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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有货的时候,我就去林强那进货;没货的时候,我便通过暗网暗搓搓兜销医疗用品。刚开始买的人并不多,我也不着急。W市的传染病已初露端倪,政府见隐瞒不住,便统一了口径,将锅都甩给了病毒的“变异”,大抵是有洗脱罪名的嫌疑。可没想到此话一出,民众瞬间就沸腾了,有部分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不管有没有用,先搬空了药店再说。这时,我的销售网才开始慢慢壮大起来,不少人争相联系我,说想做我的下家,只求我能稳住他们自身的供应。这才对嘛,谁都怕死神的镰刀盯向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抱最粗的大腿总是人类的本能。不,我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大腿了,看着满屋的医疗物资,我为自己欢呼——诺亚方舟。
      也不是没有遗憾的,就是和筱云的关系,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温不火。不是我不想推进实质的一步,而是很可惜,筱云不想。每次吻到深处情难自禁的时候,她总是轻轻捶我肩膀,很温柔地推开我说现在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可总怕吓到自己的小鹿,最终每次都只能颇为凛然地去卫生间解决。
      可真是海棠无香,蔷薇有刺,美人不给碰,这恋爱谈得甚是憋屈。清晨醒来,我看着窗外射入的光温柔地铺在筱云的睡颜上,衬得她整个人分外柔软。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筱云的脸上泛起红晕,眉头凝成小小的旋涡,呼吸也加重了几分,手不安分地虚拢住被角。我不敢再看下去,腹下的反应很可耻地顶着我,我一溜烟翻下了床,熟练地进了卫生间。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间,“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透过浴室厚重的门传进来,带上几分嗡嗡的沉闷,声响却是不减,害的我手上动作一滞。“怎么了?”我努力按下声音里的烦躁,探头问。
      “没事。就头有点晕。”
      头晕?我没敢疏忽,赶紧拉上裤子往外走。到了厨房,却见眼前的筱云脸红红的,一手扶着洗手台,一手按着自己光洁的额头。洗手台的水哗哗的往外淌,地上是碎了的瓷片,晕出的光线直射向我的眼睛。我急忙伸手去关掉水,覆在筱云的额头上,瞬间,灼烧的体温刺了我一个激灵。发烧,传染病的初期症状,怎么会,再一看筱云的倒计时——明明白白是下降了。我近乎本能地后退两步,却又反应过来在恋人面前这样做不太好,赶紧又上前拦住弯腰想要收拾碎瓷片的筱云。
      “去医院。”
      “啊……”发着烧的筱云神智有些不清醒,脑回路慢了半拍,迷迷瞪瞪的。
      “去医院。”我重复了一遍,借着不经意的动作转过身,避开了和她的直面接触。我匆匆在包里翻出两个口罩,想了想又拿出瓶消毒水。
      ……等待结果的时间分外漫长。医院发热部人很多,每个人都训练有素似的带着口罩和手套,眼睛眯成一条缝,严厉地审视着身边人。有人接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就变了脸,阴翳飞速笼罩了全身,颤抖着泫然欲泣,化验单很薄,在他们关节间被揉地咔咔作响。马上,就有裹着厚厚防护服的医生从里面冲出来,架着他们往里面拖,留下外面的亲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喊。而窗外,是明媚的春光,不谙世事的鸟儿理着蓬松的羽毛,歪着头曲起小爪子,站在树枝上啁啾。墙上的爬山虎依旧郁郁葱葱,最近没了人的干扰,借着春天的势更是长得疯狂,似乎是一瞬间就爬满了院墙,将阳光分成细碎的阴影,在风中轻轻呢喃。
      我嫌吵闹,拐出门透透气。挣脱了化验科的喧嚣。可没想到走到拐角,旁边传来了阴阴郁郁打电话的声音。
      “强哥,这可就不厚道了哈。最近可是严控关头,您怎么就把货全给划走了呢?……是,当初是说好了,可现在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嗯,什么,你过来了?嗯,也好,我们当面谈一谈。”
      啪的,我听到对面狠狠地挂了电话,一手砸在墙上,可这墙是实心的,颇硬,于是我又听到对面龇牙咧嘴骂娘的声音。我没敢多留,转身就走了,听到的话就当看了个笑话,全然没放在心上。
      再回去,化验单已经出来了。白纸黑字,未感染。筱云送了口气,紧张还没完全褪去,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软在凳子上,冷汗洇湿了衣服。对比起周围的狼哭鬼嚎,筱云的举动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可我拎着化验单,不放心地拿眼角偷偷撇着筱云,倒计时下滑不假,可没有感染也不假,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我的特异功能出bug了吗?
