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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柱塌 ...

  •   “不可。”曙挥挥手:“放他们回去,我自有打算。”云荆城,他的眼前浮现清粼公主清丽绝伦的脸庞,他志在必得。至于禁,那个骄傲的对手,他太了解他了,他不会苟活于世的。
      他大踏步走回行营,步履轻快,口里竟哼起了欢快的小调。众将士望着他,匪夷所思。
      *
      秋风瑟瑟,山枯水瘦,天空一片漠白,飞鸟已匿踪。马蹄虽不疾,却因为数众多,踏起了一尘轻烟。清粼放下手来,听“吱呀、野呀”的车轮声辗碎四野的宁静,闭上疲惫的双眼。
      这是护送禁和她撤回王都云荆城的军队。
      太倦了,睡一觉吧,或许一觉醒来,就已经回到宫里了。
      重兵护卫的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内,禁气息微微,仍沉睡未醒。清粼领回他之后,不顾自身伤病,即刻施展回光术,为他起死回生,几乎耗尽真气,才为他续上了一口气。
      踏上征途时,旌旗招展,士气抖擞。归来时,悄无声息,碎步缓缓。前途会如何?赫国,何去何从,一片渺茫。
      几天以后。“哥,你的气色会越来越好,很快就能完全复元了。”奂华宫禁所居的韬光殿内,清粼笑吟吟地打量着哥哥。
      禁的脸色苍白,苦笑一声,爱怜地叹道: “辛苦你了,妹妹。”
      清粼擦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哥哥终于醒转过来,她欣慰而安心。
      “这几天,前线的局势如何,曙已快攻到云荆城了吧?”禁浓眉紧锁。
      “没有。有消息来报,从我领回哥哥的那日起,曙的亲率大军非但停止进攻,而且后退十里,偃旗息鼓,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只是。”清粼的语调低缓了下来:“借道洛国的大军,从东面的防线缺口不断进拔,越行越近了。一路上,虽有军民同力阻挡,但见效不大。”
      禁狠狠地攥住拳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来人,去把所有的公文都给我拿来。”
      禁一本接一本地翻看着公文,越翻越快,越翻越躁,最后,他徒然地委于榻上,目光涣散,面色如纸。清粼怜悯地望着哥哥,心情悲沉:几乎所有的公文要函,全是关于军情的,军情告急!尤其是东面的军情:某日某地,死伤军民多少人,于何时失守;某日某地,敌兵屠城,死伤数目……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淌着泪啊。
      “我们,也不是没有希望,就算不能反败为胜,其码,暂时守住余土,保存实力还是能做到的。”清粼安慰着哥哥。她想起一件事来,忙告诉禁:“哥,越开将军还活着。他随你阵亡以后,被他的骑下宝马灵犀托了回来。我为他起死回生,悄悄地把他也带了回来。如今,他正在藏匿在家中养伤。”越开自然也是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目前清粼自顾不暇,无力为伤者痊愈,因此瞒住了越开尚存于世的消息,以免敌人加害。
      这当然算是个好消息,禁的精神振奋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投到公文上,良久,禁放下双手,缓声说道:“妹妹,当时……你是怎样从曙手里把我带回来的,说来听听。”
      清粼双眸亮光一闪,轻声笑了,绘声绘色地讲了全部的经过。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一生中,做得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禁侧耳细听着,他能明白清粼激动的心情,这件事确实值得她骄傲。可是,他在心里悄悄地说:“傻妹妹啊,曙是何许人物,他怎会如此容易地被你激将中计呢。”任由清粼军中来去,轻易将自己付她带回,又率部退兵十里,按兵不动,清粼久居深宫,不懂人心之险、用兵之玄,只有禁懂得,曙这样做做,是在羞辱他、挑衅他:纵然你能复活,仍为我的手下败将!
      禁被激得额上青筋暴突,却一眼扫见那些喋血染泪的公文,三代为之努力的天下一统之梦想,竟于数月间毁于一旦,蓦地心底凉透,一念成灰。
      “清粼……”禁低声轻唤。
      “嗯。”清粼应道:“哥……”
      禁看着妹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很突兀地问:“你老老实实告诉哥哥,与你十年相思的那个人,是谁?”
