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人生》明月狐

12、体验潜水

　　俞小多在平台等了一会，顾海涯来了。

　　顾海涯穿了件纯黑色潜水服，看起来有点像工装，身上还有阀门和数个口袋，脚上蹬一双黑色橡胶潜水靴，头上戴着类似特种部队的头套，罩住整个头，连着脖子，只露出一张脸。

　　俞小多上下打量一番，心想也就是顾海涯才能hold住这种头套，要是换个长相普通的人戴，还不得丑死！

　　“海涯，你这套衣服看起来好酷！”俞小多道，“比你玩游戏的那身还要酷，我也想穿，可惜游戏里没有这种装备选。”

　　顾海涯站在桌旁整理东西，一边说：“这件是干衣，等你升A以后，感兴趣的话可以买一套。”

　　“好的。”俞小多随口道，“到时候我就买一套来穿，多少钱？”

　　顾海涯：“最便宜的一万多。”

　　“这么贵？”俞小多难以置信道。

　　“专业的几万块。”顾海涯说，“都是需要定制的。”

　　“哦……”俞小多点点头，改口道：“那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顾海涯：“…………”

　　“你体重多少？”顾海涯拎着一根带子和铅块，走到俞小多旁边。

　　俞小多答道：“我六十二公斤。”

　　短暂思索后，顾海涯开始做配重带。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俞小多问。

　　“人体自身是有浮力的。”顾海涯解释道，“再加上装备和气瓶，不戴配重很难沉下去，配重不仅能让你快速下潜，还能防止你飘，在水下、尤其是深水区，飘上来的话会很危险。”

　　“飘……？”

　　俞小多下意识脑补出一个画面，自己仿佛一根海草，在水里柔软地飘来荡去，与此同时，一段动感的旋律在他脑子里响起。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俞小多：“…………”

　　【乔布斯……】俞小多嘴角抽搐。

　　【不好听吗？】乔布斯说，【这是上年度十大网络金曲之一，我觉得很应景。】

　　【我谢谢你。】俞小多无语道，【麻烦你关掉好吗？】

　　音乐戛然而止，俞小多暗自松口气，在心底吐槽乔布斯这种无厘头行为。

　　“飘，是说你在水下……”顾海涯边说边看向俞小多，见他两眼发直，似乎没在听自己讲话，于是喊道：“小多，小多？”

　　“啊？哦！”俞小多回过神来，问：“刚才你说什么？飘？”

　　“飘是说你在水下突然上浮。”顾海涯耐心地说，“如果在五米浅水区，突然上浮容易出现意外。”

　　“意外……”俞小多一脸茫然，“譬如说？”

　　“譬如说，在开放水域来往船只很多，且速度非常快，如果潜水员突然从水面露头，万一碰到有船只经过，‘啪’一下，就完了。”

　　说着顾海涯在头上做出个刀切的手势，而后问：“明白吗？”

　　俞小多一怔，乔布斯马上贴心地在他脑子里播放动画演示。

　　刹那间，西瓜漫天飞舞，凛冽的刀锋出鞘，寒光闪烁，并伴随“咻咻咻”的配音，所有西瓜顷刻被切成碎片，鲜红的汁水四溅。

　　“好、好恐怖……”俞小多脸唰地白了。

　　“不用怕。”顾海涯宽慰道，“只要遵守规则，严格按照步骤操作，这种意外完全可以避免。”

　　俞小多安心了，孰料顾海涯却道：“我们重点要防止在深水区飘，这才是致命性的危险。”

　　“致命性……”俞小多脸登时由白转绿，惊悚地问：“为什么？会爆炸吗？”

　　“不是爆炸。”顾海涯哭笑不得，说：“在深水区突然上浮，会得减压病。”

　　“减压病？”

　　“是一种潜水病。”顾海涯道，“由于深水区压力很大，会迫使气瓶中的氮气溶入体内血液，如果上浮过快，这些溶解的氮气会迅速恢复成气态，在血管中形成气栓，造成生命危险。”

　　“这么可怕！”俞小多惨叫道，“那潜水岂不是一项高危运动？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顾海涯一本正经地说，“上了我的贼船，你就别想下去了。”

　　俞小多：“…………”

　　“站好。”顾海涯道，“我帮你把配重带系好。”

