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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错下的错过 ...

  •   六月末,阳光已经毒辣的过分。浓密的树海抵不住阳光强烈的攻势,而知了们却乐此不彼地栖息在此,唱着欢快的乐曲。

      “丹青,我受不了了,都快烤熟了我!”躺在树底下的沈茜一把坐起来,拿手当风扇,喘着粗气。

      陆丹青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是谁非得拉着我上这儿凉快来!”此时本是午休时间,沈茜不知怎的,突然心血来潮,拽住她就走,非要上外边感受大自然无穷的热力去。

      沈茜自知理亏,笑嘻嘻地道:“教室里压抑的慌,我本想拉着你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这树底下比教室里更像个大火炉。”

      陆丹青一脸败给你的模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说:“那咱们还是回教室吧!”

      沈茜当然无比赞成,本是自己死活要出来的,即使后悔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还是丹青善解人意啊。于是她也一骨碌地站起来,“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小卖部买饮料来慰藉一下我们烤焦的心灵。”

      陆丹青本欲陪她一起去,沈茜就眨么眼的功夫却跑的没影了。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笑得感动,沈茜是怕她晒着吧。

      她往右走了几步,恰好正对着前方的教学楼。放眼初三所在的楼层,走廊上走动的人影寥寥无几,除了天气闷热外,应该还有中考在即的缘故。

      她们快毕业了,想到这,陆丹青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

      韩栋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宁静的水墨画。陆丹青站在阳光斑驳的树底下,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耀眼的光线还是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普照在她的身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模糊人眼球的光辉,使得她脸上的神色莫名。不由的,他突然不敢上前打破。

      此刻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他无数次的把这幅放在心里的画拿出来细细咀嚼,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

      韩栋驻足了好一会儿,终究提步走到她的身边。陆丹青看到他有些吃惊:“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跟多多都不在教室,就出来找你们。她呢?”韩栋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沈茜的人影。

      “她跑去小卖部买饮料了。”陆丹青回答。

      一时,两人没有多余的话,陆丹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发觉韩栋痴痴注视着她的专注目光。

      “丹青,我决定上云翔一中!”韩栋出声说。

      陆丹青回过神,呆呆地愣了几秒才消化韩栋的话,“那很好啊,以你现在的成绩肯定没问题。”云翔一中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在家长眼里,只要考上云翔一中,重点大学就有望了。自从初三开学后,韩栋收起以往对学习无所谓的态度,发了疯的学习,惊呆了周围一大帮人。可是又有谁会去质疑韩栋的转变呢?韩家父母与他的老师看着他积极上进的架势欢喜还来不及。可以说,他目前的实力与一班的同学不相伯仲。就连陆丹青,数学这门课,韩栋还比她厉害。

      实际上,陆丹青的成绩上云翔一中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然而,她从小学起就是昱泉着重培养的精英,校方不可能把这种内部的优秀资源流失为他人作嫁衣裳。离中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高老头就找她谈过话,意思就是让她留下来直升昱泉的高中部。在业内,昱泉高中与云翔一中都属重点高中的范畴,只是一个是民办一个是公立的罢了,其实两者各方面的实力不存在大的差异,各有各的长处而已。所以以陆丹青唯老师的话马首是瞻的乖乖脾性,她该是会选昱泉高中的。

      “陆丹青。”韩栋突然连名带姓一本正经地叫她,她的心莫名地颤瑟了下,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等了半响,也没见韩栋再说些什么,只是直直地盯着她,像似要把人刻进心里去。陆丹青仓惶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独自发起呆来。

      韩栋在犹豫,内心有两个声音在激烈的角逐,一个说:韩栋,你他妈是不是男子汉,有什么就说出来。而另一个声音却说:韩栋,再忍忍,不然你会把丹青吓跑的。可是,他思量的够久了。他收起玩乐的心,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就是想着只有这样才能与丹青有同样的起跑线,才有资格让她认为自己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他的决心与毅力就是能让她信赖的依据。如今,他做到了,他终于能在学习上与她并肩,所以他不想再等。于是,犹豫再三,韩栋如是说:“我在云翔一中等你,你一定要来。我喜欢你,我想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你!”眼里尽是诚恳,语气竟是这般笃定。

