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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展信安 ...


  •   每天寄给哈利的信很多,但送到他手中的很少,它们基本上都会被识别成骚扰信件直接过滤掉。真正能够给哈利写信的人,通常也不需要给他写信,他们都随时可以到陋居吃饭,有什么事儿直接留个口信就行了。

      这就是为什么今早看见哈利办公桌上散落着七八封信时,罗恩这么惊讶。不过他马上注意到这些信旁边还有一个大信封,显然这些信是被放在里边一块儿寄过来的。这么说哈利是收到了一封信,还算正常。

      “又一个粉丝家庭?”他随意地问,凑过去看了一眼。哈利不喜欢接收崇拜和不切实际的期待,但他很少拒绝小孩子。

      哈利从一封信里抬起头,他的表情很奇怪,混合着深切的悲伤与温柔的感慨,他在某些特殊的纪念日总是这样。罗恩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显然今天不是其中任何一个,否则他就会提前做好准备迎接哈利猫咪眼(对,一只渴望有个家的绿眼睛小流浪猫)的冲击了。

      “想看看吗?”哈利把信递过来,罗恩当然不会拒绝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机会。

      显然,《唱唱反调》刚进行了一次征稿,主题是“你与非人类生物的故事”或诸如此类,哈利面前的正是其中一部分稿件,大信封上卢娜的名字也证实了这点。罗恩快速掠过稿件前面的废话,找到他想看的部分。

      【……我肯定是中了混淆咒,那个人埋伏在我回家的路上给我念了个“混淆视听”,但我当时一点儿提防也没有,走向了和家相反的方向。真是太蠢了!等我反应过来,看到面前是个死胡同,想“我怎么会走错?这可是我回家的路!”,突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那只手很粗糙,很烫,非常可怕,我现在还会梦见它。那个男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直接把魔杖戳在我后腰上,肯定是要念“阿瓦达索命!”要不然就是“昏昏倒地!”。我拼命挣扎,咬破了他的手,打中了他的眼睛,他把我丢到一边,我跌倒在地,胳膊都摔破了,尖叫“救命!救命!求求谁来救我!”。他骂道“欠操的婊子!”,我觉得他当时要打我了,就在这时,一个很大的黑影从树篱后面窜出来,一下子就把他撞倒了。我的天哪!那是一只非常大的黑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狗,简直像熊一样大!它一口咬断了那个男人的手腕,把他的魔杖丢到一边,“嗷呜嗷呜”叫着(咆哮声就像打雷!)和他搏斗,把他赶跑了。我当时瘫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它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它要吃掉我,喊着“不要!不要!”往后挪,可是他舔了我的手背,又用头蹭我的膝盖,像在安慰我一样。它身上真的很暖和,它的毛很厚,骨架很大,但是非常瘦,它的主人一定很糟糕。我当时就拿定主意:一定要把它带走,不管要花多少钱买下它!它守着我,又像卫兵又像兄长,后来傲罗们来了,它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书上说黑狗是死亡的征兆,我再也不相信了,赶跑死亡的守护神还差不多!我后来又去那条路上找了几次,带着香肠和鸡蛋,可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它,多年来我一直很遗憾,要是对它说声谢谢就好了。我吓得太厉害了!……】

      这当然不是封吼叫信,但罗恩感觉它快在自己耳边播放起来了。

      “你觉得那条黑狗是……?”

      “这就是卢娜把它们寄过来的原因,不是吗?”哈利轻声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小心抚过一张羊皮纸的边缘,“我还没看完,不过我猜这里全都是人们和黑狗的故事,1993到1994年,来自全国各地。”

      “按这封信的说法,这是1994年夏天的事。那会儿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罗恩问完就后悔了,如果相信这些故事里的主角是西里斯能给他的朋友带来安慰,他似乎不应该挑三拣四的。

      “我是暑假给西里斯写的信,只不过他的回信开学以后才来。”哈利提醒道,“他告诉我他要立刻回到英国的时候,说不定早就已经在国内了。”

