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人生》明月狐

2、初次见面

　　呼——！

　　俞小多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顿觉头一阵剧痛。

　　海量信息充斥着大脑，无数人的脸、画面，场景在脑海里闪回，他双手抱头，过了好一会，不适感才逐渐褪去，整个人定下神来。

　　很神奇的感觉……俞小多如是想。

　　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交互重叠，那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他现在拥有一套完整的虚拟世界记忆，那是从他出生后、有印象以来的全部记忆。

　　所有的人生阅历，所有与他羁绊之人……这一切都刻在他脑子里，真实而生动，他甚至怀疑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所谓的虚拟世界任务，则是一场荒诞的梦。

　　然而转念一想，那梦固然荒诞，却也很真实，真实到令他对眼前的世界又生出怀疑。

　　他终于体验到千年前庄子的困惑。

　　到底是庄生梦蝴蝶？还是蝴蝶梦庄生？哪个才是事实？

　　俞小多想得快要疯掉了，头又开始一阵抽痛，难受得捶打头顶，忽然心念一动。

　　【乔布斯，乔布斯？】他开始尝试召唤那个系统小助理。

　　脑海里一片沉寂。

　　俞小多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会吧……真的是梦？

　　短暂思索后，他决定换个称呼，试探着说：【乔帮主？】

　　【叮咚！】一道提示音在他脑子里突兀响起。

　　紧接着，有个好听的男声说：【你好，亲爱的执行者007，我是你的系统小助理，我叫乔布斯，现在已上线，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的妈呀，真的出来了！

　　所以这里的的确确是虚拟世界，而所谓荒诞的梦，才是现实啊！

　　确认这一切后，俞小多终于没那么混乱了，在脑子里问：【你到底叫什么？刚才喊你乔布斯，你怎么不出来？】

　　乔布斯温和地说：【首次唤醒设定暗号是“乔帮主”，这是我的开发者在程序里留的后门，之后你叫我乔布斯就行。】

　　俞小多满头黑线，心想这个开发者还真是恶趣味，万一人家不知道“乔帮主”，岂不是无法激活小助理？

　　乔布斯马上道：【如果叫不出“乔帮主”，呼唤“乔布斯”超过十遍也可以激活。】

　　【我靠！】俞小多震惊道，【我就随便一想，这你都知道？】

　　乔布斯答道：【我同终端脑机相连，可以知你所想。】

　　俞小多登时眉头一拧，心想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若是乔布斯件件参与，那他脑子不是要被吵得炸掉？

　　【放心，我有自己的判定程序。】乔布斯说，【只有与任务相关问题出现时我才会发声，平时我会保持沉默，不会打扰你。】

　　俞小多这才松口气，继而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中。

　　这是套面积不大的两室一厅，是他在虚拟世界的家，父母出的首付，自己还月供，大学毕业后他就一直住这里。

　　虚拟世界中他仍然叫俞小多，今年二十五岁，鲲城一家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单身gay、处零，已在公司出柜，对父母尚未出柜。

　　设定有些奇葩……

　　俞小多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

　　娃娃脸、大眼睛、双眼皮、小巧的鼻子、花瓣唇，皮肤白皙，阳光而帅气！

　　这么好的男生为何至今单身，还是个处零？这也太悲催了！

　　难道有什么心理问题？或是有什么隐疾？他仔细回忆一番，被输入的记忆中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好人缘，平时跟同事和朋友相处得都不错，哪怕出门买个菜、吃个饭，都不曾被人嫌弃过。

　　但就是单身至今，处零，还是那种极度渴望被压的处零！

　　俞小多简直无语，心想算了，反正是系统设定，跟完成任务也没啥关系，又开始回忆关于008的信息。

　　他和008在虚拟世界的羁绊设定是游戏好友。

　　两人相识于线上，前天玩游戏时偶然得知彼此都住在鲲城，008和朋友打算去海上小岛度周末，邀请他一起去，他便欣然同意，两人约定周六早上、也就是今天，在008家小区门口集合。

　　想到这里，俞小多问：【乔布斯，008的资料为何这么少？只说游戏ID叫“海上明月天涯”，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乔布斯答道：【你们现在还仅限于线上了解，稍后才是初次见面，所以这种设定很合理。】

