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逢春夜》祺妜

6、只是朋友

　　“易言，你过来坐我身边来吧。”陈江霖笑着朝他招手,“寒泽说你俩好久没见了，今天啊就好好叙叙旧。”

　　“我……”苏易言愣了下神，张口想要拒绝，可是他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小到大，苏易言都学不会要怎么拒绝别人，尽管心里已经酝酿好了要说不，可是开口说出的永远都是好。所以尽管此刻他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站了起来，无奈的想要坐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走一步，身后就有人伸手拉住了他。

　　回过头就看见林祈闵紧握着他的手腕，那一瞬间苏易言心里很感动可是下意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涌上一丝遗憾。

　　不能跟他坐在一起了，可能今天结束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到时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可是苏易言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他借着林祈闵的力坐下来，然后看着林祈闵盯着夏寒泽那边用撒娇般的语气对陈江霖笑着说：“陈老师，你怎么可以明晃晃的跟我抢人呢？我和易言也好久没见了，我们也是要叙叙旧的呀，况且夏大老板这次专程回国可是为了扩建学校的大事情，我看啊，还是你们俩该多些时间好好谈谈，您说是吧？”

　　借口很蹩脚，蹩脚到让苏易言怀疑林祈闵是不是故意在向夏寒泽挑衅，幸好陈江霖没再继续坚持让他过去，夏寒泽也没有出声。

　　“好，我不拆散你们，”陈江霖看着他拖着长音撒娇，笑得一脸慈祥，“看出来小言黏着你了，你们俩关系啊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那可不，我们俩可是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关系不好呢。”林祈闵眉眼弯弯，嘚瑟的样子俏皮可爱。

　　看他一脸臭屁的样子，陈江霖忍不住继续打趣他：“我看啊，还是小言容易相处。想当年寒泽脾气那么不好一小孩儿，遇上他不也是冰山撞火球，成功被融化了个彻底。”

　　像是勾起了回忆，他脸上带着笑意，怀念般的继续讲述那个故事。

　　“那时候啊，他跟寒泽关系好到都快让我们几个老师怀疑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那段时间，我每天担惊受怕，怕他俩高考出问题。可谁知道这俩人那么顺利的就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当时我真的又欣慰又开心，哈哈哈，这次再见到，没想到两个人就已经长成了那么优秀的人才，言谈举止也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许是谈恋爱那个词牵扯出了大家的窥探欲，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在苏易言跟夏寒泽之间流转，那之中有探究，有玩笑。

　　夏寒泽抬头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然后将双手搭在桌面上，指腹摩挲着餐垫上的花纹，像是回应那些好奇的目光一般笑着开口说道：“我跟阿言的关系不是坐不坐在一起这种微小的事情可以影响的，就像陈老师说的。我们之间有太多故事了，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忘掉的，我们本来就该是一样的人，对吧，阿言？”

　　这席话来得太过于猛烈，以至于苏易言一下子忘了反应，他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夏寒泽，夏寒泽正在对他笑，是那种带着爱意的满是温柔的笑容，这个场景让他觉得现下的一切都不真实，甚至有一种时光回溯的感觉，在他好不容易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出声，说出来的话却也让自己心里一惊。

　　“小孩子的感情嘛，总是觉得要腻在一起才好的，只不过现在长大了，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来增加什么安全感了。我们以前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只是朋友，未来也会是的。”

　　只是朋友吗？这种话说出来连苏易言自己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可以拥抱接吻上床甚至许一生诺言说爱意的朋友呢，真可笑。可是还要他怎么说呢，夏寒泽这暧昧透顶的话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他再继续接着话头说，那他们的关系在这群人眼里势必会变得复杂，尽管这些人不是很熟悉，可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学校的，到时候各种各样的流言传起来，就有的让人难受的了。

　　这段话听起来有些刻意又无聊，想吃瓜看戏的人没了机会，席间的气氛冷了下去，林祈闵很有眼力见儿的趁机扯开了话题，陈江霖也跟着大伙儿寒暄起来，等到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盯着苏易言这边看，所有的视线都消失，他突然觉得浑身放松了下来。

　　苏易言舒了口气，然后桌上的红酒抿了口，侧过身压低声音问林祈闵：“你来了有一会儿了？”

