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风景，我是过客》品燕朱

49、第 49 章

　　吴伯的车5点准时来接。6点到家。
　　林姐已经在准备晚餐，这几日没有住在家里，她知道或许有事异常，但她亦是一如平常，什么都不多问。
　　6点半罗燊也准时到家。
　　吃饭的时候只是一反常态，他在吃饭的间歇抬头对林姐说：林姐，这个周六我们一起去看看老太太，在那里住一晚。
　　林姐反射性的说哦，但是过一会儿目光中几乎有难以置信的欢喜：那我去准备准备，她一边说一边走去厨房，似乎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苏迭似笑非笑看着罗燊。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苏迭，我33，你27，年纪都不小了，可以考虑结婚了。

　　这就是求婚了？苏迭觉得视线有突如其来的模糊，她想讽刺他说：罗大少，没有大团大团要把人压死的玫瑰吗？没有大的和石头一样发光的钻戒吗？没有单膝跪地的海誓山盟吗？没有上交的工资卡和财产清单吗？
　　但是她的手在他手里，眼睛与他对视，只觉得那些暖意自手掌传递，慢慢浸润全身。
　　她眨眨眼睛，对他说：好。
　　然后又说：我考虑一下。

　　泛海国际第二年年初果然如愿上市，在这之前，它们已经完成了向辉煌的第一批供货和现场服务。辉煌一炮打响后，其他客户的拓展也有进展。市场给与的预期火热到失控。在这个靠概念就能圈钱的年代，有云计算的概念还有实际的成功案例和漂亮的收入数据，上市当日，市值超过100亿人民币。
　　当天，终于恢复单身的陈青晏，作为投资方代表参与了庆祝仪式。他与李成执香槟酒交杯相庆的照片，上了那天很多媒体的首版新闻。

　　那一天，也是苏迭的生日。她和罗燊远在加拿大，带罗大少参见岳母大人。
　　小镇风景极美人烟稀少，仿若远离一切喧嚣。

　　她已经收到韩青发出的晋升评估信息，这一次她临危受命，职位是商务合作部副总监。
　　原本被公司低调处理的马天华，不知为何和一家合作伙伴发生龃龉，对方内部审计将一名涉嫌违纪的员工提交司法机关，马天华被一并带入调查。
　　他惊吓之余总算熬不住，最终咬出了henry hou.
　　原来在原采购部期间，俩人已经联手有以权谋私的行为。当其被调任辉煌项目部后，因为何嘉宁忙于开疆拓土并不关注细节，所以更是大力钻营。而顺带的，他也承认了和HENRY HOU对苏迭的故意刁难，比如那20% KPI的由来，也比如那封匿名举报信。
　　这份录音材料有一天被快递至辉煌的内审部总监。HENRY HOU一月后正式离职。

　　彼时苏迭已经自证清白，只不过已经开始准备婚礼打算开休婚假。
　　接到消息也不过是合上电脑，朝身边催促她赶快上床伺候的罗燊回眸一笑。

　　因为距离美国不远，后面的行程他们开车越过美加边境，先到西雅图，然后再去了纽约，波士顿，旧金山。
　　苏迭见到了何嘉宁。
　　求学生活让他的面孔上多了一丝恬淡，少了当年的风风火火。苏迭想到此有些失笑：当年，其实也不过就是去年。
　　何嘉宁心情复杂，好像父母对孩子，期盼长大，却又在对方真的展翅高飞后觉得失落。他说：苏迭，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嘉宁，有许多事情你本可以告诉我的，甚至暗示我也行，但你并没有，是因为什么？苏迭问到。
　　因为我还不够确信。你可以当成是对你的最后的考验，我不确信我选中的人是否真的具备脱颖而出的能力。何嘉宁直言不讳。第二，苏迭，最甜的果实来自烈日曝晒，最深的扎根来自风雨摧毁，没有复杂环境的历练，不可能有真正的成熟和智慧。
　　所以你密谋之后匆匆而去，连再见都吝啬？苏迭看着他。
　　这个。。何嘉宁准备好的许多滔滔不绝都顿住：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的目光与她对视，却没来由有些想躲避。

　　想他何嘉宁一直立志要准确恰当的规划自己的一生，他来自偏远小镇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改变命运。因此他像机器人一般要求自己，有激情野心，也有完美的执行力和对人情世故的运营。但是他没有想到，真到临走那一刻，看苏迭专注职业其实却单纯的眼眸，他无法同她坦然自若的说出那一句再见。那一天，他原本是要说的，但是电梯关上那一刻，他却罕见的怯懦了。