　　俞小多哦了声，想想也对。

　　就在这时，乔布斯忽道：【007，鉴于此事与任务有关，我必须主动提醒你。】

　　俞小多：【提醒什么？】

　　乔布斯：【你要迟到了。】

　　俞小多：【…………】

　　俞小多马上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登时一阵手忙脚乱。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他当即弹射下床，一个滑步漂移到卫生间，上厕所刷牙洗脸一气呵成，抓几下头发，背上包，一阵风般出门了。

　　还好有网约车。

　　坐在车里，俞小多望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形形色色的路人NPC，车内环境，心中不住啧啧感慨。

　　妈的太真实了！完全看不出这是个虚拟世界，一切都是那么逼真！

　　譬如前方的司机，那地中海的发型、那肩宽体胖的身板、那毛糙的车技，以及挖鼻屎的动作……都那么栩栩如生！

　　现在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新闻里也没报道过啊？

　　不过也能理解！

　　就像米国人的五十一区，老毛子的迪亚特洛夫，这些神秘基地的研究项目和成果不可能公之于众，说不定克隆人都造出万把个了。

　　所幸他也不用考虑这么多，就老老实实完成任务，掰弯直男008，回到现实世界，或许还真能拿到一个亿。

　　左右坐车无事，俞小多开始漫无边际地思索。

　　资料中明确有写，只要能让008接受同他谈恋爱，说出“我爱你”，就算完成任务。

　　那如果他厚颜无耻地纠缠008，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磨到008接受自己的表白不就可以搞定？

　　【执行者007请注意。】乔布斯毫无征兆地发声，【只有一次表白机会，如果被拒绝则视同任务失败，脑机自动退出，奖励无。】

　　“啊——！”俞小多被乔布斯吓得一声鬼叫。

　　“靓仔，怎么了？”网约车司机也被吓一跳，从后视镜瞥他一眼。

　　“没、没什么。”俞小多道。

　　【你刚才说啥？】他在脑子里问，【只有一次表白机会？为什么？】

　　这也太苛刻了，输错密码还有三次机会呢！

　　乔布斯解释说：【因为第一次表白，008的反应才最真实，之后008将受到伦理道德约束，实验数据就会失真。】

　　俞小多脸一沉。

　　虽然他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吕布发布任务时也没提过这点啊，如果他提前知道还有这一条，说不得就不来了。

　　乔布斯马上澄清道：【我们研究所合法合规，不会做坑志愿者的缺德事，这些合同中都有写，你做海马体手术前全部知晓，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俞小多：【…………】

　　【此外执行者不得故意做出任何导致任务失败的举动。】乔布斯补充道，【例如无故表白，或是朝实验者透漏关于现实世界的信息——暗示也不行，如若违约，任务终止，且要面临巨额赔付。】

　　【赔多少？】
　　【具体我不清楚，不过按照经验判断，足以令你破产。】

　　俞小多：【…………】

　　俞小多的家距离明湖小区很远，虽然清晨车少人稀，也得半个钟头才能到，所以迟到是一定了，他不免有些忐忑，担心由此会给008造成不好的印象，影响到任务。

　　乔布斯却告诉他，迟到是女人和小受的专利，身为直男不会介意这一点，让他大可放心。

　　听乔布斯把他同女人相提并论，俞小多额角青筋暴突，有点想揍它，只可惜它是个AI，没有实体，否则定然不会给它好果子吃。

　　网约车终于抵达，迟到了十分钟，一个背着单肩运动包的年轻男人就站在路边，见俞小多下车，便朝他走来。

　　“不会游泳的鱼？”

　　男人走到他面前，挑眉问道，声音低沉有穿透力，同记忆中的海上明月天涯一模一样。

　　俞小多与男人对视。

　　顷刻间，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倏然涌上心头，旋即又沉了下去，继而烟消云散。

　　但他根本无暇顾及那转瞬而逝的感觉，因为下一秒，他变成了一朵花痴。

　　俞小多呆呆望着眼前人，眼里、心里、脑子里，全部朝外释放小心心——

　　——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