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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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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时候,宫锦鸿身上穿着的只有一件单薄的粗布衣服,因此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冷。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是哥哥在抱着他,就有点舍不得再睡。挣扎地睁开了眼睛,真的是哥哥!
于是陆衣就看着这双眼睛懵懵懂懂的睁开,甫一见到自己,就开始闪烁着单纯的、喜悦的光,像是晶亮的黑曜石一般。
宫锦鸿试探地将头靠向陆衣,看陆衣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大胆地将头整个埋到陆衣的颈项中。
“哥哥,我刚才做梦了。”宫锦鸿靠在陆衣的肩头。
陆衣温柔地应着:“梦见什么了呢?”
“我在雪地上,哥哥抱着我飞到山上。我说去摘花给哥哥,但是哥哥一下子就不见了。”宫锦鸿几乎是很疲惫的蹭了蹭陆衣的侧脸,嘴里嘟囔着,“我找不到哥哥了。”陆衣没有听懂宫锦鸿说的话,他抚慰性质的捏了捏宫锦鸿雪白细嫩的后颈。
感受到锦鸿毛茸茸的脑袋玩闹似的蹭着自己,陆衣一面伸出一只手护在一侧,一面伸手从怀里掏出用手帕细细包住的点心。
四下安静极了。深秋中秋蝉前几日就已在哀鸣中一一死去,只偶尔有几只夜归的鸟儿划过低空的声响。夜色变得更浓郁,这使得柴房内黑暗的地方更暗,像是厚重的幕布一样渗不进光,而有月光的地方就显得更清晰,只是凄清的月光弥散,把寒冷又更多的带了进来。
陆衣和宫锦鸿就相依为命似的倚靠在这光影交错间。陆衣将点心托在手掌上,像逗弄一只漂亮但胆小的鸟儿似的逗弄宫锦鸿,小声地问他:“吃点心么?”
宫锦鸿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就先咕噜咕噜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顿时涨红了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小小声得辩解着:“不是,不是锦鸿,是肚子,它是坏肚子```”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惹得陆衣按捺不住的笑了一下。
陆衣亲了一下怀中小孩的脸蛋,宫锦鸿惊呆了,讷讷地盯着陆衣的嘴唇瞧着,想说什么又半天说不出话来,“哥哥,哥哥,亲···”
陆衣低下头,在小孩耳边低语,“点心哥哥是带给你吃的,手拿出来,哥哥就给你。”
宫锦鸿就将两只手拢成了一个小碗,虔诚地看着哥哥放在他手心的点心。
吃完后,宫锦鸿用手臂圈着陆衣的颈项,身体软倒在陆衣的怀中,他心中有好多感情不知道要怎么向陆衣表达,最后就趴在陆衣肩头,微弱地用气音叫着哥哥。
陆衣听见他像小猫似的声音,圈着宫锦鸿的手臂慢慢收紧,心中想,这个宝贝是我的了。
谁来要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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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锦鸿填饱了肚子就软软地靠在陆衣身上,像条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陆衣微笑着抓住了他的小爪子,宫锦鸿却瑟缩了一下,“哥哥,疼呀”。
陆衣觉得不对劲,拉开衣袖看,却是发现衣袖挡住的手上皮肤都烧伤了,伤口红肿,怕是已经有些发炎了。
陆衣感觉像是有团火在自己胸腔中燃烧。他迅速地抱着宫锦鸿起身,“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月光照亮了整个窗户,人在其中也像是会发光一样。
陆衣将宫锦鸿托上了窗台,翻身越出后回身将宫锦鸿抱了下来。
宫锦鸿乖乖窝在陆衣的怀中不动弹,陆衣就抱着他悄悄走出了院门,往镇上的医馆走。
医治时大夫让陆衣脱下了宫锦鸿的外衣,看着宫锦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陆衣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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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嗒踢嗒的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响在官道上,陆衣骑在马上有点心不在焉。
