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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界脉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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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风平浪静、天光晴朗。
雁归一大早就领着又因嘴贱被辞退回家的驴蛋赶往了城外的小山坡,夏天生长遍地的野花被太阳晒得打焉,但她还是一点一点从中寻找出坚强的有精神的花朵,慢慢编织出一个漂亮的花环,今天便是麻雀成亲的日子。
她与麻雀约定了,在婚礼的这一天,会为她带去一个花环,雁归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总觉得有隐隐不安的感觉,她侧头看了一眼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坐在草地上的驴蛋一眼。
看起来胖胖的少年悠哉悠哉的模样让她有些不爽,尤其是她自己忙得满头大汗,而驴蛋就坐在那里安逸的歇凉,她憋着气,喊道:
“走了,回去了,驴蛋。”
今天是麻雀的大喜日子,不宜见红。
但过了今日,就是你驴蛋的死期!
她自己是打不过也追不上驴蛋的,但拉上狗蛋就是如爸爸打儿子一样轻松了,谁让驴蛋虽然常年被追打锻炼出了极快的跑速,但身体力道连带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完全比不过已经在铁匠铺当了整整一年学徒的狗蛋呢。
不知道自己又预定了一顿毒打的驴蛋吐掉嘴里的草根,‘哦’了一声,他站起来跟在雁归身后,作为一个保镖,他那胖乎乎看起来一个能顶两个的身材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外城四通八达的复杂巷道,走着走着,驴蛋忽然停下脚步并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他又神情略显困惑地嗅了嗅鼻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龟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是这个?”
雁归晃了晃手中的花环,她有些疑惑:
“你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哎呀,不是野花的味道,而是……”
要说味道,只是短短的一点时间,雁归便闻到了驴蛋所说的那股香味,那是与带着苦涩清香味道的野花截然不同的,充盈了甜蜜诱惑的味道,还泛着一点点莫名的铁锈味……
“这个味道好奇怪,虽然挺香的。”
“是吧?”
“是什么啊……回去吧,婚礼要开始了。”
但是,好像忽略了什么,忘记了什么。
无形的花香在根脉还未延伸过来之前,便乘着风飘落至人类的城市,与突如其来的腐殖之蛇不一样,这一次的黑潮有些纤细温柔的前奏,虽然花香中仿若幻影的精神影响让许多人都忘却了它的存在,但总有人注意到。
若隐若现的幻觉之中,连周遭的声音都变得若有若无,“等一下,驴蛋,你说得对……”
确实……有哪里不对劲。
雁归在离开这条阴暗巷道的最后一刻停下脚步,这是一条漫长崎岖的巷道,不走到最后一步,是看不见外面阳光明媚的景色风光是什么样的。她走到了尽头,所以看到了……
持刀的士兵像驱赶羊群一般驱赶前方约数千人的人类,这些被驱赶的人神情恐慌、茫然无措,甚至有想到反抗却被毫不留情击倒砍伤之人,而更后方还有更多的人被驱赶而来!
看被驱赶的人群穿着,他们全是外城人。
她的身后,驴蛋用压低的气声问询:
“……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雁归缓缓伏低身子,一步一步地后退,试着将自己退回巷道的阴影里。
“但看样子,那些出自内城的士兵准备将我们这些外城人驱赶至某一个地方,看方向应该是城外,不论他们想做什么……”
驴蛋迟疑道:“我们是躲起来还是逃跑?”
“都不行!别忘了,我们的家人肯定也被控制起来了,首先我们得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试着找一个落单的士兵问问看吧。”
如果运气好的话,碰见一个落单的审问一番内城那位执政官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运气不好被抓住了,那就先混进人群里……
“嘿,你们两个——!”
身后传来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蹲在地上的十二岁小女孩缓缓转头,她面上的表情从如成人般的凝重无缝转换成与巷外的外城人们差不多的茫然无措与畏惧。
驴蛋是不需要她操心的,他本就被这一惊吓得满脸青白,他们的身后,四个手中持刀的士兵面色阴沉站在那里,其中率头的那人一把拎起瘦弱矮小的女孩子,他嗤笑一声:
“怎么,是想逃跑吗,小鬼们?”
这运气,简直糟透了。
……
身穿红嫁衣的新娘托着腮等着同伴为她带来最后的礼物,她照着昏黄的镜子,望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身后人来人往的忙碌着,她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吉时也将到了,便大气不敢喘地小声道:
“该上轿了,阿漪……”
“不行不行,我还要等龟龟呢,我们说好了的,她会为我带来一个花环,我会将我的名字告诉她,我得等她回来,很快的……”
麻雀摇了摇头,她一向娇气且固执,平日里家里人又从不敢打骂她,就只能事事都依她所想了,不过今天并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她可以等,家里和亲朋好友或许也可以等。
但新郎那边等不了。
她的母亲阿欢都快急哭了:“阿漪你就别任性了,等到了那边再等龟龟也不迟啊!”
