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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宫闱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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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叶使劲耸着鼻子,布上的胭脂嫣红似血,香甜清新。
“沁沁,你真会做胭脂呀!”
“那是,不是我和你吹,我自小跟……戏班子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异域,那边姑娘炼的胭脂,那叫一个细。就连绯云镇的招牌香腮玉雪,都是我……们卖给他们的方子。”
“会做脂粉怎么不遮一遮你的眼圈呀?像个那什么,熊猫似的!”
言沁:……
言沁把布上的胭脂小心翼翼地拨进绯云镇常用的木盒里,乍一看,跟买来的别无二致。
“妥了。”言沁一笑,将剩下的花渣子和布塞进锅台的火塘子里,在跳动的火焰中化成了袅袅炊烟。
院子里,欢娘正躲在树荫下装模作样地扫着地。
言沁整理好乖巧的表情,走上前,怯怯地说“欢娘姐姐,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欢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高傲地转过了身。
言沁又说:“之前是我不知好歹,得罪了崔姨和姐姐,我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您帮我在崔姨面前美言几句,我怕,我怕被打死,被卖到青楼里,您帮帮我吧。”
欢娘见她服了软,得意一笑,慢悠悠地说到:“崔姨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言沁早料到了,拿出那盒胭脂,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把这胭脂给崔姨。”
欢娘拧开盒子,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眼珠一转,含糊不清地应下了。
夏日天亮的早,聒噪绵长的蝉鸣比鸡鸣还扰人清梦,言沁在半梦半醒之间翻来覆去,桃叶一脚把她踢开的被子又踢了回去。
“啊~~”一声凄厉的女人的喊叫猛地打破这份慵懒的悠闲。
桃叶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倒是言沁不慌不忙,伸了懒腰,揉了揉眼,才慢悠悠地被桃叶拉了出去。
敢这么大呼小叫的,也只有崔姨了。崔姨原本就枯黄干瘦的脸现在是惨不忍睹,红痘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脸,有的还被挠破了,流出令人作呕的黄脓。
崔姨怒气冲冲地从屋里揪出来欢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踹在地上,甩起鞭子就打。
“你个小贱人,送的什么好胭脂!”
欢娘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穿着肚兜趴在地上,雪白的后背上皮开肉绽,还大声哭道:“我冤枉,这胭脂是沁沁给的,是沁沁让我给你的。”
言沁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泪光盈盈,像是受尽了天下的委屈,带着哭腔说到:“你含血喷人,我的胭脂,能眼睁睁看着你拿去讨好崔姨,再说,我哪来的钱买胭脂。”
桃叶精准补刀:“对呀,我们哪摸得着见到胭脂,倒是欢娘,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崔叔的礼物。”
平日里大家都没少受欢娘欺负,这可是报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都在旁边火上浇油。
“是啊,指不定就是欢娘在胭脂里做了手脚。”
“毕竟人家可说过,她这副好容貌,做个下人,才是可惜了。”
“崔姨和崔叔夫妻恩爱,都是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痴心妄想。”
“崔姨平日可没亏待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话越来越难听,崔姨也越来越火大,鞭子舞得也越来越虎虎生威。一边本来想拦的崔叔也不敢上前了。
言沁早看出欢娘为人贪婪,又奴颜媚骨,肯定夺了言沁的胭脂去讨好崔姨。只要在胭脂里做点手脚,就能借刀杀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崔姨平日里未必看不出来欢娘和丈夫的龌龊勾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崔姨一顿鞭子抽的欢娘直接晕了过去,还是崔姨打累了,才停了手,崔叔赶紧上前拉住她,用请大夫的名头把她拉了回去。
欢娘被直接关进了柴房里,无人过问又重伤不治,没几日就死了。可在这儿,死了个人就和摔了个碗一样,波澜不惊。
欢娘的尸体被破席子一裹,让人担在肩上,找了个黑夜就扔去了言沁的“故乡”乱葬岗了。
罪魁祸首言沁倒是感触倒是挺大,但并不是因为她在这件事上功不可没,毕竟对于欢娘这样的人她实在生不出观世音菩萨般的滥爱与愧疚,只是感慨阴暗角落里真的是命如草芥。
欢娘死后,言沁肆无忌惮地开始摔碗砸碟,无限作死地向着进青楼的伟大目标前进。可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狭小的马车车厢里,言沁生无可恋地看着崔家大院在马蹄声中缩成一粒豆子,似乎也看见了慈祥美丽的江姨、吃香喝辣的今夕何夕渐行渐远。
知道她伟大理想的桃叶松了一口气,喜洋洋的说道:“幸好曹公公没招够宫女,来找崔姨要人充数,不然看你那个笨手笨脚的样子,崔姨还真指不定把你卖进青楼。”
言沁蔫头耷脑地倒在桃叶肩上:“让我为我的笨手笨脚付出代价啊,让上天毫不留情地惩罚我啊!”
桃叶撸猫似的顺着她的毛,神秘地张开手:“看!这是什么?”
言沁一看,正是她被抢走的耳坠。
“啊~~好姐姐,你怎么拿回来的!”
“一听说你我要走,我立刻去崔姨屋子里偷出来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出淤泥而不染的乖乖女还有这种技能和胆量。
言沁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
高大的宫墙在正午的阳光下抹下巨大的阴影,陈旧的红墙未给这古老的建筑带来期盼的生气,像干涸血迹般的殷红反而带来些禁忌的森严。
言沁和桃叶在公公的带领下和其他人排成一队,按照之前的指点低着头走进深宫。
身后厚重的宫门被关上,陈旧的门轴不甘地嘶哑着,言沁忍不住回头看,门外烟火人间,一点一点被朱门斩断。
宫里波诡云谲,宫里人心险恶,宫里步步惊心,宫里……
言沁腹诽着黑暗的宫城,一个没刹住步子,撞到了前面的桃叶,桃叶拉着她和众人一起跪下,紧张地几乎把脸贴在地上,倒是言大胆好奇地微微抬头张望。
步辇抬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走过,少年鬓如刀裁,面似冠玉,墨色的眼睛装进了黛山素水,月白的衣衫写尽了浊世风流。
宫里…人有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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