　　俞小多起身，顾海涯把配重带绕到他身后，又绕回身前，仔细扣好，整个过程两人的唇不时挨得很近，仿佛在拥抱亲吻，俞小多既害羞又尴尬，同时感觉到自己又有反应了。

　　他偷偷扯了下裤子，幸好顾海涯没有发现，认真系好配重带，又拎起一件厚重的马甲。

　　“这个叫BCD。”顾海涯说，“里面有气囊，用这个装置可以加气和放气。”

　　顾海涯演示如何操作，俞小多嗯嗯点头，示意明白。

　　“这个叫调节器。”顾海涯拿出呼吸装置，继续介绍：“这个是一级头，这个是二级头，这个是备用二级头，这个是压力表。”

　　“一级头接气瓶。”顾海涯把一级头朝气瓶上拧，说：“二级头和备用二级头是用来呼吸的，咬住上面的咬嘴即可，压力表用来查看瓶内气量，当气压降到五十Bar时，必须上浮出水。”

　　俞小多傻乎乎站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不停点头的份。

　　“如果下沉过快就加点气，这样可以上浮。”顾海涯补充道，“想下沉则可以放气，但不要频繁加气放气，否则会导致你的气瓶被早早耗光。”

　　“耗光会怎样？”俞小多简直快晕了，记住后面又忘了前面。

　　“耗光你就必须上浮，结束潜水。”顾海涯把气瓶固定好，吩咐说：“坐到第一个台阶上，帮你穿BCD、背气瓶。”

　　“结束就结束呗。”俞小多坐好，不解地问：“难道我还不能提前出水吗？”

　　“可以是可以。”顾海涯帮他穿BCD，并整理好两根呼吸管，说：“但潜水是团队运动，你不能独自下水，必须要有Buddy，如果你一个人早早没气，所有人都要跟着上浮出水，几次后就没人愿意和你玩了。”

　　“Buddy？”俞小多背着沉重的气瓶，被坠得直朝后仰。

　　“嗯，Buddy。”顾海涯抱他坐稳，说：“水下情况非常复杂，一个人下去很危险，所以开放水域潜水规定，每次下水不得少于两人，这样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那等我升A了，你当我的Buddy好不好？”

　　“我平时都在上课，哪有时间陪你去玩？怎么当你的Buddy？”

　　俞小多失望地哦了声，不说话了，顾海涯瞥他一眼，说：“不过如果有机会跟你一起出去潜，我可以当你的Buddy。”

　　“说话算数！”
　　“好，算数。”

　　俞小多瞬间满血复活，顾海涯拿上他的潜水镜，走到桌旁，挤了点沐浴露在镜片上，均匀抹开，再放进旁边装水的大桶里洗干净。

　　“这是干什么？”俞小多奇怪地问。

　　“因为温差原因，面镜在水下会起雾。”顾海涯解释说，“这样处理过就不容易起雾，但这个不是最有效的。”

　　“唔？”俞小多好奇道：“还能怎么弄？”

　　顾海涯拿起自己的潜水镜，用舌头在两个镜片上分别舔了舔，说：“唾液最管用。”

　　俞小多：“…………”

　　看到顾海涯红红的舌头，俞小多脸一热，结结巴巴道：“有、有点……”

　　“有点恶心是吗？”顾海涯走过来，笑着说：“自己舔就不恶心了，你还嫌弃自己的口水吗？”

　　“不、不恶心。”俞小多心说你帮我舔我也不嫌弃。

　　顾海涯把潜水镜递给他，说：“如果面镜进水，像这样操作就可以排水。”说完按住潜水镜，仰头，用力以鼻子呼气，而后道：“气体比液体轻，呼出的气体会把面镜里的水挤出去，记住一定要仰头。”

　　俞小多照猫画虎做了几遍，顾海涯说：“接下来，我的话很重要，就是关于耳压平衡，你一定要听清楚。”

　　“耳压平衡？”
　　“坐飞机时，耳朵有没有被堵住的感觉？”
　　“有啊。”

　　“水下也一样。”顾海涯说，“水下压力大，如果不做耳压平衡，头腔内外的压力差会致使耳膜痛。”

　　“那怎么办？”俞小多问。

　　顾海涯便示范如何做耳压平衡，再指导俞小多练习，俞小多学得一知半解，折腾半天勉强明白了原理，然而还没下水，也不知道算不算学会。

　　“记住这个手势，它很重要，意思是说‘有问题’。”

　　说着顾海涯右手成掌，上下翻转，叮嘱道：“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哪里不对，就立即朝我比出这个手势，我会帮你解决，或者直接带你出水。