      陆丹青的心不由“咯噔”了下,她忽然无所适从起来,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与彷徨。她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发觉稍许玩笑的意味。可是,她居然一丝一毫都挖掘不出来。她想说“好的”,然而,就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在她不确定的矛盾心理下迟迟未出。“我……”她攥着自己的衣角,脸蛋绯红,仿佛自己要把自己急死。

      韩栋看着她这般样子,眉梢不啻染上了一阵喜悦,她没有断然拒绝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懈不少。他说:“丹青,我对你说的话一直都是认真的。所以你先不用急着回答我。这之前,我也不会再来追问你。如果那时我在云翔一中看到你,我就当你答应了。”他一直眼神炯炯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判决。当看到陆丹青羞涩地点点头后,他的脸上盛开了一朵朵璀璨的微笑之花,心里的畅快让他真想忘形地蹦起来。

      而后半句“如果你没来,我就当你拒绝”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此刻,年少气盛的傲气给予他无法言说的自信,打出生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常态让他还没能学会接受意料之外,不懂得调剂得不到的失落,以至于面对结果时才会极端地感觉那是一种丢失自尊的伤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才会那样急于欲盖弥彰。

      很快,中考在炎炎夏日的灌溉下落下帷幕。

      陆丹青自我感觉考的还不错,韩栋也自信满满,就是一贯破罐子破摔的沈茜让他们颇为忧心。不过,沈茜自个儿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依然嘻嘻笑笑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久,就是填写志愿。当陆丹青毫不犹豫地在各栏写下唯一的云翔一中后,竟有一种不留余地的畅决。蓦地,她觉得自己理清了一些自己一直逃避却又避无可避的东西。她想承认了。

      吕晓秋由于父母工作调度的关系,只得转到外市去读高中,这让陆丹青很舍不得,毕竟吕晓秋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好像人这一生总要这么那么的分离,一点都避免不了。

      之后没过几天,陆巧林刚好有一个同事来S市出差,拜托她接了丹青去W市小住些时日。陆丹青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这个对她百般照顾的姑姑,当然欣然前往。由于离去的匆忙,没来得及跟沈茜他们说,只是匆匆交代陈阿姨关注下她高中录取的情况,她回来好告诉她。

      当八月初,她重返S市时,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而她一直被瞒在骨里,不知所云。隔天,她立马去找沈茜,沈茜一见到她就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估摸是真的气到了。她跟韩栋都收到了各自高中的录取电话,通知他们报到的时间。他们找了陆丹青好几次,想问问她的情形,可每次都说还没回来。她看的出来,韩栋是又气又急,脸色阴郁了不少。

      “多多,你的意思是韩栋已经去云翔一中上课了?!”陆丹青不能相信地问道。

      沈茜说:“是啊,他们那重点,提早一个月补课,他都去了一星期了。”说完,她又想到什么,急得大声地咆哮:“丹青,你填了哪个学校?”填报志愿那会儿,陆丹青很是保密,连沈茜都没告诉,说是她迟早会知晓的。因为早些时候沈茜就问过她准备报考哪个学校,当时她确切地说要直升昱泉高中,所以她不知道要怎样解释突然改变主意去填报云翔一中。

      陆丹青讲不出话来,脸色刷白,被沈茜的话震得心都哆嗦了几下。怎么会这样,没人告诉她是否被云翔一中录取,也没有人知会她云翔一中已经开学了。一霎那,眼泪就下来了。她委屈地大哭:“多多,怎么办?我是不是没高中读了?”

