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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含芳独暮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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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
桓府的门口围了一圈铁桶似的人墙。
人们交头接耳,谈论暴雨夜沈州首富桓远道暴毙一案。
有兴奋得说不出话的,有感慨万千的,有唉声叹气的,有黯然神伤的……气象万千。
紫荆花连环杀人案——从孟春开始,连续发生了七起,每一次受害者非富即贵,都是被紫荆花枝一剑穿心而死的密室杀人案!
据常理分析,作案的手段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作案人被沈州市民称之为紫荆花神,。
一簇一簇,那样茂盛,象征着家人团聚兄弟和睦的花朵,一瞬间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人们开始拔去紫荆花,而紫荆花却越长越盛,法师道士去去来来,也只是增长了它的起眼。
所以,人们的香案上摆上了紫荆花神的牌位,因为从来没有关于它的传记,也不知是男是女,所以牌位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现在,围观的人群里多了一个穿白衣的女子,清晨的寒风吹拂着她的衣摆,衣袖轻轻飞舞,普普通通的白衣,在她身上就如同白蝴蝶的羽翼。淡白色的面纱笼罩着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样子。
她身边跟着的人却不容忽视了,雄赳赳,气昂昂,不是沈州总捕头万鹰还能是谁?
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花粲然看着围观的人,道:“桓家的名声不是很好?”
万鹰道:“桓家世代经商,家财万贯。桓大公子桓远道为人吝啬,兢兢业业。二公子桓载熙则是纨绔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总之,人们对他们的评价不温不火,还不足以导致杀身之祸。”
“桓大公子跟二公子的感情好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
“这……据说是很好的,小的时候形影不离,长大以后渐渐疏远,最近还在商议分家的事情,没有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万鹰停住脚步,锋利的眼光直刺花粲然内心深处:
“花小姐,你只有三个选择,第一,在今天之内找出真凶,第二,坦诚昨晚你为何出现在桓府,与紫荆花连环杀人案有什么联系,第三,休怪我严刑逼供。”
“总之……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找出凶手,”花粲然蹲下来看着地上的人形,“紫荆花神就是我,对不对?”
“……”
桓大公子果然勤俭持家,卧室里空无一物,连幅称得起门面的古画都无,一张桌,一张床,连凳子都省了,乍一看,跟牢房差不多,整洁得过分。
花粲然看着地上的人形,蹲下来,在半空中摆了一个同样的姿势:仰面朝上,双手紧紧握住虚空中的什么,那微拢的手指拿的正是事后花粲然从他身体里拔出的紫荆花枝。
万鹰奇怪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问,花粲然道:“我们去二公子的房间。”
他们刚走出门口,就跟两个人几乎撞个满怀。
“你是……你!——”
二公子桓载熙瞪大了眼睛,转而怒视万鹰:“你把杀人犯带来这里干什么!别以为戴了面纱我认不出来!出去!”
花粲然别过脸,望着远处的紫荆花,自顾自地抽身离开。
“别乱碰!”桓载熙几步冲上去,直接打掉花粲然抚摸紫荆花枝的手,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离开我的房子!回到牢房里去!”说着又冲着万鹰道:“衙门是怎么回事,竟然派杀人犯来查案!”
此刻万鹰正同陪着桓载熙前来的捕快说话,那捕快跟万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材高瘦像竹管,脸色青黑像死神,只是同样的那双眼,如宝剑剑光那样锋利。
“你说这间房子是你的了?”
花粲然突然问桓载熙。
桓载熙一脸怒色地看着他:“难道是你的?”
“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你怀疑我?”
“无。”
“给我滚出去!”
在这边,那个青面人讥笑着对万鹰说:“你居然靠一个杀人犯!而且还是个女流之辈。你还要不要在沈州衙门里混?”
万鹰冷冷道:“只要能破紫荆花连环杀人案,我不管过程。”
青面人的笑声犹如夜枭鸣叫,令人毛骨悚然:“我静候佳音。”
青面人刚想走,万鹰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我警告你,不准靠近东湖一步。”
“怎么?”
“我警告你,那里关着一只蠢蠢欲动、穷凶极恶的野兽,你若是近了他的身,保准你找不到你的骨头!”