　　俞小多说记住了，顾海涯又他教几个简单的潜水手语，最后说：“先学这些吧，等正式考证时再教你更多的，现在穿好脚蹼，我们下水。”

　　进入水中后，顾海涯将俞小多带离平台十几米远，俞小多开始害怕了，再加上不到三十度的水温，整个人不受控地打起了哆嗦。

　　【别怕，我会保护你。】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乔布斯和顾海涯的声音同时响起，俞小多没那么紧张了，深深呼出一口气。

　　顾海涯从身后把俞小多抱住，一手揽他的腰，另一手高举BCD的排气阀门，柔声说：“相信我，我们现在开始下潜，好吗？”

　　“好！”俞小多转头，唇几乎快要贴在顾海涯脸上，认真道：“我相信你，海涯。”

　　顾海涯注视他片刻，微微点头，按住阀门，两人各自咬着呼吸管，冒着泡泡，沉入海里。

　　下潜过程中，俞小多竭力做耳压平衡，然而不知是哪里不对，他失败了，耳朵里仿佛有千万根钢针扎来扎去，剧痛猛然袭来。

　　【我的妈呀——！】俞小多在脑子里嚷嚷，【乔布斯！救命！疼死我啦！】

　　乔布斯：【007……我……等……】

　　俞小多：【？？】

　　乔布斯说话变得断断续续，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犹如受潮的老式收音机。

　　【乔布斯？】俞小多强忍疼痛，问道：【你怎么了？咋回事啊？】

　　【007……我……】

　　乔布斯的声音仍然卡顿无比，俞小多还在继续下沉，头都快痛炸了，数秒后，他脑子里嗡一声，随后彻底没了动静。

　　俞小多：“……………………”

　　有没有搞错啊啊啊！俞小多简直欲哭无泪，心说这破AI怎么又宕机了，耳朵好疼……怎么办？要不我上去吧？可是下水连一分钟都不到……会不会太窝囊了？海涯他会看不起我吧？

　　在自尊心的驱使下，俞小多只得继续做耳压平衡，并咬紧牙根，忍受强大水压带来的剧痛。

　　水下五米深处，有个约十平方的木质平台。

　　顾海涯带着俞小多下潜至平台，先行双膝跪下，再以食中二指弯曲，朝他比出下跪手势，俞小多强打起精神也跪下。

　　两人面对面跪着，就像一对拜天地的小夫妻，顾海涯打出一个OK手势，无声问道：【还好吗？】

　　【OK。】俞小多违心比划。

　　顾海涯用手指着他耳朵，打手势问：【耳压OK吗？】

　　俞小多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却还是强忍着回复：【OK。】

　　顾海涯微微歪头，认真观察他好一会，继而指向他的耳朵，手掌翻转，无声问道：【耳压，是不是有问题？】

　　看到这个手势，俞小多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朝顾海涯猛点头，同时狂摆手，顾海涯当即抓起他的充气阀门，加了几下气，带他迅速浮出海面。

　　“怎么样，小多？”顾海涯帮他把潜水镜摘掉，挂到脖子上，紧张地问：“耳朵是不是很痛？要不要上岸休息？”

　　俞小多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海涯，可怜巴巴道：“海涯，我耳朵好疼，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不管用……”

　　“没关系，多试几次就好了。”顾海涯安抚道，“要带你上岸坐会吗？还是在这里飘着歇会？”

　　“不上岸，太麻烦了。”俞小多摇摇头，说：“就飘着吧，让我缓缓。”

　　顾海涯嗯了声，抱着俞小多飘在海上。

　　不多时，俞小多感觉好多了，顾海涯便反复教他做耳压平衡，在俞小多完全掌握后，再次带他潜到水下平台。

　　他们在平台上跪好，顾海涯牵起俞小多双手，仔细查看他的反应，确认一切正常后，打出手势，无声问道：【还好吗？】

　　这一次俞小多做得很成功，耳朵再也没有针刺感，于是以手势回复，并奋力点头：【OK！OK！】

　　顾海涯笑了。

　　纵使水下能见度不高，但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因而俞小多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顾海涯那温暖而英俊的笑容。

　　在水下，听不到来自尘嚣的任何喧闹，只有咕嘟咕嘟的排气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静默的异世界里，就在顾海涯笑的那一霎，俞小多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旋即生出想要紧紧抱住对方的冲动。

　　然而，他只是简单回了顾海涯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