      沈茜一听原委,急得直跳脚,赶忙让她回家问问,有消息立马通知她。

      陆丹青是一路担忧着回的家。她一进门就追问正在拖地的陈阿姨:“阿姨,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接到通知我去上学的电话吗?”

      陈阿姨一头雾水,停下手边的动作仔细地想了想,片刻摇摇头说:“没有啊,要是有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你的。”

      陆丹青心里更加焦急了,她跑到客厅去问正指导陆墨宝做暑假作业的俞幼华:“妈,上个月云翔一中有没有打电话来说我录取了?”

      “没有。”俞幼华头也不抬地说。

      陆丹青又问陆墨宝:“墨宝,你呢?”

      “陆丹青,你很烦诶,我没有接到过什么电话。”她抬起头不耐烦地说,又低下头嘀咕:“已经做不出来了,还来问东问西的。”她靠在俞幼华的怀里,“妈,你帮我看看啦,这题我又不会。”俞幼华接过,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小孩子家家不能这么急躁!来,妈妈看看。”语气是从未对丹青有过的纵容与宠溺。

      陆丹青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失魂落魄地呆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她急忙把书桌的抽屉抽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蹲下身翻找填志愿时各校的宣传册。

      还好,她没有扔掉。她找到云翔高中那一页,拨通了他们招生办的电话,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电话那边让她稍等会儿,她去查一下,态度很热情。陆丹青紧紧地握着话筒,指节突出,骨头的脉络清晰可见。尽管心脏“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没有拿话筒的那只手也不可抑制地颤动,但她还是觉得有一丝希望。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可是口气不善:“你个同学是怎么回事?不是通知你来上课么!这都开学一星期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报到,就把你的名额给别人了。想想你中考的成绩多好,这不是可惜了呀!你说你这个同学怎么对自个儿的事就这么不上心,还有你家长也是的……”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电话那头的招生办老师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停顿下来后见听筒里长时间的沉默,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要是传到家长的耳朵里会有损学校的形象。于是,她干笑两声,语气温和地说:“丹青同学,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校方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主要是这次考生格外多,招生办打电话通知的又是位新人,所以基本上通知一遍没有再三确认。不过,你这种情况也是特例,其他同学都按时来学校就读……”

      她还想说下去,被丹青打断了:“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你们通知我的时候是谁接的电话?”

      那边又叫她等等,貌似窸窸窣窣地询问了旁边的人。可能没把电话向下搁好,一个辩驳的女声清晰地传进话筒里:“主任,我真的通知到了,还是一个小妹妹接的电话,我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势必转告给她的姐姐或是父母。本来我也不放心想着隔会再打一遍,后来事忙就给疏忽了。”

      听到这儿已经差不多了,陆丹青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就挂了电话。她怔怔地坐在原地,眼睛里散发出怨恨的光芒,身体里的每一块地方都被丝丝入骨的愤怒撕咬着,她想不通陆墨宝为何要隐瞒不报。

      她突然滋生了很多不曾具备过的不顾一切的勇气,短暂的怒气让她不能冷静思考,只有豁出去的质问。她气急败坏地冲到客厅,把趴在茶几上做作业的陆墨宝拎起来,抓住她的肩膀责难:“陆墨宝,你骗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这一刻,她的好脾气,她曾经咬紧牙关的隐忍都被冲冠的愤怒所代替,她只想找个宣泄的出口来平复内心的滚滚怒流,一时她竟然忘却不可靠的陆墨宝其实也只是个即将上四年级的小学生,她也有可能不是故意隐瞒,只是真的忘记了。

      其实,陆墨宝确实把那天的事遗忘在脑后。那天家里只有陈阿姨在卫生间打扫卫生,水龙头哗哗响,电话铃声肯定是听不到的。俞幼华又一整天都在隔壁家搓麻将,到晚上饭点的时候才拖着倦乏的身体回来,连晚饭都没吃,洗洗就睡了,所以没有如往常般询问陆墨宝一天都在家干嘛了。而陆墨宝接完电话后,全副心思又放到电视里正在热映的卡通片上,当时一双眼睛全然盯在屏幕上,电话那头说什么她压根没听在心上,嗯嗯啊啊瞎应一通。可见,诸多因素加起来就造就了今天这种局面。

