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渔（聊斋王六郎）》怿纾

6、小满

　　黎洺散好了渔网，呆坐在江边。
　　自那日温存后，他日日都来……来给黄淬补身体。
　　有时候赶上开集或者有谁家需要买鱼，也不需要平庆帮忙了，他自己就可以布网、等鱼，天明的时候阿平哥才会过来拿去卖。
　　阿平哥也乐得清闲。
　　阿庆……偶尔见到也是春光满面。
　　那日阿平的筋青和阿庆的软红深埋在他的心底……
　　阿平哥和阿庆以前叫他“小东家”，现在老是叫他“小渔童”。但只有他自己和黄淬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渔童了。
　　黎洺坐在江边胡乱想着，他有时候就想要让这件事一直进行下去……
　　可是，黄淬昨天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他已业满，需要拉下个替死鬼守着洺江，然后就可以轮回投胎了。
　　但是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喝了孟婆汤以后，黄淬还能不能认出黎洺来。
　　同样不知道的是，根本还会不会再相见。
　　等黄淬投好了胎，黎洺也和崔萍萍完婚了。
　　说不定已经进京，当了官了。
　　一人一鬼都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这随浪东去的偌大洺江……
　　黎洺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热，瞬间就转过头来，对准了西南风，让眼睛变干。
　　他刚刚叫了黄淬一声，黄淬也应了，就代表着黄淬还没走，他们还能见一次面。
　　相聚只今夕，故，不能无感。
　　生死有命，他不想让黄淬一直沉在江底，也拒绝不了他爹给他许的妻。
　　他甚至想当那个替死鬼，可是不可见终是不可见。
　　今天是小满，小满小满，江河渐满。
　　等黄淬走后，这洺江河也该下雨了。
　　慢慢就到了打渔期，黎家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了，这一年很快也就过去了，一年一年也就过去了。
　　黎洺希望黄淬这一世活的久一点，他自己活的短一点，然后下一世的时候刚刚好撞见。
　　就像平哥和庆哥那样，一起当渔工就好……
　　黎洺想着想着，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睁开眼睛，今天带的两壶酒他已经喝下了半壶了，他想一觉醒来后发现这是一场梦，他爹还没进京城，夏至也还没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又喝进半壶酒，念着诗，彻底睡了过去。
　　仿佛是真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男子。
　　男子驱鱼而来，抱着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喝酒，亲他，狠狠地揉着他，又疼他……
　　男子习惯性地一鼓作气，最后却哭得不能自已，摸着他的头发，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舌头缴缠在一起，近乎疯狂。
　　他也配合着那个男子，但是他不想醒来。
　　月色和水色相融，水月和衣而卧。
　　只当是梦。
　　只恨是梦。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水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