      不过,恋人安好,总归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我扣住筱云的手往外走,迷了路,在弯弯绕绕的走廊里路过各个科室,经此一役,里面基本都空空荡荡,仅有的人也不说话,无神的双眼凝结在天花板上,跟发热科的哭天喊地一比,不由得透出几分诡异的肃穆。医院这地儿真的很奇怪,太平年代医生就是刍狗,是需要讨好人的服务行业,是动辄不满就可以发泄的对象;可要真出了事儿,人们又争先恐后地跑来医院,将医生奉为救世神明,什么好听的神圣的话都往医院头上扣,全然忘了之前在这儿的胡闹非为。不过想归想,我和筱云只管埋头匆匆往前走。再转个弯,前面是内科,一个熟悉的肚子闯入视线。嘿,是林强。
      不过这次林强不是一个人,身边站着个小小的女孩,约莫三四年级的样子,趁着林强摆弄手机的功夫,我瞥了几眼这女孩,估计是林强的孩子吧,穿着条纹米奇T恤和小破洞牛仔裤,眼神很是瑟缩,偷偷摸摸地看着这世界。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小女孩自下而上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感受到我没有恶意,小女孩冲我们眨巴了下眼睛,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
      林强摆弄完手机,没注意到我们,拎起女孩的胳膊就往前走。没想到女孩反应很大,林强才刚碰到她,小女孩便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接着,小女孩硬是挣脱了林强的手,向我们跑来。错愕间,女孩已经拉紧了我的手,努力瞪大泪眼朦胧的眼睛,咽下哭腔,抖着嘴唇小声嗫嚅着:“救救我……”
      声音虽小,却很清晰。林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就好像生吃了老鼠屎一样,可看清是我的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强好像松了口气。
      他走过来,尽量温和地想把小女孩拽回去。可这女孩不知怎么的死死地拽住我的手,整个人好像一个脆弱的小玩偶,缠在了我的腿上。林强再一用力,女孩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整个人瑟缩着发抖,口齿不清地说:“我不走……我害怕,哥哥救救我……”
      林强显然有些急躁了,他笑了下,虽然在我眼里这笑比哭还难看,可总归是弯下腰做出一副温柔的嘴脸,“小软乖,小软是不是怕看医生?没关系的,爸爸会陪着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名叫小软的女孩哭的更厉害了,抽抽噎噎的,好像是用了整个肺在哭泣,小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我和筱云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哭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终归是别人的孩子,不好说什么,应该只是特别害怕看医生吧?筱云也赶紧蹲下来,柔声安慰:“小软要勇敢哦,姐姐这里有糖,小软不要害怕看医生哦。”
      “小软不怕医生……爸爸……爸爸是坏蛋。”听了这话,林强脸上的微笑再难以为继,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印出歪七扭八的裂痕,甚至有几分狰狞。然后,他不管小女孩的挣扎,硬是将她缠在我裤管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抠了下来,语气还是那么轻柔:“小软这么说,爸爸会难过的哦。乖,爸爸陪小软,去,看医生。”然后他又转向我,推了推眼镜,堪堪挂住自己的文质彬彬,“不好意思,女儿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然后看着林强不顾小软的挣扎,硬是拎着抱起来,锢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往科室疾走。而小软,被拔回去之后哭声更为凄惨,一声一声的哀嚎撞在我心上,她拼命伸出小手想来够我,却也只能抓住一团空气。我探头,看着林强的背影模糊在走廊深处,拐进一间科室,不知是不是眼花,科室的招牌上写着“妇科”二字。

      “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全副武装地走在外面,筱云小小声地和我说。
      “奇怪什么?”我没怎么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眼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飘荡。不同于往日的人声鼎沸,这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若有若无的樱花的香味,弥漫在大街上。各家商铺都关着门,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一脸肃穆,包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埋头,匆忙地只管走。
      “你说那么小的孩子,总该是依赖身边人的吧,怎么好像很害怕她爸爸呢?”