      可此时的陆丹青哪能冷静的把事情的始末梳理清楚。这世上,谁没点脾气,她陆丹青并不是一出生就规定脾气得温顺,只是从小被迫养成的习惯性退让压抑了她的本性,日积月累,让她深信自己本来就应该这般。可是,这种退让是如此的脆弱,如影相随的不平与之正幅度的递升,以至于只要自己愿意,在外力的催化下,那份退让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足以令种种情绪如火山爆发,一片狼藉。

      陆墨宝何时见过陆丹青凶神恶煞的一面,当场“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姐姐对她诸多忍让,从来不曾对她这副样子过。

      在洗手间的俞幼华一听见宝贝幼女的哭声,手上的洗手液都来不及擦干净就着急地冲出来,见状,心一急,下意识地拽过陆丹青,“啪”一巴掌就掴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时,内心闪过一丝后悔。

      陈阿姨闻见响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母女三人对侍的场面,又“嗖”一声缩了回去。

      室内突然变得没有人气的静谧,陆墨宝躲在俞幼华的身后忘了哭泣,而陆丹青捂着脸用她那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硬挺着不让其落下的凤眼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是无法言说的憎恶与不甘。

      俞幼华被这种目光刺痛到了,心里微妙的不忍已无迹可寻,她厉声斥责:“陆丹青,你疯了吗?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竟然欺负妹妹!”

      “妈,你为什么不问问陆墨宝都干了什么?云翔一中的招生办打来电话通知我去报到,而她接了却不告诉我,现在人家把我的名额划掉了,你让我上哪读书去呀?”陆丹青大声反驳,语气已有哽咽之态,源源不断的委屈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吞噬着她的理智,即便她知道在俞幼华面前与陆墨宝硬碰硬吃亏的从来都是自己。

      俞幼华闻言轻轻地把身后的陆墨宝拉到身前,疑惑地看了眼陆丹青后才问她:“墨宝,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停止哭泣的陆墨宝看着霍然严肃起来的俞幼华,嘴巴一瘪,又开始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嘴巴里发出:“我是真的忘了么,都这么久了。妈,你不知道,刚才陆丹青抓的我可疼了,你看,肩膀上肯定红了一片。”说着就侧着身子给俞幼华查看。

      俞幼华一边看一边心疼地哄她:“宝宝乖,妈妈给揉揉就不痛了。”

      不说还好,一说陆墨宝哭的就更凶了,大有嚎啕之势。不管俞幼华说多少好话,她就是不肯停下来。俞幼华不免埋怨地瞪了陆丹青一眼。

      陆丹青冷哼一声,放下捂着脸的右手,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母亲没有道理的偏薄。她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又像是受尽委屈无处弥补,所以她才会不死心地大喊:“妈,你怎么这样?!陆墨宝一句忘了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我不能进云翔一中了,不能了!”可是,韩栋在那里,她想答应的,却没有了机会。

      俞幼华嫌弃地皱紧眉头:“你喊什么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妹妹还小,你做姐姐的要多让着她。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叫你爸出些钱找些后门再给你找所学校不就得了。再说,我们家还不至于指望你读书出息了赚大钱!”

