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妄图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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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愿进来的时候，一只手背在背后，肩膀松松的垮着，眉头也不自觉地郁结着，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林之异原本活跃的心思，在这一刻突然间沉寂了下来。
他想起上次，在东欣楼找到他的时候，对面的人可是神采奕奕，与旁人谈笑风生，生气十足。
他心里有些烦躁，也有些不甘。
他把林之愿让到他旁边的主位上坐下，开口问道：“兄长，罗闻霄今日送来拜帖，邀你去参加一个诗会，你可有兴趣？”
“诗会？”林之愿倒是有些意外罗闻霄的邀请，但他更在意的是，林之异竟然还愿意让他出门去？
这时候，罗葵从外面进来，有些为难地道：“公子，方才账房管事来报，说有几件要紧事需得您拿主意。”
林之异有些不高兴：“有什么事，不能往后再说？兄长这就要去赴约了。”
罗葵一时没了主意，求救地看向他。
林之愿心中微微叹气，他虽然只是领了个账房先生的虚名，但若真的有事要他办，他必义不容辞：“阿葵，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府上下人们的月例该发放了。”
林之愿奇怪道：“我看账册所记载，往常不是月末才发么？现下这才月中。”
“原来是的，但今年冬日天冷得快，为了他们的生计着想，大人吩咐这月便早些发了，还需公子与账房管事对好账目，一一发放到各人手里。”
没想到林之异还有这份悲悯之心，他心中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而且偌大的林府，发放月例，确实需要费些工夫。
“这第二件事，源于陛下新赏赐的几处田产，咱们刚刚接手，需尽快清算账册，明年开春要用的粮种肥料等事物，也需早日定好品种和数目，好叫专人提早去采买置办。”
林之愿点点头，“这也是件要紧事，不好耽搁的。”
林之异见缝插针：“可是兄长，今日的诗会……”
林之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林之异一口一个“兄长”，叫得他脑壳痛，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先办正事要紧，罗公子的帖子，你便帮我回了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林之异连忙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嘶——”他情急之下，动作有些大，牵动了背上的鞭伤，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察觉到自己发出了声音，林之异顿觉面上无光，他猛地抬头向林之愿看去——却意外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关切之色。
林之愿对上他的眼神，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林之异愕然了半天。
他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直指林之愿的软肋，而且依照现下的情势，八成会得逞——就看他愿不愿意放下脸面了。
林之愿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没拽出来，他心中有些急了：
“你还有何事！”
林之异眼神暗了暗，他牵着他袖口，微微靠近了些，刻意放柔了声音道：“哥哥，我背上的鞭伤，好像又裂开了。”
罗葵正在一旁观望二人双簧大戏的“战果”，但看到她家将军示弱的举动，浑身顿时涌上一股恶寒。
李长昭没眼福，生生错过了这一幕，不然肯定会惊掉下巴。
她搓了搓胳膊，不忍心再看，于是悄悄地从门边溜走了。
而林之愿回头看着林之异，也是一脸的震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袖子被人拉着轻轻晃动着，对面这人高他半个头，但此刻正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他，说他伤口裂了——那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
“那、那你就换换药，重新包扎一下吧！”林之愿背过身去，急匆匆道。
“可是，我够不着啊，”林之异又靠近了些，“哥哥能否帮我个小忙？”
林之愿被他拽着，走不开，只得先答应下来，“……药箱在哪。”
林之愿抱着药箱，在里面胡乱翻找着什么。
他抽空偷偷瞟了一眼，林之异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正一件件地解着衣裳。
他很快解了上衣趴在床上，向他望过来，深邃的眼眸掩映在床幔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林之愿手里攥着伤药和白纱，心如擂鼓。
他朝那边迈了两步，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快步朝门口走去：“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我去给你找医——”
“咚！”
快到门口的时候，敞开的门扉突然关闭，他被人从后面拽着，转了半圈，后背轻巧地挨在了门框上，一团阴影从头顶笼罩了下来。
“哥哥，你不守信。”他声音低沉悦耳，说不出的蛊惑。
林之异靠得很近，他胳膊肘抵在门上，手臂垫在他背后，几乎是要环抱着他了。
他低着头，吐出的气息掠过他侧脸，带来一阵热气，和恼人的微痒。
林之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全神戒备着，拳头攥得死紧。他纵然想推开他，但林之异身上没穿衣裳，竟让人一时无处下手。
林之愿绷着脸，心中恨恨地想：他若胆敢再进一步……
“不过既然哥哥有要事，我也就不耽搁了。”林之异竟很识相地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微微拉开了距离。
“罗闻霄送的那把折扇，哥哥可要收下？”
林之愿见他收敛，暗自松了口气，同时疑惑道：“折扇？那不是罗小姐送的吗？”
“名义上是罗小姐送的，实际上，东西却是罗闻霄的——哥哥可喜欢？”
“那东西挺贵重的，我不会要，你看着办吧。”
林之异高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代哥哥还回去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里空虚得发慌，他极度地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肌肤，他的身体，哪怕一下也好啊……他不禁着魔般，偷偷地凑近了些，想在他脸上——
