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洞》尽千帆

2、千帆，千帆

　　桌子上的水壶咕咕嘟嘟地沸腾着。嘉景盘腿坐在茶几前面，双手紧紧地攥着遥控器。
　　终于等到娱乐版，镜头里的男人低着头在保安的掩护下急匆匆地在人群里穿梭，仿佛听见了什么一样，他突然抬起头，脱掉了墨镜，然后向镜头看过来……
　　彼时已经是傍晚，余辉斜斜的打在他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长长的睫毛就好像镶了金边一样，闪烁不定地，低下复又抬起低下复又抬起……然后他就那么定定地看过来，让嘉景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是在看她自己。
　　电视机明暗不定的光线打在嘉景的脸上，她觉得几乎要流眼泪了。
　　他离镜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怦”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她开始觉得肚子疼，她捂着肚子仰面躺在地板上，电视机里的节目依然在继续，她侧过脸，斜斜的看着屏幕，看着千帆。
　　人声嘈杂，那些恶毒的善意的无聊的问题掺杂在一起，不过就构成了两个字而已——出狱。
　　他紧紧抿着的嘴仿佛憋着一丝恶毒的笑意，他抬起右手，然后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好让所有的人瞧见——他竖了中指。嘉景闭上眼睛，耳边尽是嘈杂的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有女孩子带着哭腔尖叫他的名字：“千帆！千帆！”

　　“千帆，千帆！我永远支持你！我爱你！”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站在人堆里勇猛地挤到他面前跟他大喊了一堆粉丝口号，谁知道他就从此记住她。
　　他说：“你说过你爱我的。”
　　很多人喜欢他的小虎牙，说那个样子的他笑起来居然天真烂漫居然有孩子气。可是只因为她说吻痕总会消失的，他就是用那样一颗锋利的牙齿刺进了她的脖颈，给她留下了一颗永远都擦不掉的疤。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的瞳孔开始急剧地缩小，她想站起来，可是腿不停地哆嗦，胃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抽搐，她想抓住什么东西，却碰翻了煮开水的壶，滚烫的热水浇到了她的胸前，在灼热到临之前，她居然感觉到了一阵凉。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跳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给我滚！”

　　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医院。
　　从左边的半边肩膀到前胸到脸上紧紧地裹着纱布，刚打开的视线尚且模糊，就冲着眼前的人影问了一句：“我没毁容吧？”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妄图给她多挡住一点阳光一样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嘉景就看见他没有喜怒，上帝一样带着审判的眼神俯视着自己。
　　房间里大声喘气的不是身上犹自火辣辣地疼着的病人，而是另一个毫发无伤的人。
　　嘉景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赵卓志你快走吧，我妈要来了。”
　　他一听，果然就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那楚楚的西装，然后冷冰冰地像看乞丐一样瞥过来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狠狠地被甩上了，嘉景慢慢地把紧紧攥着的手抬起来，指甲早已经陷进肉里，一根一根从手心里拔出来。
　　血，很快就浸湿了一片床单。
　　可是她并不觉得疼，嘉景沉浸在另一种臆想中。
　　在赵卓志走之前，她把手边的药瓶扔在他的脸上，然后大声怒斥他：“滚！”
　　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软弱之后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土里，臆想另一种勇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