      这些话无疑把陆丹青这些年来固执坚守的信念在顷刻间摧毁,一丁点都不剩。她原本想着只要自己在学习上够优秀,母亲总归会对她另眼相看,会以她为荣。可是,事实却是如此,她不稀罕,无论她做的再好她都置之惘然,不屑一顾。

      此前,母亲对于她跟墨宝截然不同的态度就使她很受伤,她敏锐的感受到父母对墨宝的偏爱。她为此十分在意,她从不跟墨宝争东西,不只是因为不争不抢代表大度懂事,还因为她明白她争不过抢不了。她从不撒娇抱怨,她也从不像墨宝般为达目的而吵闹,她从不敢在台面上对墨宝的蛮横无礼有一丝意见,她还从不养长头发,刚上学那会儿她怕母亲要照顾墨宝没工夫给她梳理,潜意识里,她排斥保姆的替代,所以她宁愿短头发来得干脆利落。可是,她羡慕着那些打着长辫子的女孩,走起路来一甩一甩,好看的头花仿佛能在阳光下起舞,尽管她从来不说,乖巧地说着违心的话“她喜欢短发”。至今,她可以自己动手梳辫子,而她的发型依然不会盖过耳朵,因为她习惯了,被迫的习惯……早已失去那份心。

      她惧怕母亲说她做姐姐的不懂事,她还担心他们再次把她丢到县城的婶婶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就算在梦里也不敢表现心中的一丝不平与委屈。她收藏起内心的别扭,她觉得只要自己乖,只要自己规规矩矩地懂事,只要凡事退一步,多让着妹妹,父母迟早会像疼爱墨宝那样对待她。这些小心思她连陆巧林都没有告诉。

      然而长时间以来,母亲的心里眼里只有墨宝,压根没有她的存在。母亲怎么可以看不见她,她深深的期待,她层层的委屈,她体内亟需父母安抚的敏感……而且,她的学习是如此的优秀。

      从来到这个家起,铺天盖地的委屈真的足以湮没她。她算这个家的一份子吗?母亲对她强烈的客气与疏离,不加掩饰的冷淡与排斥,深深地刺激着她那颗不安的心,实际上从第一次见到他们起就不曾踏实过。父亲忙于事业,关于她的一切事从不过问,不管她的学习不理会她的情绪,更不用说关心她的生活。她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客人,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遗忘。她没有一丁点归属感。这种感觉纠结着她体内每一根神经,使她倍感酸涩。

      他们给予她最高的物质享受,却啬于任何的精神慰藉。就算给她再多的钱,送她上最好的学校,她都感觉不到满足,她不快乐。这些远远不够。她宁愿父母切身的爱来填补物质的空洞。

      她只想要他们爱她。父母关心女儿疼爱女儿,过分吗?她不奢求他们对她如墨宝一般爱如珍宝,只要对她真心地关怀过一次,足够她感恩戴德。但是她感觉不到他们坦露的一丝爱意。她的心在一天天积累下来的失落中伤痕遍布,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吗?她也同样想要被在乎被需要!她的退让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她憎恨用陆墨宝来衬托她的不受重视,来显现她的卑微……从一开始,她在他们心目中不过是幅可有可无的丹青,而陆墨宝却是价值连城的墨宝,这叫她如何甘心。

      如今,她埋怨她们还管用吗?她唯有自责。

      心底深处的悔恨从四面八方侵蚀着她,她不该离家,就算再想念姑姑也该忍住。她应该天天守在电话旁,如果她知道最终将是以这种方式决定她之后的归属,她绝不会错失。她隐隐觉得她将失去的是什么,不是简单的一个就读重点高中的名额,而是一份约定,一种她这一生第一次拾起勇气发自肺腑的承诺……

      可是,却要错过了,她还能补救吗?

      想到这,陆丹青的眼神忽明忽暗,似乎是看着前方,却又无法找准她的焦距。她的脸憋得红中带白,她胸闷的想大声呐喊。

      许是见她这副无法捉摸的神情,陆墨宝终于安静下来,连俞幼华都呆呆地看着她惶然失措。

      良久,陆丹青终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在瞬间扁下来,失了一切争论的力气。一抹自嘲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她的眼里全是毫无感情色彩可言的冷冽,语气却又平静无波,像是临死前渐渐熄灭的生息。她说:“妈,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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