      “应该只是害怕看医生吧,连带着害怕带她来看医生的人了。”
      “可她看的是妇科吧?那么小……”
      提到这个,我心里也多了几分疑惑,要是小软真的屈于林强的淫威,那我刚刚还帮着林强一点一点掰下她缠在我裤腿上的手……我缩了缩脖子,初春料峭的风夹着冰碴子灌进我的衣领,有些发冷。不过林强人虽贪财,倒也不至于禽兽成这样,应该只是我们想多了,嗯,一定只是想多了。有些闷,我扒拉了一下口罩,让它更服帖的趴在我脸上,转移话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筱云眨了下眼睛,似乎对这话题转移的速度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很顺从地回答了我:“现在吗?现在不是挺危险的吗?”
      “现在车票便宜,三百块钱飞全国。再说了,我们有那么多防疫物资,怕什么。”
      “嗯……那我想去L市,听说那边的春天很漂亮。”
      “行啊那就说定了,过几天去,就当是庆祝虚惊一场吧。”我掏出手机开始翻找车票,一路和筱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回了家。
      回到小公寓后,筱云说是要回自己家整理下东西,便离开了,留下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旅游攻略。不知过去多久,门被叩响了,我以为是筱云,趿拉着拖鞋拉开门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穿着件紧身的白T,衬得他整个人都瘦成了竹竿。他的眼神很是阴翳,周身像我太祖母没晒干又在柜子里放了三个月的床单,散发着郁郁的霉味和湿气。我顿时有点紧张,借着身体和门板挡住一屋的防疫物资,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来人:“你是?”
      “沈白。”来人毫不介意我的防备,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又把烟盒打开了递给我。
      “谢谢,我不抽。”我很警惕地看着他。他也不急,懒懒地靠在公寓的门框上,骨头支棱着没有肉的皮肤,硬是撑着他吞云吐雾。等了半晌,在我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和我合作吧。”
      声音有点沙哑,但我还是听出来了,这不就是白天在医院打电话的那人么?那他当时一口一个的“强哥”,就是林强吗?我好想揣测出了一点他的意图,没直接同意,也没拒绝,而是把头探出门外,瞥了一眼楼道没有别的人,再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进来聊。”
      进来后,他还在抽烟,我有些不爽地把垃圾桶踢到他的面前,硬邦邦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喜欢烟味。”他也没生气,随手就把烟给掐了,最后吐出的一口烟圈围绕在他四周,衬得他脸有些阴沉。但他一笑,露出黄兮兮的门板牙,于是这阴沉就迅速消散:“和我合作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中间商?是指林强吗?”
      “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既然要合作,那我也拿出合作的诚意来。我是人民医院的人,仁心医院的物资都是从我这偷渡过去的,又被卡在林强哪儿,被他中饱私囊。我们大可不必让他赚这差价。”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就这么肯定我会和你合作吗?万一我把你给举报了呢?”
      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喉结,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凳子的扶手:“举报什么?狗咬狗吗?”
      我的愠色一闪而过,但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不爽,继续往下讲:“钱可不认人,和谁赚都是一样的。没有了林强,还能捞得多一点不是?”
      “那为什么要找我?”
      “害,你底子厚呗。早在传染病爆发前,你就囤积了不少医疗物资了。相对应的,你的销售路子肯定也不窄。”他习惯性地抖了抖手腕,似乎是想抖掉不存在的烟灰,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没夹着烟,只能颇为遗憾地捻了捻手指,“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找到你的?这还不简单,林强的关系网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斜过阴柔的双眼,看我的表情:“这也不能怪我,是林强不厚道在先。”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还是同意了这笔交易。瞬间,沈白的眉毛就软了下来,连带着周边的阴湿都散去几分:“这才懂事。”
      我没说话,送他走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眼里射出的光直直的砍向我。我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猴能有这样凌厉的一面,被盯了个措手不及。他看我有几分慌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满目精光一扫而空,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小心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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