“如果耽误了你的婚礼,龟龟也会觉得不安的,你也说了,她很快就会赶回来的,我们就先走一步……”在这边帮忙的姜琳也连忙劝说起来,可不能因为她女儿的姗姗来迟耽误了婚礼的吉时,要这样阿欢可得恨死她们家了。
只不过龟龟去得挺早的,还有驴蛋跟在身旁,怎么会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归来?
面对他人的劝说,麻雀仍固执地摇头:
“他们等不了也得等,我要等龟龟回来。”
她有种冥冥中的预感,如果她不等了,或许就真的没有再见的可能了。遥远而绮丽的花香中,她缓缓抬头,望向窗外明朗的天空,远方一缕黑烟徐徐升起,内城的方向似乎传来兵戈斧击的声音,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
“外面发生什么了?”
“好像有人在惨叫……?”
“那个,谁出去看看啊?!”
“嘿,你让别人去看,你怎么不去?”
“……”
心生不安的新娘从座椅上起身,她提起沉重的裙摆准备亲自出门去看一看,但禁闭的门扉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惊得屋内人仰马翻!闯进屋的是一队身上穿着无归城守卫制式的甲胄,手中提着森冷长刀的士兵!
他们动作粗暴,像拎鸡一样地将一个又一个屋内胡乱躲藏的女人提起来丢出屋外,完全不顾这里是一位待嫁新娘的闺房,在女人们惊叫连连的同时,也有会看眼色的自己就摸着墙边出去了,总比被人丢出去的好。
穿嫁衣的麻雀在出门时差点被慌乱的人群挤倒在地,此时此刻作为新娘的她已不再是婚礼的主角,而是一场不知为何的动乱之中微不足道的小小配角,哪怕她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你们想干什么?!”
“放开我的孩子,放开他!”
“不要推了不要推了!有人摔倒了——!”
“好痛,我的手!你们这群疯子!!!”
“呜呜呜……阿娘你在哪……阿娘……”
无数人都被冷酷的士兵们强制推撵着往一个方向过去,如果想要反抗,那个被无情的砍掉手臂正在惨叫的人就是反抗的下场,
这场婚礼的来客被人群冲散,麻雀的母亲阿欢紧紧撰住女儿的手臂,她本就胆小,在此时抖如筛糠,而麻雀却是一手拉住了龟龟的母亲姜琳,一手挽起自己过长的嫁衣裙摆。
六神无主的阿欢连声道:
“阿漪,麻雀啊,我们去找你爹……!”
“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这兵荒马乱的,她阿爹又先走一步去了亲家那边商量宴客的事情,隔着半座外城的距离呢!麻雀满心不安,她也想要有人依靠呀,可惜她的阿娘性格怯弱,担不起重任。
她不耐烦地叮嘱道:
“别瞎想了,抓紧我,不要被冲散了。”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到底想要将外城人驱赶到哪里去?
麻雀强掩下恐惧的心绪往后面望去,在五年前的黑潮来临之时,无归城原本的兵力在血肉磨坊般的战场上消耗殆尽,这一批士兵是圣城从其他城市调遣过来的,在本地没有亲朋好友,所以动起手来完全是不留余地的!
要是她不让龟龟和驴蛋去城外就好了,要是她不答应这一场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婚事就好了,虽然这对大局来说无关紧要,但这时候至少大家是聚在一起的,她也不用一边担忧一边害怕了,麻雀不可避免地后悔起来。
要是龟龟在这里就好了……
“我要去找龟龟——!”
这一边,姜琳也不可避免地忧心起自己的女儿,她最后的亲人,但在她挣脱麻雀的手之前,身穿嫁衣的新娘手疾眼快反过手死死握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就这么消失在人群里。
一向娇气得就像小公主的少女在这紧急时刻终于有了点大人模样,她的阿娘性格软弱靠不住,姜琳婶婶又因为担心龟龟慌了心神,要是她再支棱不起来,那才是全完了!
要是龟龟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麻雀觉得如果是龟龟的话,她肯定不会仍由姜琳独自一人婶婶离开的啊!麻雀现在终于有曾经龟龟面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时那种无奈感了,她极力劝说道:“你听我说,婶婶!就算现在你离开了也不可能找到龟龟的,这里这么多人这么混乱,能碰见她的可能太微渺了!”
“你不要慌,冷静点,龟龟肯定会来找我们的,我这一身红嫁衣在人群里最显眼了,只要她来到我们附近就一眼能看到!只有和我一起走,你找到龟龟的可能性才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