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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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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新娘子气若游丝的悲戚质问,苏北烨若有似无地扯了扯薄唇,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搁下酒盏,起身朝床边走去。
大红盖头底下,陈羡鱼一边垂首啜泣,一边暗暗留意着苏北烨的动静。
须臾片刻,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绣着祥云暗纹的华贵黑靴,他过来了,就站在她面前,她紧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能不能活就在此刻。
快,快揭开。
下一刻,便如她所愿,喜帕被男人扬手掀了起来。
陈羡鱼坐在床榻上,苏北烨长身立于床边,两人的高度差异让她最先看见男人自然垂在腰间的左手。当喜帕掀开的刹那,她快速伸手,一把就抓住了男人的手。
这么容易就牵上了反派的手?
陈羡鱼暗自窃喜。
显然,苏北烨没料到病歪歪的新娘子全无新嫁女娘的矜持,一时没有防备,竟被她得逞了。
那张有匪君子的面容倏地沉下,如阴云密布。
“放肆!”
刷的一下,苏北烨反手抽出随身匕首,想也没想地就要将那只令他头皮发麻的手砍掉。
我草。
千钧一发之际,陈羡鱼胸口一阵剧痛,忽然呕出一大口的鲜血,飞溅的鲜血喷洒在刀身上。
血腥味散在空气里,苏北烨眸底掠过一抹兴奋的光芒,却被脑海里瞬息闪现的香艳画面遮蔽。
被鲜血染红的匕首划破皮肤的刹那,骤然停下。
苏北烨颇为懊恼地看了一眼被他放过的白嫩小手,视线往上扫去,落在床上垂首颤抖的新娘子身上。
面色憔悴而病弱的女娘头戴华美贵重的凤冠,垂下的流苏晃动不止。她的脸隐在流苏后面,脸色很白,不是那种被吓坏的惨白,而是那种连厚重脂粉都遮不住的病态白,与梦中娇媚有血色的芙蓉面全然不同。
口齿间溢出的鲜血让她的唇色更红了,似糜艳,又似一朵枯败的蔷薇在用生命绽放最后一刻的美丽。
她没松手,他也没收回匕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鹌鹑似地搭聋着脑袋,像是不敢看他,亦像是惊吓过度忘记了反应。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冰冷的刀刃在手背上慢慢滑动,那种刀锋处的阴诡让陈羡鱼遍体生寒,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病痛。
太可怕了。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反派就是反派,不喜人碰触推开便是,但人家上来就是剁手。
她只想快点缩回爪子,可生命值仍在亮红灯,她不确定是系统反应太慢了,还是牵手时间太短的缘故。所以,她不敢放手啊。
陈羡鱼欲哭无泪。
分明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她却感觉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就在她承受不住反派的恐怖威压时,叮地一声,系统恍若天籁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恭喜宿主,牵手成功,体力值+10,生命值+5】
这一刻,陈羡鱼总算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那种身体病痛带来的濒死之感奇迹般地暂时消失,体力也有所增加。
但相比正常人,她依旧是个弱不禁风的脆皮。
吓死她了,牵个手差点连手都没了。
属实是被反派的疯狂举动吓坏了,没了死亡的威胁,她立刻松开苏北烨,然后她听见匕首归鞘的声音。
手上的束缚一下子散去,她的手保住了。
但她像是仍没从震悚中回过神,似乎震惊心上人新婚夜对她挥刀相向,两行清泪缓缓从脸颊滑落。
她哀哀欲绝地抬眸看向男人,质问出声:“叶哥哥,你为何……”
呼吸停滞。
眼前的男人身穿一袭织锦攒珠的大红喜袍,长身鹤立,玉冠束发,俊颜清润如画,那双漆黑似寒潭的眸眼藏着阴郁恹戾的暗芒,让人胆寒心悸。
反派确实长得好,完全当得起书中描写的‘君子相’,如果为人不那么凶残的话,定是个温润如玉的真正君子。
当看清男人的容貌,眼里一瞬间掠过的惊艳适时地转为恐惧。
“你,你是谁?”
新娘子的反应远不够他预想的激烈,苏北烨不太满意,唇角肆意一扯:“苏家。”
陈羡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着声道:“这……这是苏家?你,你是……你该娶的是三妹妹,我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太过震悚,几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举止尽显惊惶失措。
“我跟陈二娘子一样,也想知道答案。不过……”
苏北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窗外微亮的天光,声线低沉且玩味,“天快亮了,叶家都没发现新娘子娶错了,说不定打算将错就错,二娘子的叶哥哥应该同我的新娘圆房了。”
“什么?不可能!”
陈羡鱼小脸愈发白了,瘦薄的身躯亦是摇摇欲坠,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苏北烨说的没错,男主确实同女主同房了,却是男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男主宴宾客时,被人在酒中下了催/情药,药物催动之下,男主情难自控地将女主当做了她。
这场婚事,诚然有原身继母周氏的算计,但也少不了反派推波助澜的手笔。
反派不是他所表现出的毫不知情,事实上是反派给周氏提供了换嫁的机会。
反派和男主在朝中势同水火,就不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
反派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奸邪佞臣,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可谓只手遮天;男主是意气风发的战神侯爷,年少成名,血染疆场,是世间难得的将帅奇才。
一忠一奸,屹立朝堂,但谁也无法将谁打压下去。
天下非一家,而是六国林立。反派曾拉拢过男主,意图联手灭掉其它五国,统一天下,但被男主拒绝了。
男主不屑与反派为伍,也不愿天下生灵涂炭,故而得罪了暇眦必报的反派。
两月前,男主大败北越敌军,凯旋归京,在庆功宴上以军功求娶礼部尚书府陈家二娘子为妻。由于少帝允诺的太快,反派来不及阻止,后脚就向太后求娶陈三娘子(也就是女主)为妻,太后犹豫过后,便同意了。
这才给了周氏发挥的余地。
世人皆知苏北烨杀人如麻,定国公夫人几次送的貌美女娘都被他处死了,又有被剁手的琴娘在前,周氏哪儿敢将自己宝贝亲女推入火坑。
周氏不愿女主嫁到苏家受折磨,想着陈羡鱼时日无多,凭白占着好亲事,不如成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见她低头不语,苏北烨勾唇:“怎么,难受了?”
