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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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这日，盛都天气晴朗，是个带着年幼的女儿们拜访定北侯府的好时候。
定北侯府家的二公子周随这日身着华丽富贵喜庆的大红色新衣服，窝在大哥怀里，听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口中的吉祥话。
“这便是二公子吧！小小年纪便有乃父之风了！”
“二公子天庭饱满面色红润，看面相便知日后定成大器！”
“二公子表情坚定严肃，颇有侯爷年轻时的几分神韵啊！”
“二公子………………”
堂上坐着定北侯周冀和夫人杜氏，早已习惯了此等场面，熟练地和客人们寒暄着。就连周随的大哥周丞，也笑着听着父母长辈间的攀谈，礼貌的和每个来人问好。
客套和生硬的聊天听得周随没多久就坐不住了，在大哥怀里扭来扭去。大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坐好，再待一会儿。”
周随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的生辰，父母大哥却一直和些不认识的人说话聊天，自己非但没得他们的关注，还得坐在这里接受来访者并不走心的祝寿和恭维。
他东张西望时，却发现尴尬的原来不止自己一人。
来访的宾客们都带来了自己年幼的女儿们，小姑娘们显然也像周随一般，是被父母强带来了此处，坐在堂上不知所措，还得听着父母们在定北侯夫妻面前大言不惭的夸赞自己。
“这是我家秀秀，今年刚十二，倒是和世子同龄。秀秀近日学作诗倒是有些心得，快让侯爷和夫人听听！”
“小女阿莲，近日读前朝宰辅的名作有几处困惑，世子在国子监有太傅教导，想来课业上佳，可否为小女答疑解惑。”
“桂儿，来给定北侯和夫人问好。二公子和桂儿年岁相仿，想来日后可做个伴。”
………………
周随看着这些小女孩们被迫当堂吟诗作画唱歌跳舞，神色俨然比自己还无措尴尬，突然心里就平衡了不少。甚至津津有味的看起了她们满脸写着我笑了我装的表演。
好在侯府只有早间接客，午时一过，定北侯便让人回了访客，只余杜氏和兄弟二人，一起陪周随吃了寿宴。
饭后，杜氏拿出了自己给周随准备的礼物，是一把精巧的银锁，还有一纸盛都内千金难求，宁远寺住持开过光的护身符。
杜氏将银锁放入周随手里，看着周随的眼睛，温柔地轻声道：“随儿，你出生那年未来的及给你送这一柄长命锁，好运你依然健康长大，如今补上了，日后可更要小心保重，平安顺遂。”
杜氏眼神凝重，刚才还笑着撒娇的周随突然不安了起来，小心翼翼接过银锁，谢过了杜氏。
周丞也不解为何母亲突然要周随小心保重，这盛都乃天子脚下，周随才六岁，还生在侯府，难不成还会有人想害他性命不成？
他给周随准备的礼物是一柄长剑。
在大盛的权贵朝臣家里，六岁是个明确的分水岭。六岁之前，孩童可童真，可玩闹调皮，但六岁一过，便意为着该学文习武，为日后入朝为官开始做准备了。
六岁之前不过小打小闹，六岁之后，周随便也会有专门的师傅来教他些拳脚功夫防身护体了，因此周丞特意替周随挑了一把剑，算是他人生的第一个正式的兵器，意义非凡。
周随果然开开心心接过剑：“谢谢大哥。”
他将剑拔出，问道：“那我可以让桑亦教我功夫吗？”
周冀笑了笑：“桑亦擅长的是潜行和夜袭，你若想学，自然也可以，但还是要先跟师傅打好基础。”
听到师傅，周随想起明日就得去国子监了，不高兴的噘了噘嘴。
周丞替周随将剑交给下人收好，转身看见坐在主位的定北侯，问道：“那爹爹给随儿准备了什么？”
周冀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又看了一眼桌前坐着的周随，将手中之物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周随接过那物，好奇问道。
“香囊？”周丞也看见了周随手里的东西，惊奇道。
香囊多为姑娘送给中意男子，或是母亲送给孩子，周冀堂堂一个侯爷，怎会给嫡子送一个香囊？
那香囊透出淡淡的柑橘香气，甜蜜的香味里还有一丝青涩的苦气。香囊的布料精致，但仔细看绣工虽然细密，却没有专业绣娘针脚精致整齐，总不会是爹爹自己绣的吧？
周丞看着周随手里的香囊，再抬头看眼神情复杂的周冀，只觉得自己看定北侯的眼神都一样了。
周冀此时却摸了摸周随头，然后起身对周丞杜氏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忙自己的去吧。随儿跟我来书房。”
说罢他便离开了主厅，周随也跌跌撞撞跟了过去。
周丞问堂上的杜氏：“父亲同随儿有话要说？”
杜氏点头。
周丞不解：“那为何要避开咱们？”
杜氏看了眼周丞，叹了口气：“你爹爹自有他的原由。”
“母亲也知是何事？”
杜氏不语。