陆母掀开车帘看到陆衣这幅模样,以为陆衣是累了,便唤陆衣入内来,陆衣拒绝了,继续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前行。
入夜,预备在一家客栈休息。
陆衣唤人将饭菜都送到房间里,然后拴住了门。
他坐在桌边,斟了一杯酒,一边浅饮一边静静等待着。
不一会儿,窗边传来了叩击声,陆衣迅速去开了窗,然后就被某个傻子扑了满怀。
陆衣垂眸看去,宫锦鸿眼睛晶亮,身体扭动着攀到了陆衣的肩颈,雪白的小脸凑到了陆衣的脸侧,用气音很珍惜地说;“哥哥,我终于见到你啦。”
陆衣把这只粘人的小老鼠妥帖的抱进了怀里,对窗外的暗卫点了点头。
等暗卫重新隐去了身形,才关上窗户,把小老鼠抱着坐到了桌边。
在医馆看到宫锦鸿身上的伤口时,陆衣就做下了将宫锦鸿带走的决定。
目前宫锦鸿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大将军夫妇很宠爱陆衣,到时细细解释先暂时将宫锦鸿养在府里。假使直接由将军府禀知宫锦鸿的身份,会很难解释将军府如何会得知。倒不如先养着,待皇上发觉当年真相,再以事先不知道皇子身份,因为看得是玉雪可爱就收养了为由顺势将宫锦鸿送回宫。
至于那对夫妻。陆衣眼里划过了一丝暗芒。
*
“嗒嗒”的马蹄声在夜里安静的街道上响起,陆衣驾着马直向回府方向疾驰。
今日陆衣穿的一身白衣,搭的银色腰封与长靴。头发用银冠高高竖起,那张俊逸绝伦的脸就整个露了出来。
陆衣的性子比较冷,表情也就显得有几分生人勿进,但因为心中装着某个人,漆黑深邃的眼瞳中就微微地透出了几分笑意,这几分笑意一下子给陆衣带来了些许人间气,像是习惯了脱俗人间的仙人偶然间垂眼看了看红尘间的凡人。
到达府门后,陆衣利落地翻身下马,顺手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了上前伺候的下人。
“少爷,您今日回府比往常晚些。”
陆衣笑着点了点头称是,这边长腿一迈,跨过门槛,有些急切的往府内走去了。
陆父陆母都已歇下,陆衣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
进院落时,屋檐下的灯都点着,将院子里幽微的长廊与小径照亮了一些。
陆衣沿着园中小径向自己的屋子走,看起来不紧不慢,偶尔加快几分的步伐才暗暗泄露出主人心中的迫不及待。
夜确实是深了,秋的寒意与霜气浸染了将军府,小路两边的植物也覆上了一层露水,待离屋子渐近时,陆衣的靴子和衣角已经被露水染的有点湿了。陆衣没有注意自己的行装,只是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双总是覆盖着一层冰雪般的眼睛中悄然浮现一些微光。
院中的婢女见陆衣归家,忙上前询问陆衣是否需要进食。
陆衣道,“在宫中已用过晚膳,不必忙活”,让伺候的婢女和小厮都下去,眼睛却已经将正院的房间望着了。
这时候的窗户是用一层半透明的纱质材料制作的,颜色不是纯白,倒是透着一点淡淡的竹黄。室内的烛光透过窗纸映出来,在幽微的夜色与清寒的月光中潺潺,陆衣在这时,才终于有了到家的感觉。
在前几日,皇帝将京中权贵人家的适龄公子召集进了宫中,不日与皇子们一同入上书房进学,和上一世的时间线相同。等到宫锦鸿被接入宫后,就会从权贵子弟中挑选一部分分别指给不同的皇子做伴读,陆衣最后是被指给了太子。
今日尚学修的是武课,课后四皇子在自己的院中组了小局,邀请皇兄皇弟和伴读的世家子弟对月赏菊,因此耽误了些时间,往常陆衣不会这样晚。因此今天独一份的体验是,陆衣感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与宫锦鸿相见。
陆衣轻轻推开门进屋,就看到宫锦鸿缩在床头似乎已经睡着了。
慢慢走近,陆衣垂头看着床头的小孩,确乎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床头的蜡烛将将燃了一半,下面的银制托盘上已盛了些蜡泪。豆大的烛火在雕花镂空的灯盏中跃动,偶尔发出“哔啵”的燃烧声响。烛光只勉强照亮了床头,屋子里更多的地方就黑暗着、幽微着,寂静地注视着屋内的人。
今天下人燃的是紫檀香,香雾缭绕中,床帏更显深深。床榻是陆衣惯爱的深色,而宫锦鸿的皮肤却极白,这样看来,相比真人,倒更像是一座匠人呕心沥血雕刻的玉像一样。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宫锦鸿的五官半隐半藏,眉眼也落在了阴影里,平时鲜活的表情都安静下来,和主人一起沉入了睡梦里。
与陆衣的仙气不同,宫锦鸿的长相更容易让别人联想到鬼魅或妖精。陆衣把这个宝贝抱回府后耐心细致地用锦衣玉食养着,总算比初见时瘦骨嶙峋的状态相比圆润了些许。现在脸上带着几分婴儿肥,妖气去了一些,倒是更多了些单纯与无辜。
陆衣温柔地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脱衣梳洗一番,却见宫锦鸿长长、纤弱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随后那双眼懵懵懂懂的慢慢睁了开来——像是玉像做的人一瞬间获得了生命,要向幸运的得到它的人露出在人间的第一个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