      “对,这肯定是他会干的事儿。”罗恩咧嘴一笑。

      “再看看这个。”哈利说着,又递给他一张羊皮纸。

      【……我还以为它想咬我,但它一直待在那儿盯着我看,就像那种真正的野生动物,第一次见到人类,又小心,又好奇。它长得非常野蛮,但是有一双聪明的眼睛,我想也许它能听懂我说话,就问它要不要吃今天卖剩下的炸鸡,比起我那个更好吃。它歪着脑袋好像觉得我很好玩似的。我重新开了店门,拿出炸鸡放在它面前,它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攻击我,也许它流浪的时间还不长,还没被人类伤害过吧。它三口两口吃完炸鸡,跟着我走到破釜酒吧,但没有进去,我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它已经不见了。第二天晚上它又来了,吃了我卖剩的炸鱼,后来它还吃过南瓜馅饼和坩埚蛋糕,一点都不挑食。正好我店里有张椅子被一个大胖子坐坏了,他修理的时候直接把它拆成了零碎,所以第三天我找了点帆布,用那个破椅子在街边搭了一个小狗窝,对它来说是太小了一点。我想就算它不喜欢,总有别的猫猫狗狗可以住进去的,不过那天晚上我指给它看,它很高兴地钻了进去,在里边一住就是一整个八月。大概一个星期后,我开店时老汤姆告诉我,昨晚有个小偷撬了锁想溜进我的店里,被它给吓跑了。……】

      罗恩计算着时间,“1993年夏天,那不就是……”

      “那个暑假我吹涨了玛姬姑妈,然后从德思礼家逃了出来,在房子外面第一次见到了西里斯。他没告诉我在我坐上骑士公交车之后他有没有继续跟着我,但是他后来给我买了火弩箭,或许我住在对角巷的时候,他也在那儿。”哈利怀念地说,“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去看火弩箭,也许他看到了,所以后来在我的扫帚被弄坏之后,买了它给我做礼物。”

      “没错,这是很有可能的!”罗恩赞成得太快了,哈利瞥了他一眼,带着温暖的理解。罗恩有点尴尬。

      “这家快餐店我们还认识呢!”他赶忙说,“老板娘是个哑炮。我第一次喝可乐就是在那儿,这玩意儿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

      “我记得你喷了我一脸。”哈利笑道。

      “时间过得多快啊,现在火弩箭都是旧款了——当然,它还远远没有过时呢。”罗恩感慨着。

      “我有时候会很惊讶,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哈利低声说,“有时候我感觉自己还会再见到他们,你明白吗?”

      “哦,我现在在陋居二楼的走廊还会下意识地提心吊胆,就好像弗雷德和乔治还会把蜘蛛从门缝里放出来似的。”罗恩把手搭上哈利的肩膀,“尽管乔治再也不会这么干了,我也早就没那么怕蜘蛛了。我懂的,哥们儿。”

      他们一块看余下的信,如哈利的猜测,它们全都是1993夏季到1995年夏季之间关于黑狗的故事。罗恩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尽管他们总是将西里斯作为一个亲密无间的长辈来怀念,西里斯停留在他们——在哈利——生命中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年。他们真正与西里斯相处的时候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即便他此刻将所有的场景和言语在脑海中重放几遍,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我真希望自己留下了他给我写的信。”哈利突然说。

      罗恩同样希望如此,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时候他们总是一看完就把信烧掉,赫敏还会督促哈利这么干,因为不能冒险让别人发现他们跟西里斯有联络。他们甚至不能常常通信,不仅是因为西里斯居无定所,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哈利是个孤儿并且恨那些抚养他长大的麻瓜,如果他太经常收到信件,会被注意到的。

      而且,谁能想到呢?在那个时候看起来,西里斯是那么了不起,他永远不会被抓住,他的来信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想到办法抓住彼得、洗清他背负的冤屈。

      “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别为这个自责。”罗恩说。

      “我没自责,我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东西能用来怀念他。”哈利安静地说,“他死后我几乎丢掉了能找到的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只剩下双面镜的一块碎片。我恨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了解到那是什么意思。”

      “啊,看看这个!”罗恩转移话题的时候自己都觉拙劣,“那条黑狗为了救两个孩子跟一只不知名生物打了一架!他的逃亡生活可比我们那会儿精彩多了,不是吗?”

