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破灾

1、风折

　　卷一
　　“搞个锤子，那狗逼吓唬吓唬就完了，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来.”电话里一个清晰的女声带着点儿训斥的口腔道。
　　一个耳边贴着手机的少年沉默了两秒才回答道“给你带点宵夜，要什么？”
　　大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嚷嚷声几乎要掀翻了夜幕，哪怕少年已经进了店，找了个冷清点的位子坐下之后才接的电话，可仍时不时有几句叫喊传到电话里头。
　　“我说话你听到没，你现在难道上人学校去堵他啊，我跟你说……”沙哑的女音促然的的被少年邻桌的一句“老板，来五串面筋”给吼住了，好一会才听到一声轻飘飘的“你在哪”
　　“烧烤店”少年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老板指了几样烧烤，示意他打包带走。
　　电话那边的女声明显卡顿了，随即带着怒气的吼声从听筒里爆出来“没去打架不早说，沈巷你丫的玩我呢？”
　　“姐，少抽点烟 ，嗓子哑了就别用吼的了”少年全然不在乎他姐的怒骂，仍然以德报怨的说,“夜宵就给你带羊肉串和臭豆腐吧.”
　　“……”电话挂断了。
　　沈巷拎着泡沫盒走出烧烤店，外面摊贩的大嗓门仍在和其他摊主叫嚣，好似要为了几位顾客争个你死我活。从街头亮到巷尾的明黄灯光把沈巷笼罩其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处「 “呼——” 突如其来的大风贴着沈巷的发顶呼啸而过，他的外套衣角被风刮的拍到了泡沫盒上，拉链撞击塑料袋的一声脆响在嘈杂的风声中仍清晰可闻。沈巷抬起头，刚好在那一刹那，一道白光从天边歪斜的劈下来，恍惚间，沈巷以为那一刻是白昼到了。
　　他停下脚步，循着那眼里残余的光亮望向漆黑的那一角，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预料中的那一声巨响，倒是那倾盆大雨没有缺席，刚开始只听见雨点落在树叶上“啪嗒”地几声，结果转瞬间大滴大滴的水珠就接连的串成一条条倾斜的雨线，时断是连。
　　在沈巷扣上自己的兜帽时，街边陆续撑起一把把花花绿绿的伞强硬的占据了沈巷的视野。
　　“让一下”
　　一个轻快明亮的少年声在哗啦的雨声中尤显突兀，沈巷望见不远处的花伞堆里，一把黑底带红色字母的伞被它的主人高高举起，伞下的男生也带着帽子，在雨幕里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雨渐渐小了些，沈巷没有在多看，他要趁着雨小加快脚步赶到前面的花店避雨。那把红黑的伞朝前的速度越来越快，也离他越来越近，就伞尖在快要碰到沈巷帽沿的时候，两人都往靠马路的那边挪了一步，
　　还是撞上了。沈巷偏过头，心情略微有些烦躁。
　　他没看伞下的人是什么反应，只是不作停留的再向外偏一步。
　　“滴滴”尖锐的鸣笛声和轮胎侧边溅起的水花使得行人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沈巷还没抬起头，衣袖就被一只沾着雨水的手往人群拽了一把，差点把沈巷拽了个踉跄。与此同时，一辆私家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他一句“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给他塞了句不重不轻的“看路”，然后匆匆留下一个模糊在夜雨里的身影，又很快被淹没在再次袭来的大雨中。
　　沈巷打开家门，客厅里的灯明晃晃的，电视也关着。他姐大概回自己屋里做图纸去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出来。他把宵夜放到桌上，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扔进洗衣机，也没叫他姐出来，只是从晾衣架上收了几件衣服，进浴室去了。
　　等沈巷垂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姐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了。
　　“沈巷，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沈烟看着他说。
　　沈巷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房间走。
　　沈烟连忙叫住他：“你坐下”
　　“干嘛，又想劝我转校？”沈巷停下来，回过身问。
　　“不是，你先坐下，我再和你说”沈烟朝旁边的沙发点了点，示意沈巷坐下。
　　“干嘛非得坐下来”沈巷虽然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但还是勉强听话坐了下来。
　　沈烟“哼”了一声，盯着沈巷冷声道“从你初二到现在，四年了，沈巷，有些事情终归是过去了，最困难的那一段时间我们也挺过来了，我只想我们能像个正常家庭一样，你好好读书，我好好上班。六中的校风不好，但你既然不想转，那你就好好在这读。别惹事”
　　面对他姐的直视，沈巷只是沉默，甚至没有对上他姐的视线。
　　“上个月和你一起进派出所那个黄毛临走的时候冲我说‘你那弟弟早晚得死我大哥手里’。你平时和学校里的人发生点冲突，打了架，算了，我不拦你，打得过你就打。可你不能和外面那些混混扯上半点关系”沈烟语气沉了下来“那个大哥是什么人？”
　　沈巷往靠背上一靠，似乎有些迟钝道：“不认识。”
　　沈烟又“呵”了一声，但不再追问沈巷打架的事，只是告诫道“行了，你再过一年就成年了，自己对这些都要有分寸，那些黑……那些外面的人，能别惹就别惹，都是一群进过宫的，真要打起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下狠手，沈家就我们俩了，沈敬轩死了，咱妈也死了，我希望你能平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你已经高二了，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姐我就是个小设计师，没什么了不起，可你至少不能回家自主创业。大学总得上一个。”
　　“嗯”沈巷此时脸伏在一片阴霾里，看不清表情。
　　“去睡吧，别打游戏了，明天别迟到”沈烟挥挥手，开始扒拉茶几上的夜宵，也没再顾她弟。
　　沈烟直到听见房间关门声，才放下手里的肉串。原来脸上的轻松已经褪去，继而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
　　那些混混明显就是经常打架斗殴的，沈巷是怎么惹到他们的？
　　哪怕沈巷性子野了点，那也不至于搞到这种地步上。
　　沈巷十四岁那年，沈烟二十一，那一年他们爹娘出车祸双双去世，夫妻都是做生意的，死后为姐弟俩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当时沈巷还没成年，他那啃老族叔叔想收养他，沈烟没同意，后来沈烟就带着沈巷搬了家，和那纠缠不清的叔叔彻底断了联系。所以从初二一直到现在，沈巷都是和他姐生活在一起。哪怕沈巷在十四岁之后性格孤僻，乖戾了很多，但和他姐，从来都不见隐瞒什么。
　　整整四年，沈巷偶尔会带伤回家，她也会问，但沈巷每次都说遇见几个混混。而且身上的伤也都不算太重，她和沈巷谈过很多次，他高考总是要考的，现在这个样子，沈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努力考大学，怎么让他当个普普通通的高考生。
　　沈烟望向落地窗外，夜色一片繁华，外面的光透过玻璃想照进来，而里面的人却早已笼盖在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