　　苏迭因为他的迟疑，嘴角漾出笑意：嘉宁，我的老师，谢谢你。

　　近乡情怯，曾经我们总是有那么多的感激，歉意，甚至是道别，总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对方在心中有不一样的位置，所以反而让我们的表达曲折离奇，甚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时光太长而因缘太短，因此她要做个比何嘉宁勇敢的人。

　　如果不出所料，学成归来的何嘉宁会接任退休的商务副总裁，继续他在辉煌青云直上的一段旅程。而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成为了罗家的黄脸婆，接替林姐的职务，天天在家为三餐不继的罗家大小少爷做个发霉的贤内助了吧。

　　何嘉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老师以你为傲。
　　他不能再说更多，在每一次的选择后总有许多无法阐明的暗影，比如当他无意中发觉马天华和HENRY之间的瓜葛，当他发觉腾达许多事务都有牵扯，他只能先求自保避免瓜葛。毕竟事情若有揭晓的那一日，他是马天华的顶头上司，亦是在他负责的业务领域。即便他清者自清，亦无法推卸管理失职。他无法拿自己在辉煌以后的前途去博这种可能性。因此他只能自请去职。

　　他曾经在每一个突如其来不请自来的歉疚念头里，勒令自己停止这样的思维：烂摊子不一定会现在揭开，苏迭有她自己的能力，并且有老A计划的保护。但他确实无从预料，一切昭彰来的这么快。

　　陈青彦在2月的最后一天向枫叶提交了辞职报告。
　　他给出的官方理由是已经取得美国EB5的临时绿卡，打算奔赴大洋彼岸生活。
　　他出发那一天，并未通知太多人，只有两件行李，一旁站着秦星。

　　在再次联系陈青晏之前，秦星从公司离职，搬离了那处高档公寓。
　　她再次将自己灌得烂醉，失态的跌坐在陈青晏公寓的大厅。
　　陈青晏，你看，我又一无所有了。她咯咯的笑，满脸都是眼泪。
　　陈青晏并无嫌恶，亦不介意身旁偶尔行人的脸，他蹲下来，细细审视她的脸。
　　我为了你，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这几年唯一一个关爱过我帮助过我的人。她仰起脸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他的罪状：然后自从那一天之后，我也没办法再接受别人的靠近，连别人的呼吸我都觉得难以接受。
　　陈青晏，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其实好像什么也都没有做过，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爱你呢，为什么为什么。
　　沉默的陈青晏最终叹息，他伸出手，抱起了已近瘫软的她。

　　情缘落错如风，而最终身边人一一淡去，只剩余她，为了他留在原地。
　　仍然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眼神为他焦灼的女孩子，仍然一无所有所以渴求他的占有和拯救。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设防。自那一个夜晚偶遇苏迭，他认出这张30人之一的面孔，他突然有了一些难以抑制的灵感。自他知晓如果得不到秦星的支持他可能永远无法走近苏迭，他告诉了她他的计划，希望她帮助他成功。她为他做了很多，即便当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她告诉了他苏迭一切的喜好，包括通知他苏迭的每一个脆弱时刻，她甚至想方设法接近马天华，最终PUSH HENRY HOU走出了整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棋：关于20%的创纪录KPI。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她，如果她一一做了，他会怎么回报她。

　　或许这就是爱吧，像苏迭说的那种，不需要用理智来衡量和较对的感情，那种似乎存在于幻觉中但其实每一个人都渴慕的感情。陈青晏看着他怀抱里这张曾经短暂迷惑过他的美丽面孔，不无萧瑟的想：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是爱他的。那，就是她吧。

　　而至于他，他曾经爱过谁吗？
　　他想起不久之前似乎又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他开了一个女孩子的小车，他带她去吃饭，送她回家。她喝的很多，眼神却清澈如水，她的手曾经被他握在手心，她手掌的温润柔软让他的心甚至微微发疼。她的眼睛黑的发亮，笑开的时候美得让人触目惊心却不自知。
　　她的身上有清清淡淡的香气，在午后的车内仿佛却源远流长似一支迷香，五环上一路灯光逶迤如水，车内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他甚至在想，这段路程永远不要停。
　　可是她对他说：陈青晏，对不起。
　　她打碎了他的幻觉，这些年绝无仅有的那一次幻觉。

　　陈青晏想起那个戒烟后第一次复吸的夜晚，想起那时突然闯入脑海的年少时喜欢的那首诗：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他看着身边正在看着他的秦星，微微笑了，他同她招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