      哈利大概是出于同情才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了。“糟糕,他说那条黑狗前腿被撕掉了一块皮肉,流血不止,而且拒绝他们的帮助。”

      “等等,好像……”罗恩一手一封信快速地搜寻着,“对了!这个故事里是一条瘸了前腿的黑狗赶走了骚扰她的醉汉,时间在三个星期之后,这就对上了。”

      “可那条黑狗跟那东西打架的时间是1995年3月,那会儿他在霍格莫得呢。藏在村边的一个山洞,我们还给他送饭来着,记得吗?”

      “他不可能每天只呆在山洞里,等着我们和邓不利多的消息呀!”罗恩争辩道,“这个迈尔斯,他和妹妹遇到那东西的地方就在霍格莫得下游,没准西里斯每天都顺着河走一走,打听打听消息,或者捉鱼什么的。碰巧救了那两个孩子。”

      “我猜西里斯很擅长游泳。他说过挤出栅栏以后,他是游回陆地上的。”哈利说。

      “至少作为狗的时候是这样吧。”罗恩开着玩笑。

      他希望他们曾经有机会跟西里斯一起去海滩,在阳光下游泳冲浪,他知道此刻哈利跟他想法一样。

      “呃,你不觉得袭击那两个孩子的东西是从霍格沃茨跑出去的吧?”罗恩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课本里有的神奇生物。你知道,那年海格培育出了炸尾螺,谁知道他有没有培育出什么别的……嗯……”

      哈利面露怀疑,“不太可能吧?事发地离海格的屋子很远,中间还隔着一整片禁林,不管那东西是什么,要穿过禁林肯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海格可能是在山上干的,或者如果它们数量足够多……”

      他俩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跳过这个话题。他们继续寻找各个故事间的联系,试图串联出那条黑狗在那两年间行走的轨迹,讨论每个使得某封信中的黑狗更可能或更不可能是西里斯的细节。

      “这封信里黑狗好像比较小,高度才刚到他的大腿……”

      “但他好像是个大个子……”

      “这条狗啃鸡腿的样子挺像西里斯的,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你吃鸡腿的时候也差不多……”

      “这个男孩摔断了腿以后黑狗帮他去村里求助,看地形事发地好像离那个山洞很近……”

      “你确定山洞在村子南边吗,我记不清了……”

      “这个大概不是西里斯,它戴着项圈呢。”罗恩读出信中的描写,“‘一个破破烂烂的深棕色皮项圈,中间断了一半,名字牌上写着大脚板’。名字可能是个巧合,我觉得他不会让人给他戴上项圈的,作为狗你也没法给自己戴项圈。”

      “我们见到西里斯的时候,他没戴着项圈。”哈利说,但有些犹豫,“……对吗?”

      罗恩冥思苦想,但他记忆中只有那条黑狗在石块间灵巧跳跃的背影,和西里斯在人和狗之间转换的奇异场面。他们从未以看待狗的眼光看待过西里斯,自然也没关注那条黑狗是否戴着项圈。

      “如果作为人的时候先把项圈虚扣在脖子上,再变形呢?”哈利问。

      “阿尼马吉变形术的变化是将衣服包含在内的,项圈不算吗?”

      “这得问问赫敏。”

      说完哈利忍不住一笑,罗恩知道他的意思:这么多年了,他们遇到麻烦就咨询赫敏的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

      “你想怎么措辞?”他故意抬杠,因为他们把这整件事告诉赫敏是迟早的事,“‘亲爱的赫敏:我想问问,如果我给自己戴上一个项圈,它会在我变形的时候把我勒死吗’?那可真是完全不会让人怀疑你有什么癖好。”

      哈利转转眼珠,“戴上项圈也许是有必要的,他那个时候经常在霍格莫得附近活动,他的阿尼马吉形态太吓人了,要是戴着项圈,人们看到他就不会那么紧张。”