周丞皱眉，不高兴了起来：“既然娘和随儿都可知道，为何爹爹独独不愿与我说？难道是丞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面对长子的咄咄逼人，杜氏眼神忧虑，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事关重大，你若想知道，便直接去问你父亲吧。”
这一日，定北侯与周随谈了很久。
久到天色渐暗，书房的大门才重新打开，周冀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在院中静候的周丞。
周冀皱了眉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丞答道：“丞儿在等父亲。”
周丞这时候看见了跟在周冀身后的周随，只见周随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竟还有没干的泪痕。
他瞬间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连忙蹲下看着周随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曾想一向亲近自己的幼弟此刻竟然躲开了他，藏到了周冀的身后，小声回答道：“没事。”
周冀看着周丞关切的神情，低头对周随说道：“没事了，先回房吧。”
周随侧头不愿直视大哥，扭身一溜烟便跑了，徒留周丞在原地，还有未喊出声的一句“随儿”。
周随跑了，留下周丞面对周冀。周丞转头看向父亲：“随儿为何不开心，父亲可是同随儿说了什么重话？”
周冀没有直接回答，回到屋内在桌前坐了下来，这才看着长子开口道：“你为何来此处候着？”
周丞站在桌前，身板笔直：“父亲母亲同随儿有话要说，为何唯独我不能知道？”
周冀说：“此事与你无关，为何要与你说？”
周丞答道：“随儿乃我亲弟，我亦是定北侯府的一份子，此事既与随儿和定北侯府有关，那便是与我有关。”
“若是定不与你说呢？”
周丞年幼的声音平稳有力：“父亲既立我为定北侯世子，便是对我有期望，就算父亲永远不告诉我，我也一样会负起责任，将来扛起定北侯府，护得随儿周全……”
周冀看向周丞的目光充满期许，谁知周丞话还未完：“……但我心中疑虑不解，我便会日日好奇，百爪挠心，父亲知我性子，今日不说，我便明日再问，明日不说我便后日再问，直至父亲愿意相信我，告诉我。”
周冀抿唇，目光投向了周丞身后，那是书房的正门。门开着，外面的院子里有一支迎春，今年日子暖，迎春上已然结了新芽。
方才，周丞便是在那院子里静静站着，等了一个多时辰。
门开时，他却率先注意到了情绪不对的周随，压下自己的满心疑惑，关心安慰幼弟。
周冀问：“不论此事真相如何，你都愿意保护随儿安危？”
周丞答道：“当然！随儿乃我血亲，我定会爱他护他。”
周冀看着眼神周丞，下定了决心：“去关上门，来坐下吧。”
周丞听话的关上了房门，随父亲来到了待客的小桌坐下。
周冀缓缓开口：“此事须从你的姑姑，如今南沐的太后周宜说起………”
………………………………
周随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时去国子监，只带着一腔不高兴。
国子监年幼和年长的孩子们是分作不同班的，因而当他发现他和大哥周丞竟然不在一个班时，更不高兴了。
因着个子不高，他被安排在了第一排。
他一坐下，便感觉到身后有人用笔杆子轻轻捅了捅他的后背。
周随转头一看，看见了李慕阳。
是了，上次是遇见李慕阳就是在国子监。
周随上次回家之后已然知道了李慕阳便是传闻中害自己不得不进国子监的罪魁祸首三皇子，加之昨日和定北侯谈话之后，周随现在觉得李慕阳和自己势不两立。
周随没有理会李慕阳，转身听谢太傅讲课了。
李慕阳吃了个闭门羹，不甘心的又戳了几次，周随还是没有理他。
怎么回事？
这家伙不会记性不好，已经忘了自己吧？
李慕阳纳闷。
下课了，谢太傅前脚刚离开了学堂，李慕阳便立即跑到了周随面前。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随回答：“李慕阳。”
李慕阳瞪大了眼睛，竟然不叫哥哥了？
李慕阳说：“你知道我是三皇子，还敢直呼我名字！我可以治你大不敬的罪名你知道吗？”
周随抬头看了一眼李慕阳：“三殿下。”
李慕阳：………………
他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这一个月未见，周随大概已经忘了自己的救命之恩，和两人在那日的亲切交流，以及深厚（？）的交情。
李慕阳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了周随手里。
周随一看，是一枚通透精巧的玉佩。他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李慕阳答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我昨日特地找母妃求的。”
周随正想拒绝，却听到李慕阳说：“这可是皇子赠礼，要是不收，我也是可以治你不敬之罪的。”
周随噘嘴，只好不情不愿地将玉佩收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