的样子。”
朝雾司会说这种话也让人很意外。
“不，是你的错觉。我只是没想到搜查一课的人会来。”
津岛美知子若无其事地矢口否认，然后拉着乙骨忧太坐到了他的床上，熟练地往自己脸上挂上浅淡的营业笑容。
“你们的权限应该是不许过问之前的事情的，所以你来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朝雾司的脸，而后点了点头肯定道。
“啊，是麻取部在情报搜集方面请求你们协助了对吗？”
“啊，要调查所有接触过目标的患者个人讯息，光靠麻取部太困难了。”
朝雾司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并不意外被看穿自己的来意。
“所以关先生请我们协助搜查，我就被派来做帮手了——花瓶在哪里？”
“这里并没有准备那种东西，不过以朝雾君细心程度的话，应该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才对。”
因为心里抱有疑惑，所以津岛美知子耸了耸肩，试探着发问。
“毕竟不是那种生病，所以我没有选择罐头当礼物。不过明明有外人进出却连枝花都没有，可是会惹人怀疑的。”
这么说完，朝雾司不出所料地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花瓶。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津岛美知子望着朝雾司，而朝雾司也回望着津岛美知子，并不打算卖关子。
“对于搜查一课来说，Revel的首领桧山先生的动向很重要，我们实在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执意让你住院，所以——”
他掏出文件，解释道。
“这便是搜查一课送来的探病礼，电子版我在昨天就已经发给麻取部了，想必今天就能出结果。而这一份没有筛选的完整版名单是耀前辈特意嘱咐给你送过来的，关于我们筛选过的名单，我来简述一下——在市叶负责的病患里有个被看作是准暴力团体成员的男人，其他的也有几个是亲戚犯过轻微罪行，扩大到交友圈的话又是几名……”
“这样啊，嗯，确实呢，毕竟那个措辞，是说倒卖呢，以这样的思路来看，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津岛美知子了然地点了点头。尽管她个人已经排除了卖给他人的可能性，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在朝雾司面前说出口，所以她只是笑眯眯地收起文件表达自己的感谢。
“确实是很及时的协助，辛苦你来一趟了。”
然后，她继续盯着朝雾司的脸。
总感觉，这个人从刚才起就一直表现出了一种急于结束上面这段对话的样子，让人感觉比起这件事，他似乎还有更想要说的什么别的话。
然而，朝雾司却只是沉默着，并不闪避津岛美知子打量的目光。
脾气真怪。
不过，还是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的。于是，她思索着，缓缓开口。
“那么，你还要别的要说的吗？”
朝雾司瞥了一眼她身旁的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眼神闪烁，但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望着津岛美知子，眼睛似乎在询问——「要我出去吗」。
啊，会说话的眼睛。
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忧太是……”
在朝雾司愈发冷冽的眼神之下，津岛美知子不知为何有些感到心虚，艰难地将后面的几个字吐了出来。
“……我的人。”
似乎听到了来自朝雾司的冷哼声，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津岛美知子在讶异之后权当自己听错了。
“好吧，是耀前辈让我带的话。”
朝雾司面色如常地说道。
“我和夏树自愿申请加入黑钢，如果你能接受我们，那么与之相对的，警视厅会协助黑钢部队在公安部门收编成员。”
津岛美知子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反而匪夷所思地打量着朝雾司。
“但是，朝雾君，你为什么想加入黑钢？”
朝雾司没有正面回应。
“我……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但并不是会危害到部队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他仍然直视着津岛美知子的脸。
“我知道黑钢只单向收集情报，我会严格遵守部队的规定，不会私自向耀前辈透露内幕，所以请你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态度倒是很端正。
虽然是津岛美知子发出的提问，但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个答案不可。仔细想想部队正缺人手，情报网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有人愿意给自己打白工那都是她阴德的，属实不必太过在意理由。
反正既然服部耀能让他过来，大概就是确定了他的背景确实没什么问题。
“怎么这么严肃，朝雾君，我可是个很开明的上司啊。”
想通了这些，津岛美知子笑眯眯地摊开手。
“我们黑钢也是相当平易近人的，我当然会给这么明事理的你一个机会的。”
她收起有些夸张的笑容，双手在下颚前交叉，静静地看着朝雾司。
“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
没有什么正式流程，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黑钢就是津岛美知子的一言堂，没有人对此感到不满。
真是个好传统。
“我明白了，那么，我还要回去报告，先失陪了。”
即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朝雾司也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情绪，他仍然表情冷淡，走得很干脆，只有插在花瓶里的花留在病房里摇曳生姿。
“那个，真的没关系吗？”
乙骨忧太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姑且能抓住重点。
“他真的不会跟上司汇报情报吗？”
“唔，也许是真的吧。”
津岛美知子不甚在意地一边回答着乙骨忧太的疑问，一边飞速浏览着厚厚的资料。
“服部先生的情报网，大概也不需要借鉴我这个重建的半成品。”
然后她就陷入了沉默。
大约在过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她抬起手指在某一个名字上虚虚画了一个圈，轻轻点了点。听到动静的乙骨忧太凑过来看了一眼，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最有嫌疑的，在这里啊。”