“你干什么！”
林之愿横着眼睛，戒备十足地瞪着他。
“哦，没有，我是看你脸上有……”
林之愿没听他说完，一把推开了他，飞速地打开了房门，逃一般窜了出去。
……
林之异愣愣地看着门外，他匆匆的背影很快就到了长廊尽头，拐了个弯，一片银色衣衫被风吹了起来，但转瞬就消失在了红墙的后面——像它的主人一般仓皇。
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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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公子，你的礼物，家兄不大喜欢，让我给你还回来。”
罗闻霄怎么也没想到，前来诗会赴约的，竟是林之异。
他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心里竟有一丝失落，但他是什么人，玩弄人心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怎么会败在他人手上。
“既然如此，下次我再准备更合心意的给林兄吧。”他依旧一脸的春风得意，笑眯眯地收下了。
“家兄与罗公子不是一路人，罗公子想要附庸风雅，或是风流恣睢，还是找这些世家才俊比较稳妥。”
他向四周扫了一眼，世家公子和名门小姐们，大都躲得远远的，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骁骑大将军，他们中有的想借机结交一番，有的倾慕他年轻有为、桀骜英俊，可是真见了他的人，却被他强大的气势震慑，任谁也不敢上前攀援。
可偏偏这位罗大公子，却丝毫不惧。
“还是将军考虑周到，原来这几日约不到林兄，是因为这些名目不合他胃口，将军可愿指点一二，林兄在渠安城，都有什么消遣？我也好投其所好，再次相邀。”
“林公子这是不听劝？”林之异冷着脸道。
“不敢，只是我与林兄一见如故，看他终日圈在府中，不肯出来透透气，怕长此以往，会憋出病来。”
他说得婉转，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望着他，却闪烁着几分刺探，像是别有深意。
“砰！”林之异一掌拍在案几上，上好的实木表面迅速裂开几道龟裂的纹路来。
四周鸦雀无声。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谁也不让谁。
“我府上的事，不劳你操心。”林之异沉声道，他预感罗闻霄是察觉到了什么。
“若非陛下赐婚，在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罗闻霄仍是一派悠闲姿态，声音却放得极低。
他欲警告林之异，两府即将联姻，不要做出让双方都下不来台面的事。
另外，为保险起见，他已派人前往渠安城，这二人的关系，或许不日便可水落石出。
令人意外的是，听到他这话，林之异却放松神情，笑了起来。
只要不是对他的人起了心思，都好说。
“罗公子，今日这诗会，确实颇为有趣，我便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话音刚落，他便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了，一如来时一般潇洒和突然。
桌上的裂缝又扩散了一些，罗闻霄轻轻一推，案几应声而散，他看着一地的碎木，眼神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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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京的夜，格外的辉煌热闹，东城酒楼上，沸声盈天，二楼的一间雅室里，却静得出奇，门口守着两个便衣的侍卫，看着就凶神恶煞，吓得旁人半步都不敢逾越。
“陆峥，你可做过讨人欢心的事？”几杯清酒下肚，林之异靠在椅背上，盯着杯中倒映的灯火，丝毫不见醉意。
“嘿，这可奇了怪了，你这生人勿近的杀神，竟也学起我们凡人，开始烦恼红尘俗事了？”酒桌对面的陆峥却醉得很快，他酒量不行，却偏喜欢到处找人拼酒。
“人非草木。”
“哈哈！好！就冲这句话，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兄弟我一定拿出看家本领，包你旗开得胜！”
林之异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越过轩窗，仰望着半空中清冷的明月：
“他生性淡薄，性子温润，对谁都很和气。”天边飘来一片青云，纱絮一般缭绕在月下，使其清越的光辉染上了一层晦暗。
然而我伤了他。
“但他对我，十分戒备。”
“哈哈，不奇怪，不奇怪！任谁见了你那棺材脸，都亲近不起来，怕你躲你都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不，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林之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阶下之囚，一身戾气，满脸血污，跌落在尘埃里，而林之愿，他毫不嫌恶地抱起他，竟为他流了泪——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有人为他流泪。
“要我说，人都是俗物，想要赢得佳人青睐，捧着金山银山上就对了，什么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一股脑地堆到她眼前，不怕她不动心！”
“这些他都不喜欢。”
陆峥睁着醉眼，单手支着脑袋，笑着看他：“林兄，老实说，你图她什么？”
“我图他什么？”林之异也看着他，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无解的难题。
“对啊，大家费尽心机，汲汲营营，都是有所图的，无非就是图她花容月貌，或者娶她安家定宅，再不济，就是借此姻缘，飞黄腾达。”
林之异沉默了片刻，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图他一颗真心。”
……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峥愣愣的地看了他半晌，终于爆发出一连串大笑。
“林兄，你莫不是喝多了吧？！！！”
林之异并不在意他的笑，他依旧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惊天的隐秘，以至视线都凌厉得有些可怖：
“陆峥，你倒是说说，这真心，要拿什么来换？”
陆峥笑够了，又抄起酒壶喝了半壶下去，这才靠在椅背上，大着舌头，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悠然道：
“世间难得~是真心，唯有真心……可换真心……”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妄图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