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碧水轻笑

17、谎言

　　清粼惊愕：“你没离开吗？”
　　素娥摇摇头：“我舍不得公主。”
　　清粼心头一暖。
　　“去哪里？”她的脚步并未因思索而迟滞，边走边道：“去大驿馆。”曙住在大驿馆，但愿此时他还在那里吧。见到他，除了质问，还能如何，能阻止这场屠城的行动吗？清粼其实毫无把握。
　　素娥亦步亦趋：“公主，我跟你去。”
　　清粼怀着感激和敬意看了素娥一眼，一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遂问道：“其他人呢？”
　　“有的追随王上和越将军从密道出去了，大部分都还在宫里，毕竟暂时宫里比外面还安全些。”素娥比清粼年龄稍长，言谈对答一向稳妥。
　　“也好。”清粼脚步匆匆走向宫门。一阵阵的嘶杀声从外面传来，时远时近，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守卫王宫的侍卫们面色凝重，齐聚在宫门口严阵以待。看见清粼公主和随身侍女牵着马匹出现，他们显得惊讶和疑惑。
　　领头的侍卫长道：“公主，请回殿里吧。敌军一旦破门而入，我等必定奋力杀敌，此处一场大杀戮再所难免。公主请回，以免受惊吓。”
　　清粼公主微颔首：“各位辛苦了。”她的目光略略扫过那群伟岸挺拔的身姿，落在侍卫长的脸上：“请你打开宫门，我要出去。”
　　侍卫长的脸上惊诧莫名。谁都清楚，此时出去，无异于寻死。
　　“我必须阻止这场屠杀。快打开宫门。”清粼提高嗓音。
　　侍卫长怀着崇敬的心情，指挥众侍卫打开宫门，并随即环护在清粼公主周围。
　　夜很黑，月已无迹，冷风裹着惨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马蹄声乱，人步疾疾，有点点火把旋即燃烧起来，照亮了宫门前。
　　一队执矛着革的精兵，扛着黎国的军旗，穿着黎国的军服，矛头锃亮尖锐，正对着宫门环伺待发。领头的将军，骑着一匹骠悍的马儿，头盔上红缨如焰，赫然正是黎国的大将军孔夷。
　　风冷，身冷，心更冷。清粼心头冷笑：“果然是他……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的王上在哪儿，我要见他。”清粼语声冷冷，脸上无半分惧色：“你们让开。”
　　孔夷的脸色阴晴不定：“公主，请回宫吧。王上有令，确保奂华宫内所有人等的安全。公主留在宫里，自然不会有事的。”
　　清粼大步前行，已至跟前。侍卫们紧紧跟随，护卫在侧。
　　“滚开。”清粼公主发怒大喝。
　　两拨人马凛然对立，气氛紧张莫名，以命相搏的杀戮一触即发。
　　孔夷在对峙中最终退让了，他挥挥手，兵勇们让开一条道。
　　“孔将军，请你记牢黎王的命令，不得伤害奂华宫内所有人等的性命。”清粼带着怒色说完，又对素娥及众侍卫轻声道：“你们都退回宫里去。”
　　“公主，不可。”
　　“公主，这万万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清粼冷声道：“黎军正在屠城。你们跟着我去，只会惹起纷争，枉丢性命，还会让奂华宫失守。我现在毕竟还是位公主，还是这云荆城的主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留在这里，打开宫门，若有百姓逃往这里，就将他们救往宫中安置。”
　　随即上马，不顾身后一众侍卫侍女的惊呼劝阻，一抖马缰，绝尘而去。
　　孔夷匆匆吩咐几句，留下部分人马看守，尾随清粼公主而去。
　　这是第二次，亲临杀戮中的现场。上一次，她被他的虹羽箭所伤；这一次，他伤她更深。一条条的街巷中，是怎样的惨状啊。那些将士杀红了眼，杀起了性，根本无所顾忌。弓影错乱，矛盾叠现，混杂着惨叫声、悲呼声、哀怜声、愤啼声，还有婴孩无措的哇哇哭声，搓揉成人世间最惨烈无望的声音。
　　屠杀、掠夺、焚烧，一幕幕，惨不忍睹。
　　也亏得孔夷一直打马跟在清粼左右，清粼才未丧命于乱兵之手。
　　在一处街角，有两簇人马激战正酣，那势已偏弱的一队中，领头之人似是昭将军。清粼无暇细辨，再则担心自己若过去探视，孔夷定然也会跟过去，他若施于援手，昭将军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于是忍住苦痛，继续往大驿馆打马飞奔。
　　从奂华宫到大驿馆，只需穿过三条街道而已，却似有万里征途，步步踏血，寸寸锥心。
　　抱柱飞檐的大驿馆，暗夜中静默如山石。几点萤萤灯火，疏离地点缀在大驿馆内外。这里很安静，仿佛里面的人沉睡正酣，并不知道云荆城内正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腥烈大屠杀。
　　奔腾的马蹄“踏踏”闯入，惊亮了大驿馆内的多盏灯火。
　　清粼有些惊讶，大驿馆内并不像猜测的那样戒备深严。当然，虽然进入院内，但曙入住的正房前，清粼还是被一群护卫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
　　室内，灯光通明，显然曙在里面。他麻弊清粼后，顺利实施了这场屠城行动，自然会在此处等着消息。清粼盯着那间屋子，双目怒火中烧，胸脯剧烈起伏着。
　　“曙，你出来，我有话问你。”这个悲愤到无以复加的女子，声如啼血。
　　无人应声。很静，只有火把燃烧中轻微的“噼啪”爆破声入耳可闻。清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凉透，若三尺冰冻：“他竟避而不见，这个可耻的小人，无胆的懦夫。”
　　良久，一盏烛火自室内缓缓移至门口，随即一名盛装女子出现在清粼的眼前。那女子身姿娉婷，手执烛台，烛光辉映着她的娇嫩面容，明艳动人，世上无双。一双点漆般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清粼，脆声道：“王上说，和公主并没什么好说的，请公主回宫去吧。”声如莺啼，婉转动人。
　　“这个绝色美女，便是曙的宠妃丽夕吧。”清粼眸光先是一黯，闻言，心“哗啦”一声破碎成片，来时，还奢望有一线希望，此时那不切实际的希望完全湮灭，一时竟僵立院中。
　　丽夕“嗤”地一声轻笑，声含讥诮，面色得意。
　　清粼脑子立时灵醒，冷笑道：“原来曙这妄想得天下的家伙，竟是个缩头缩尾的胆小鬼。你既然不敢出来，我进来问你个明白吧。”
　　她惨淡一笑，坦然地迎戈而上。若不能阻止屠杀，便死在这里吧，也算对得起赫国的国民了。
　　孔夷斜刺而出，一把拨开那些长矛：“别伤了公主。”
　　丽夕气急：“你……”
　　孔夷大声回道：“请丽夫人谅解。今晚我接到王上的调兵令符，命我屠城，我遵命而行。但之前王上曾给我下令，务必保全奂华宫内一应人等的安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伤害。”
　　丽夕眼见清粼公主将血溅当场死于无枉，却被孔夷救下，心中又气又怒，然无可奈何。只得娇叱道：“孔将军，王上已经说过了，不想见到清粼公主，你还不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