津岛美知子将名单平摊在腿上，吐出一口气。
“可，要是真的查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乙骨忧太担心地问道。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以这个人的责任心，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如果直接找上他，他不会逃避的。”
津岛美知子转过头，正视着乙骨忧太。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因为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那种东西他早就明白了，我们要做的是在他掉下去之前将他拉回来，让他正视自己未来该走的路——”
乙骨忧太看到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如同火焰的光芒。
“我们要做的，是救人的事情。”
由井孝太郎推门进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不算轻松。
“津岛，夏目他昨天晚上加急查了警视厅送来的名单上的人，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看着津岛美知子顿了一下，然后才从文件里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他，于是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搜查一课挑选出来的所有患者名单，全都没有买卖或使用药品的迹象，包括麻取部自己排查出来的可疑患者，我们也一并清查了背景，以免有漏网之鱼，但结果还是一样，也就是说，全员清白。”
“而且目标人物的私生活也极为简单，几乎只有往返医院和家里而已，是这样吧。”
津岛美知子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情，望着疯狂研究员清秀的面庞反问道。
“由井先生，请你告诉我，你们真的就没发现点儿别的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由井孝太郎愣了一下，思索着回答道。
“硬要说的话……最近这几个月，有个男人一直来挂市叶医生的门诊。虽说确实有点古怪，但是据说是来治疗慢性腹痛，恐怕是压力引起的症状，原因不明所以才一直来看诊吧。”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
“人身调查也没有前科的迹象……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人的职业，不觉得太敏感了吗？”
津岛美知子又一次点了点腿上的名单，提高声音。
“你们没注意到吗，这个人的职业，我稍微上网上搜了一下他的名字，是个独立记者，而且好像还是个会写一些恶质报道卖给周刊杂志赚钱的人哦。”
她深深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敏锐的直觉吗？”
要是五条悟还在这儿，指定要嚷嚷津岛美知子太像一个人了，让他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我知道了，我会让夏目着重调查一下的。”
由井孝太郎没有多问，也没有觉得自己有被嘲讽到，直接点头继续联络去了。
“最好快一点哦，毕竟如果没有实际的证据，麻取部那里是没办法交差的。”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津岛美知子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向乙骨忧太招了招手。
“忧太，过来，陪我出去一趟。”
说完这话，她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先给某人发了一个消息，然后才在乙骨忧太的搀扶下从床上站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
“这才是真正高潮的时候，争取今晚就把这个碍事的石膏拆掉吧。”
白发少年领着蓝发少年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
“唔，不在吗？”
蓝发少年仿佛十分困倦一般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
“……是我忘记提前告诉她了。”
山崎要扶额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是关系好的证明呢。”
日向志音慢吞吞地说道。
这话山崎要明显听着很受用，他不得不轻咳一声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太过洋洋得意。
“这个嘛，确实是这样没错，会说话就多说点儿。”
带着这种美滋滋的心情，山崎要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最后将视线放在了那张临时加的床上，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嘶——”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日向志音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小要不知道的人啊——会不会是家里人？”
日向志音拥有卓越的侦探天赋，往往能一眼看出来事情的关键，山崎要有时候觉得他会和津岛美知子很有共同话题。
“不，非要说家里人的话，我才是家里人。”
带着不服气的心理，山崎要全然否定。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要这种表情啊。”
看山崎要的表情就知道，津岛美知子应该是没有提到让家人过来陪护的事情的，那这个陪护的人选确实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日向志音，燃起好奇心。
“算了，志音，你就别继续猜了。”
山崎要叹了口气，摇头打断了他的猜想。
“想知道的话，我一会儿直接问问就好了。”
“嗯……或许不用问呢，毕竟……”
名为日向志音的少年又打量了一下床板上的褥子，那上面还有些许的褶皱和温度。
“他们两个应该是待在一块儿的，等到津岛回来了，自然能见到了。”
“这种事情我当然明白啊！”
山崎要无言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