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撞糖渍》澄礼

6、第六章

　　军训结束后的第三天，他们正式开学了。
　　姜翘拿着纸张作为语文单科第一的新生代表上去发了言，分享学习语文的经验。

　　她自小就对语文有非一般的天赋，本身也是那种踏踏实实学习的孩子，所以语文成绩一直很好。
　　走到十班时，看见迟南夏垂着脑袋，站在最后一排，也不鼓掌。
　　就很过分，像对她有意见一样。
　　“……”

　　顾瑶提前给姜翘让了位置，正踮着脚等她过来，就看见姜翘走着走着，突然一停步。
　　顾遥有些懵，也不知道她不回一班，停在十班想干嘛。
　　然后她就看见姜翘把手里的A4纸团一团，眯着眼找了找手感，踮脚，纸团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砸到十班的迟南夏脑袋上。

　　见一击就中，姜翘勉强压住嘴角得意的弧度。
　　迟南夏捏着纸团扭头看。
　　姜翘忙一低身，猫着腰，朝一班跑来。
　　顾瑶：“……”
　　—
　　迟南夏接住溜下来的纸团团，打开一看。
　　字体很大，连笔也很多，龙飞凤舞的，不像一般女孩子娟秀，但是看得出来是个逻辑清晰的人，几个小点标得好好的。
　　而且字迹颇为眼熟，是姜翘的字。

　　他往后望去，果然看见蓝色校服的衣摆一闪而过。
　　附中的校服很有特色，每个年级对应不同的颜色，高三是绿色，高二是黄色。而他们是蓝色。拿到校服那天，赵辞爆了句粗，“真她妈的丑，整一劳改服。”
　　结果，他今天往队伍里站着，看到高二、高三的出场时，沉默了。
　　扭头就拈着校服的小角，一脸珍惜地对着校服深情告白：“是我不懂你的美。”

　　他告完白就看见迟南夏手里握着个纸团团。
　　“你啥时候多了个纸团团？情书吗？”赵辞不大惊小怪，毕竟迟南夏的脸是摆在这儿的，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两回，侧过身说，“给我检阅检阅。”
　　他如往日那样，勾着手，准备把纸团拿过来。
　　迟南夏却回避了下，没给。

　　赵辞不明所以，怎么还不给呢？
　　男生站在最后一排，长相偏冷，轮廓分明，眼睑微敛，碎发挡住他的眼，按了按蓬松的小纸团，看了赵辞一眼。

　　赵辞也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还是怎么的，他竟然从迟南夏的眼神中读出了对这个揉得稀巴烂的纸团的珍惜。
　　他暗暗咂舌，不应该啊，迟南夏啥时候把别人给的情书也当回事了？初中时那么多女生排着队给他送情书，他直接看都不看直接拒绝的。
　　怎么今天这么个小纸团他还珍惜上了。

　　赵辞想了想，往一班看了看，刚好看见才站好了的姜翘，秒懂。
　　这纸团是姜翘的。

　　他有时会想，迟南夏是不是喜欢姜翘？但喜欢一个人有必要天天逗人家吗，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叹口气，实在搞不懂这两人关系。
　　-
　　姜翘出去倒了个水，刚坐下就听顾瑶边念叨边拿笔头戳着前桌的后背：“A……B……快快快，填空第一个填啥？”
　　“ok,answer是吧。第二个呢？”

　　姜翘有些懵。
　　顾瑶扭头又问她：“姜翘，你英语书预习写了没？英语老师前几天在家长群里布置的。”

　　姜翘抿着唇，回想了几秒，隐约想起来似乎真有这么个事。
　　姜海还敲着她的房门给她提了一嘴，但她当时睡得正迷糊，压根没往脑子记。
　　所以就是没有预习。

　　“你快点补，还有挺多的。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课。她一定会检查的。”顾瑶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写，手下笔不停地嘱咐道。
　　他们的英语老师就是班主任，报道那天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话掷地有声，眉眼锋利，姜翘听完报道后，觉得她以后要完，有个这么严的英语老师。

　　姜翘分心听顾遥说的话，预习好像有很多啊，一边连忙从桌洞里掏出书包，她的书包塞得鼓鼓的，各种各样新发的书，她也没有把书放桌洞的习惯。
　　于是翻啊翻，翻啊翻啊，约莫翻了半个世纪那么长时间。
　　姜翘忽地泄气了。
　　她的书包里真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各种各样的新书都有，就是没有最重要的英语书。
　　“……”

　　顾瑶回头，大惊道，“你不会连书都没带吧？”
　　姜翘丧气地点头。

　　“你快去找人借，没时间了！第一次上课，书都没有算什么话？”
　　姜翘起了身，短暂地思考几秒，果断地向十班跑去。

　　十班在三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大课间，三楼却异常的安静，姜翘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探着身子在十班教室门口找迟南夏的位置。
　　很巧的是，和她一样，迟南夏也坐在窗边，似乎在趴着，不知道在干嘛。

