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写的语C》暮星何寻

6、疯女胡安娜（2014）

　　“小尤索，小尤索，我亲爱的小尤索，你在哪里？”我像往常那样脸颊紧紧贴着雪白的墙从门缝向外探望，按照惯例呼唤了三次年轻而又顽皮的伙计尤索，不过多久便有一个调皮的灰黑色大眼睛于门外正对我的视线。

　　“陛下我当然在这里，您又盼望着了解大门口的那棵树上的乌鸦的故事吗？”

　　“那还用说，尤索。就是那两只蜷伏在黑色树枝上的笨鸟，快告诉我吧，否则我不会给你的侍女妹妹那颗珍珠！”

　　“它们不见啦，陛下。”他的话里有一种兴高采烈的神气，“灰喜鹊飞来筑巢了哩，没多久就能陪劳拉采摘城堡外草坪上的雏菊……”

　　“哪棵树，尤索？”我打断了年轻人的话，“是那棵乌鸦所钟爱的老树吗？”

　　“不，陛下，那可是一颗橡树，漂亮的橡树，到了时候结的果可好看啦！”

　　“那么多橡树，是哪一棵？”

　　“离老树二十步远，从左往右第四棵。”那伙计依旧欢快地答道。 “这么说是春天来了？”

　　“可不是嘛，大家伙正忙着呢！”

　　“庆祝新王登基？”如果真的是新的国王加冕，那一定是查理，因为我至今被囚禁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内。

　　“加冕？不，怎么会呢，陛下，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伙计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抬高语调立即否定这令我迷惘的猜测。

　　“不是新王登基，也近了。”

　　“明天是复活节，陛下。”年轻人故意绕开这敏感的话题，“您忘啦，复活节！”

　　我还真忘记了这个重大的日子，“宽恕我吧，我的天主！尤索，你可以去干你的事了。”

　　轻快的脚步声逐渐向远方飘去，房间内的空气陷入了寂静与阴森的境界，唉，疯子离不开空气。

　　我伏在厚重的门板上，仔细聆听门外的一切细微的动静，可我连老鼠打洞的声音都寻不到，心中郁结着的焦急与苦闷足足折磨了我半个世纪！

　　“你们这群蠢驴把门打开！明天是复活节！”明天是复活节，这群呆头鹅，他们不知道查理仍旧没有找到他四岁时复活节藏的蛋！那些蛋早就被扔了，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要告诉我的儿子查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把门打开！快打开！”没有人回应我的话，于是我便想到用拳头使劲击打坚硬的木板，带来的疼痛聚集到一定程度时我发现我的手渐渐麻木，相信那脆弱不堪的木头总有一天会被我击碎！

　　“腓力回来啦！你们知道吗？腓力会在复活节那天掀开棺木！到时候我就能见到他，亲吻他饱满的额头与唇！天主啊明日我是最幸福的女人！”他们说腓力会起死回生，一定是明天了！

　　“快叫人给我整理头发，明天我要见我亲爱的丈夫！”

　　“想到这些我便不由自主地高兴，英明的父王，愿你能在天堂看见你的女儿胡安娜和她的夫与子畅饮美酒！”

　　门外走廊冗杂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近了，近了！是查理带着随从，还是腓力与查理一起看我来了？我几乎无法控制我呼吸的节奏，麻木的拳头敲起门板来更加卖力，“腓力，查理，别犹豫，打开锁，见见你那可怜的妻，见见为你寻死觅活的母亲！”

　　“陛下，这是一周以来您的第几次神志不清？”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出现地极为突兀，不是查理的，更不是腓力的，我打了个实在的寒战，“没有殿下的指示，您仍旧得呆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糟糕的了，此时此刻它莫名其妙正正好浇醒我的神经。

　　查理！查理！是查理！

　　我能想象的到查理神采奕奕地坐在镶金绕银的宝座上，从水晶，红毯与金冠那里享受着视觉的愉悦的场景。

　　查理！你囚禁了赋予你生命的母亲！

　　看看你的母亲，看看你可怜的母亲吧！她曾心甘情愿被你的外祖父囚禁！

　　虔敬着神明的伟大父王啊！你为何要将你的女儿推入绝境！

　　腓力，让你的情妇见鬼去吧！

　　所有贪婪狡诈之人，所有背信弃义之人，剥去你们可怖的外壳，让明日的朝阳去复活你们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灵魂！受罪恶禁锢的人啊，忏悔吧！抛弃一切荒唐的晦暗习性！

　　心脏痛苦的跳动牵扯着我崩溃的神经，在遁入慈悲的主的怀抱之前，在这寂寞荒凉的黑夜被复活的曙光驱逐之前，我陷入了欢乐而又充斥打情骂俏的新婚时节的梦境。

　　每当芬芳美好的回忆在脑海里放映时，有谁还会仇视着对方呢！一切怨恨都烟消云散了，这真是神圣的，属于人类的神奇的规律。

　　仇恨使人头痛 ，仇恨是一把剑，没什么比这把锋利的剑更可怕的了，要躲避它。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用夺取世人心智的黄金，象牙，竖琴，珍珠去换取象征永恒之爱的美酒！

　　让复活节前夕的春雨洗礼寒冷的人间，那是希望之线，自由之线，它们能编绩出可口的甘泉与滋润万物的溪流。

　　邪恶的西风，当你发出弥留的嘶啼时，春天就彻彻底底地降临。

　　春天在地上，我在地下。

　　我听见春天复活的歌声，我听见毛茸茸的蜂蝶与娇俏玫瑰的呢喃细语，我听见铃兰小巧的花朵喜悦相碰的叮咚之音，我听见肥嘟嘟的蚯蚓扭动它柔软身躯破土而出的欢呼雀跃，我听见——

　　“女王陛下悻悻离开了这个世界，查理殿下。” “谢天谢地，总算我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