陈羡鱼抬起眸子,眼尾洇出一丝红:“是啊,好难受。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本该嫁的夫君,我该怎么办?”
脸上表现的悲伤难过,实则心里淡定的一批。
此举正合她意。
砰。
一把匕首落在她手边,陈羡鱼身子一抖,给她刀干什么?
苏北烨看着她,眸光锐利:“一女不侍二夫,二娘子不如自戕以全情意?”
陈羡鱼浑身一僵。
“如果二娘子怕疼,或是使不上力气,我愿代劳。”苏北烨轻飘飘地道,“保管二娘子不会感觉任何痛楚,毕竟我很擅长。”
陈羡鱼被他吓得汗毛倒立,哆嗦道:“错不在我,为何要寻死?”
苏北烨斜她一眼:“你爱他。”
“不,我不……”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什么,陈羡鱼迅速改口,“谁说爱一个人就要死?他都已经背叛我了,那我也不要他了。既然,他认不出我,能和我的妹妹欢好,那么我和你……”
男女主已成事实夫妻,反派不可能将女主换回来,自带绿帽。
她用力咬着唇,犹豫纠结过后,抬眼直勾勾地望向苏北烨,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一字一顿道:“我和你,也可以。”
什么男主,什么女主,与她何干,她现在就想拿下反派活命。
苏北烨拧眉。
“我死了,于他不过一时失意,他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再多的情伤都能被治愈。”陈羡鱼又悲又愤,“我与妹妹,他竟认不出来?何其可笑!”
或许就算没有周氏的算计,反派真正要娶的人也会变成她。
毕竟,没什么比让对手错失所爱,更能打击到对手。
苏北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忽地朝她缓步逼近,陈羡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逃离,却见男人只是弯腰拾起床榻上的匕首,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瞳孔映出他清俊冷漠的面容。
他说:“陈二娘子,我还真舍不得你死了。”
比起看一个女娘为男人要死要活,他更愿意看到原本相爱的人,终究抵不过残酷的现实,互相怨憎,互相折磨。
“大人,晋阳侯带人闯进府,一路朝后院打杀过来。”门外突然响起禀告声。
晋阳侯,就是男主叶连城。
闻言,陈羡鱼两眼一翻,立马就晕死了过去。
然而下一瞬,熟悉的冰冷铁器贴在她的脖颈处。
伴随着男人阴冷至极的声音:“睁眼。”
锋利的刀片在她肌肤上缓缓滑动,似乎在寻找下手处,陈羡鱼眼皮一颤,顺势睁开眼睛。
“装晕?”苏北烨冷嗤道,“陈二娘子,想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招,你还嫩了点。”
陈羡鱼暗骂了一句‘奸人’,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冠,虚声弱气道:“它太重了,压的我头晕。”
匕首从脖颈移至那张过分苍白的面颊,陈羡鱼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实在拿不准反派的心理,也预判不到反派的行为。
那柄扼住她命脉的匕首又移到头上,刀尖轻轻一挑,凤冠坠落在地,绸缎般柔软的青丝如瀑散开,伴随着几缕被割断的碎发飞扬在空中。
苏北烨似笑非笑:“现在还晕吗?”
陈羡鱼看了看地上的凤冠,又看了看旁边的断发,小声道:“没,没刚才晕了。”
苏北烨看了一眼陈羡鱼崭新的嫁衣,冷声道:“脱了。”
这又是哪一出?
陈羡鱼怀疑自己听错了:“脱?”
苏北烨说:“嫁衣,脱了。”
苏北烨岿然不动,冷眼看着她,并未打算避嫌。
陈羡鱼深吸一口气,开始解扣子。
婚服繁琐复杂,但妈妈经营一家古风服饰店铺,她是妈妈的模特,穿过无数次古风美衣拍照吸引客人,对古装衣服的穿脱方法相当熟练。
想到妈妈,她鼻子忍不住发酸,也不知妈妈得知她的死亡该如何痛苦?
脱掉婚服,只剩下一件里衣。
陈羡鱼停了下来,静静地看向苏北烨。
男人并未避讳她的目光,回看她的视线全无任何情欲,眼神平淡无波。
苏北烨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扔给她:“穿上。”
衣服残留着男人特有的曼陀罗幽香,陈羡鱼黛眉微蹙,她大概猜出反派想做什么,十分顺从地穿好衣服。
男人的衣服比较宽大,穿在她身上不伦不类。
但暧昧,惹人遐思啊。
苏北烨上下打量她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晋阳侯为你而来,总得见一见。”
果然如此。
从反派踏入洞房的那一刻,剧情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身死在男主找上门的那一刻,不知自己嫁错了人,更不知男主为了她怒发冲冠。
陈羡鱼并不想正面对上‘对原身感情正盛’的男主,但没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