      “我深表怀疑。”罗恩说,想起初见时那条黑狗把他拖进山洞的情形。不夸张地说,他在神秘事务司被食死徒包围的时候也没有当时害怕得厉害。

      “不管怎么说,这位玛丽·曼森太太遇到黑狗的时候都六月份了。中间我们没见过西里斯,就算他想办法给自己搞了一个项圈,我们也不会知道。”哈利说。

      “黑狗帮她捡回弄掉的购物袋以后,在她家住了两个星期左右,6月23日突然离开了,再也没回去过。”

      “6月24日是第三个项目的日子。”哈利马上说。

      “如果是西里斯的话,他大概会想办法溜到霍格沃茨附近,对吧?”罗恩说,“或者邓不利多通知他待命的地方。我们都知道那次三强争霸赛有问题,他会想要如果出了事,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

      哈利脸上现出温暖的神情,想到他遇险时教父离得比他想象中更近,似乎这么长时间以后还是能给他带来安慰。

      “如果那条黑狗不是西里斯,时间和名字未免太巧了。”罗恩继续道,“但她故事里的黑狗很亲近人,喜欢窝在她身边,让她理毛或者拍它的头……”

      “西里斯也让我们拍他的头。”冷不丁地,哈利说。

      一个细节突然跃进罗恩的脑海:山洞的会面过后,西里斯送他们到村口,分别时让他们轮流拍了自己的头;轮到他的时候,他顺手梳理了西里斯脖子上一团缠结在一起的毛发。做出这个动作时他完全不假思索,他还以为西里斯会生气,但黑狗似乎……很高兴,摇了摇尾巴。

      “也许他真喜欢那样,只是没告诉过我们。”罗恩告诉了哈利这件事,“我是说,要是你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没被人拥抱过,渴望肢体接触也是……”

      往这个方向想,就太令人心碎了。罗恩及时把话头拉往另一个方向。

      “谁会想到呢?西里斯布莱克,喜欢抱抱。”他说,“毕竟他一直都表现得那么……硬汉。老子在阿兹卡班待了十几年还没疯,整个魔法部都抓不着我,我拼了命也要保护我朋友的儿子,诸如此类。”

      哈利看向窗外,“他不会告诉我们的,他会觉得那很丢脸。被困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快撑不住了,所以他把所有人都从自己身边赶走。他一直努力扮演一个完美教父,我也……只想让他那样,一个在霍格沃茨外关心我的人,我可以依靠的人。”

      即便是现在,想象西里斯自愿戴上项圈,被一个好心的老太太养在家里,还是非常困难。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曾有人仅出于喜爱和感激对他施以善意,单纯地亲近他,在一小段时间里几乎给了他一个家,似乎又令人感到安慰。更重要的是西里斯接受了这馈赠,也许是霍格莫得相对安全的环境软化了他,也许是曼森太太的热心肠打动了他,也许只是受够了孤身一人,他作为一条喜爱抚摸和抱抱的大狗留在了曼森太太家里。没准他作为人类的时候,再也做不到像这样亲近他人了。

      “我想念他。”哈利说。

      “我也是。”罗恩说。

      他们看着满桌的羊皮纸,不同字迹写下的不同故事,主角可能全都是西里斯,也可能一个都不是。但罗恩毫不怀疑是他的可能性:即便在背负恶名逃亡的途中,那个男人仍会尽己所能帮助别人。他们第一次听到小巴蒂·克劳奇的故事是在西里斯藏身的山洞,他受尽折磨、狼狈不堪,却仍能够去同情一个可能是食死徒的男孩。西里斯·布莱克从来都是个战士,是詹姆·波特忠实的朋友和哈利勇敢的教父,也是一个好人。

      “从前我很少去想,西里斯没和我联络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哈利说,“不管这些是不是他的故事,我都要谢谢卢娜。”

      “她真好,总会记得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事。”罗恩赞同道,再次为自己上学时对卢娜的偏见感到轻微的内疚。

      哈利将那些羊皮纸重新卷好,放进抽屉里。曼森太太的信很长,满是老年人特有的絮叨,一角在他们的膝盖之间被压皱了。哈利仔细地将它抹平。

      【……感谢命运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大脚板。我以我的声音、心脏和魂灵为你祝祷,愿你离开后一切都好,所走之路洒满阳光,所居之处温暖安宁,所遇事物皆怀柔情。衷心期盼我们在彼端的重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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