说着他大踏步向桓载熙走去,青面人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脸上充满了鄙视和憎恶之色。
“万鹰捕头,如果我再在家里面而不是监狱里看到这个女人,你知道后果如何?”桓载熙冷冷道,甩袖离去。
花粲然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她看了看那茂密的紫荆花树,和满地堆积的紫荆花,突然拂袖离去。
万鹰看了一眼青面人,若有所思。
“凤凰花!……果然名不虚传。”
花下的女子轻叹。
树上的凤凰花开得绚烂,一朵一朵像天边的云霞,仿佛三生彼岸怒放的曼珠沙华。
只不过更加冷艳和繁复。
地上已经落了一层淡淡的凤凰花,好像红色的地毯。
花下女子没有流连,折了一支凤凰花戴在头上,回眸淡淡一笑:
“迦叶,走罢。”
她的头上插满了花,秋海棠、牡丹、芙蓉、栀子、梅花……四时的花卉神奇地聚集在她的发上,相互调和,竟然互不抢眼。帝
都里也有富贵人家的妇女做四季花冠,上面聚集了所能看到的应时花卉,但是因为花时不同,一般都是用丝绢做的假花。
而花下女子头上的花冠,却朵朵都是真的,有的甚至吐出晶莹的露水。
名花倾国两相欢。
然而簪花满头,花下女子的神情始终是落寞冷寂的。
“总会找到属于你的花魂的。”
白衣男子安慰。
“……”
女子欲言又止,沉默点点头。
花瓣从她头上飘零下来,瓣瓣惊艳。
她的背影,充满了鸿蒙初辟时,踽踽独行的寂寞惆怅。
她的花神应该是芙蓉花吧?他如是想。
芙蓉清愁。
无情有恨何人见,月白风清欲坠时。
莲的心事,又有谁知?
黑暗中,迦叶抹了抹唇上的血,从梦境中惊醒。
花粲然随着万鹰走遍了整个沈州,依次把紫荆花案涉及到的六户大户人家都查遍了。
有的没有认出花粲然,借着万捕头的面子准许他们询问,有的消息灵通,已然知道那女子身份,抵死不让她进入。最后花粲然一拍茶座,惹得茶馆四周的人纷纷回首。
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对万鹰捕头说:“可否准我一件事?”
于是人们奇异地看见,水火不容的万鹰捕头和青面人走在一起。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一个比真人还真人的青面人就从茶馆走出来了。
想当年,她一剑削去迦叶膝盖,又一剑刺中迦叶心口,刺得那么深,似要把他钉入九幽绝狱。
那种凌厉、决绝。
比起那不见天日的男子,哪一个更让人畏惧?
最后他们在一家旁边开满了紫荆花的茶馆里坐了下来,日已西斜黄昏,紫荆花被染成橘红色,绚烂而温和。
“你还有四个时辰。”
万鹰冷冷说。
花粲然去了伪装,露出清丽的面容,被阳光度上一层温和的色彩。
“紫荆花神爱财如命,”她拖腮,眼睛里却有冷冽的光,“六户人家全部被偷了珍品,从此一蹶不振。你们应该查过各大当铺,看有没有重要的人物?”
“我们自然早就料到,”万鹰低声道,“洛阳、苏杭两个城市陆续发现遗失的古董。我们派人前去调查,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次杀人案当真有非人类力量的参与?”
“……”花粲然轻啜了一口菊花茶,“洛阳、苏杭?是哪家的铺子。”
“自然是华府华冽统治的江浙财行和名义上属于华冲的洛阳钱庄!”他低声道,“但是我们翻遍所有的账目,他们财行的账目都十分清白正常,而且与沈州各大财阀都没有明显的利害冲突……前几个月,华冲甚至还出了一大笔钱资助桓府……”
“但这样调查下去,恐怕……”花粲然冷笑。
万里之堤,溃于蝼蚁。
一连串地追查,一定会牵扯到华家以及跟他联系的整个利益网。
花粲然暗想:这几天沈州衙门应该有探子告知二伯的死讯,调查陷入僵局,才导致万鹰病急乱投医。
这消息已传得多深?
她必须快点解决沈州的事。
万鹰见她黛眉微蹙,若有所思,心里面的疑惑更加强烈。
正欲打破沉默时,突然听见有人砍伐花树的声音。
那小二正疯狂地砍伐着紫荆花树,突然榔头“砰”的一声飞脱,他的虎口一霎被震得发麻,竟然流出血来。
那个女人!
花粲然不知何时站到小二身后,满脸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