      清粼身躯一颤,眼帘低垂,神色哀怜良久,方说道:“哥哥,你别问,我不会说。十年相思,其实是我一厢情愿单相思,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爱着他。”
      “傻妹妹。”禁叹息。
      “那个人是谁,值得你这样为他?”
      清粼摇头,珠泪摇摇欲坠。
      “对不起,哥。”
      “那个人,难道是……曙?”其实禁并不知那人是谁,不过是试探性地一问。
      这一问,宛如惊雷,吓得清粼脸容剧变。
      一语中的。禁心底顿觉无限凉薄。一缕嘲讽的笑容,浮上他的唇角:曙,他早就赢了。只是清粼,他爱怜的妹妹,她怎么办,一切纠结,该如何结束?
      “十年前,你将母后专为你打制的芙蓉金丝如意镯遗落在绵城憩宫,是故意的,对吧?你想借此镯向曙传递讯息,谁料如意镯却落到月牙的手里。像月牙那样精明的女人,她当时正有意与黎国联姻,怎会让你得逞,借故丢开此事,待她与曙的婚事落定后,方将如意镯取出。”
      清粼默无一语,泪如雨下。
      “那只被送回的如意镯,连同我重新给你打造的那一只,你从此再未佩戴过,我一直奇怪……”
      “哥,你别再说了。”原来她的情思,哥哥早已窥破。她弱弱地起身,跌跌撞撞跑离韬光殿,泪抛一路,肝肠寸断。
      “对不起,哥。”
      她知道不能的。可是,十年前,只那一眼的钟情,已然叫她误了半生。她想过悔,试过忘,全都不能够扑灭心中的热忱,痴迷无改。一段孽缘,早成心魔。
      当晚深夜,韬光殿大火冲天起。火势熊熊,烧红了半边天。
      被映天火光惊醒的清粼心中一片茫然:宫中戒备森严,怎会有如此大火呢?
      素娥慌慌张张地跌跑进来,“公主,不好了,王上……王上……他还在文华殿的大火里……”
      不祥的念头迅速涌上脑际,清粼被巨大的恐惧吓得瑟瑟发抖,她来不及听完素娥的话,踉踉跄跄地奔出柔光殿,殿外,已泣跪一大片侍从。
      骄傲的禁,引火自焚了。他用死,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禁没有留下遗书。他最后的手迹,是一张留有朱笔勾记的军情地图。
      *
      禁亡,恍如山塌。
      清粼搂着赫国的新君王、八岁的侄子珠琅,欲哭无泪。
      清粼带着那张禁留下来的军情地图,秘密地探会越开。
      “王上勾画标记的,全是敌军目前的驻扎地,想必是根据前方军报所汇。公主你看,敌军从东面不断进犯,并且,已逐渐向我国国境东南方向侵袭。西面的防线业已开始后撤,西面也告急啊。”
      “还有北面曙的亲率大军,表面上看,曙领军后撤十里,其实,仔细看看他的行营驻扎点,他已守住上野城的所有要隘,随时可攻占上野城,进袭云荆城,王都岌岌可危。”
      “曙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暗含杀机,向我王挑衅耻笑啊。曙与我王争战多年,彼此十分了解,他料定我王就算还朝,得公主之力还魂,也定不能受兵败身陷之辱。果然……”
      越开涕泗横流。禁是被曙逼死的啊。
      自焚而亡,身化飞灰,魂游四海。禁绝然而去,不留一点回寰生死的余机。
      “他大度让我领回哥哥,竟是因为已经算定哥哥必不会苟活于世。”清粼此时想来,黯然神伤。
      “这些年来,赫国兵马征战连连,取得大小胜利无数。为何,输得如此之快啊?”清粼不明白。
      “兵败如山倒。兵家胜败,变换须臾之间乃常事。三十六年兴兵,数月即兵败,天要灭我赫国……咳……”对于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军越而言,最悲怆的事情,莫过于浴血保卫的疆土失于他人了。
      咳嗽片刻,越开的脸色变得更加忧虑和愤懑:“之前,王上与我都曾疑心过一件事?”他压低嗓音:“我们中间,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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