　　林祈闵撅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说：“嗯，我担心你一个人会不适应，所以在连着做了两台手术之后都没休息就过来了，你倒好，跟老情人重逢不说，还那么亲近，你是不是还没忘掉他？”

　　林祈闵拽着苏易言的手撒娇，那样子像个可爱的巨型犬，苏易言很稀奇的没有抽出手，只是无奈的摇头，“怎么会，他司机堵路上了，我只是顺路载他过来而已。”他往面前的碗里夹了些菜，然后递给林祈闵，“连着做两台手术肯定很累吧，喏，你喜欢的清蒸鱼，多吃点儿。”

　　“你真好，我就知道在你心里还是我最重要！”

　　“你少自恋。”

　　林祈闵嘴角勾起笑，把手搭在苏易言身上，故作亲昵的附在他耳边跟他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斜对面的夏寒泽，眼神里全是得意。夏寒泽也抬头盯着他，两个人目光相交，仿佛要碰撞出怒火。而苏易言一直认真跟林祈闵讲话，压根儿没看出来周遭的不对劲。

　　林祈闵心里有些慌乱，夏寒泽的那个眼神他太熟悉了，那种满含着占有欲的自信他从七年前就见过了。在那个秋日午后的篮球场上，那个满身戾气带着张扬的自信的少年在全场的欢呼声轻蔑的冲他笑，“林祈闵，他是我的，你得不到。”

　　那种带着审判的眼神像是要冲破他的肌肤穿入血肉攥紧心脏，骄傲的告知他你不配之后，再一次把苏易言从他的视线里带离开来，让他连朋友的身份都失去。

　　夏寒泽看着他们两个人说笑，看着林祈闵牵苏易言的手，看着苏易言给林祈闵夹菜，他们表现的过分亲密，尽管夏寒泽并不认为林祈闵跟苏易言真的是爱人关系，不过除了你情我愿的爱情，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气氛依旧惹得他浑身不适，尤其是林祈闵那种带着挑衅的目光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屈辱。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夏寒泽此刻有些生气，可还是保持着最大的礼仪和自持站起身来，带着歉意的朝席上的人举了举杯，将半满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往外走去。

　　林祈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种熟悉的不自信感再一次涌上来，在爱情这两个字面前，谈不得钱财势力，心动深爱像是一件无理取闹的事情，外人就算再努力，也会输得一塌糊涂。

　　他略等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扯了扯衣角，对苏易言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多吃点。”

　　苏易言折腾了一整天都没来得及吃点儿什么，席间认识的人也不多，只好自顾自的埋头吃饭。他压根儿没注意到夏寒泽走出去了，听到林祈闵的声音，就下意识的以为他只是要去上洗手间，便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发出个声音来，然后继续与碗里那只还没剥壳的龙虾较劲。

　　林祈闵走出包厢径直往卫生间走去，在看见夏寒泽拿着支未点燃的烟站在洗手台前的时候，他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走了过去，夏寒泽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像是料定了他会跟上来一样。他把烟叼进嘴里朝他抬了抬，林祈闵盯着他替他点燃了。

　　烟雾吞吐间，气氛有些凝固，两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站在并不宽敞的洗手台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彼此，眼神一个比一个冷，像是场无言的内心战，谁先说话谁就输的那种。

　　林祈闵终究是先开了口，这种与自己情敌共处一室的尴尬惹得他浑身不舒服，他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舌尖掠过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夏总这次特意回来，不会仅仅就是为了给学校捐笔善款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夏寒泽深吸了口烟，然后朝着林祈闵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笑道：“我错过了一个我不想错过的人，所以想找回来。林先生是有什么建议吗？”

　　林祈闵不大想跟他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略显不耐烦的直接挑明来意：“夏寒泽，别再打扰苏易言了，你们已经分开了。”

　　“林祈闵，我和苏易言之间是我们的事情，你掺和不进来，你和苏易言之间的事情我当然也没办法插手。所以我对他做什么，会不会伤害他，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不挡你的路，你也不要以他身边人的身段来警告我，我们互不相干。”烟被掐灭，夏寒泽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眼神里的感情从来都是撒不得谎的，他心里没你，他曾经看着我时那种深爱依恋的眼神，他从来都没能施舍一个给你。”

　　“细究来，这么些年，你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