　　姜翘松了口气，迟南夏正好坐在窗户边，不用她进去了，毕竟冒然闯进别人班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她探头越过十班的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十班的空气像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瞬间发出隐隐的骚动。

　　同学1：是姜翘吗？
　　同学2：是的是的，长得好好看啊，我有个朋友想认识她系列……
　　同学3：你在想桃子吃吗？你没见过她揍迟南夏？
　　同学4：姜翘来干嘛？找迟南夏？
　　同学5：……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吗？不是才闹过？
　　同学6：静观其变！正好我们班旁边就是教导主任办公室，不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
　　姜翘绕到窗户边，十班的窗户是关上的，她伸手把窗户拉开。
　　窗户被打开，淡蓝的窗帘扬起来，正好笼罩在趴在的男生身上，男生把脑袋埋在胳膊处，呼吸清浅，黑发遮住眉眼。

　　姜翘有些楞，他睡着了？
　　坐在迟南夏斜前方的赵辞看见姜翘过来找迟南夏，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指在迟南夏桌上扣了两声。
　　“咚、咚。”

　　声音震动，顺着桌面传进迟南夏的耳膜里，紧接着擂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起头，长眼黑沉沉的，嘴微微抿着，表情实在不能说是好，拧着眉，气场沉而重，眼底还有没睡醒的困倦。

　　秦晴和他有时差，差不多是半夜的时候，他接到秦晴打来的电话，说秦北在美国治疗得不好，适应不了，可能过些天就要回来了。
　　他抿着唇听完，不知道该是什么感受，总之一宿没睡着。早上起来时心情极度差劲，姜翘发言时才打起精神听了会儿，回到教室倒头就睡。

　　赵辞示意他往窗户边看，他可不敢这个时候惹迟南夏眉头，要不是姜翘找，他压根不会把迟南夏叫醒。
　　没看班上都没人说话嘛，那是因为迟南夏在睡觉。

　　迟南夏蹙着眉看过去，见是姜翘，敛了敛神色。
　　女孩儿站在窗户外，阳光浅浅洒了她一层，皮肤柔软，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低着眉眼抱歉地看着他。

　　迟南夏稍微清醒了点，问：“怎么了？”
　　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低沉沙哑，像勾着弦般。

　　姜翘看了眼迟南夏的神色，早上站得远，看不明显，现在一看，眼下青黑，还隐隐有着血丝，神情漠然冷淡。
　　顿了顿，迟南夏一贯作息规律，比老年人还老年人，今天却如此反常。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迟南夏这个状态就很不对。
　　这人虽然平时也气场冷，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带着不耐。

　　姜翘想了想，神色夸张：“迟南夏，今天的你散发着光芒……”
　　迟南夏似乎嘴角抽搐了一下，抬眼，看着她。
　　姜翘和他对视着，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傻。
　　她有些尴尬，但是还好，迟南夏开口问了：“到底怎么了？”
　　姜翘：“就是……你可以借我英语书吗？”
　　-
　　她踏进教室门时铃声正好响，英语老师还没来。
　　顾瑶已经copy完答案，一脸淡定地准备接受老师的检查。
　　见她进来，忙把板凳往前移，挪出个空位置，顺口问：“借的谁的？”

　　姜翘喘了口气，抽空回答，“迟南夏的。”
　　“你快看看他写了没？”

　　姜翘也不当回事，一班和十班是同一套教师系统，英语老师在一班布置了，十班也绝不会落下。虽然前不久她才接受了迟南夏是个学霸的事实，但是学霸一定会有学霸的自我修养的。

　　比如说他们班的李光明同学，别人问他做了没？可否借抄一番？
　　他一瞥问他要课本的男生：“没做。”

　　那男生一喜，所谓老师一定不会责怪好学生定理，李光明没做，那老师也不好意思说一样没做的自己呀，男生小算盘打得稀里哗啦的。
　　李光明推了推眼镜，慢慢补充了句：“我跟老师说过了，题目太简单了，她去做大学四六级题目。”
　　“……”

　　正好老师来了，英语老师罗琪个子娇小，很年轻，但是教课十分厉害，连续几年被评为“市优秀教师”，这次带一班和十班，不知道多少家长暗地里开心。
　　她把书往讲台上一放，开门见山：“把书翻到第三页，放到课桌右上角，我来检查一下……”

　　姜翘翻开迟南夏的课本，顾遥怕前桌的答案不对，想和迟南夏的对一对，也凑过来看。
　　结果一翻开，两个人双双沉默了。

　　迟南夏的书很崭新，甚至连名字都没写，被人捡到都找不到任何一点个人信息的。
　　“……”

　　顾遥干咳两声直起了身，觉得迟南夏这个人考上附中似乎有那么点奇迹的味道，又觉得姜翘会很惨。
　　正好罗琪走到姜翘课桌边，声音轻柔，听起来却格外惊悚。她道：
　　“来，同学，书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