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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黄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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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近日被人盯着了,还是尽量多整治整治部下吧。”
清明起身将匣子推给王森,不欲看对方大惊失色的表情,转身随手执一朱笔在墙上的舆图勾勾画画。
王森这个将军也不简单,眼前这个舆图太过详细了些。
不过这都无所谓,他还有更全面的。
开挂什么的,总是让人不好意思呢。
王森没有理清明,看着眼前的纸深色变换。
送来的纸上写的分分明明,每一张纸首部是一个加粗的人名,下面详细的写了该部下某月某日某时在某处见了某官员,收了多少税。
这些熟悉的人名,都是自己部下亲近的亲信。
王森一点也不怀疑这份名单的真实性,因为这其中的一些,是他故意留下来扰乱视听的。
但,这份名单,比自己想的要厚很多。
王森压下眼中的怒火,也顾不得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舆图,当着清明的面唤来一个亲信去查事情的真假,对清明的能力手段又有了一个新的判断。
当然,他不会认为这是清明一个小崽子的手段,即便这个崽子是个龙崽子。
这个秦氏,居然有如此手段?
清明也不顾王森的想法,送完后笑容不减:“这些事实王将军自去查证,不多久王将军便可知晓我的诚意了。王将军忠心耿耿,素有威名,孤此次前来,就是想知道王将军的意思。”
王森听了这,心里反倒踏实一点,到底是个年轻人。
“本将军不明白你的意思,清明公子一个文人来我一个武将旗下投诚,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吧。不过你的纸确实有点意思,要什么补偿你尽管说,我去四处找找也就给你了,其他的,你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罢了。”
这样无赖的样子,在自己军营里面是要被那帮老流氓教导人心险恶世态炎凉的。
老流氓却岚将军几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这还是是先皇的太子,闹太僵万一当真了怎么办。
“非也,非也,”清明忽的笑了,从进门起直到现在这时面容才鲜活了些,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讽刺与痛恨。
之前也一直笑着,但却不带一点多余的温度和波澜,软软的像一只小狐狸,没有自己的性格。
却岚将军听着,就沉了脸色。
“秦清明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私己所求,乃是为了家国大义。”
“启泰八年腊月十八,大秦南面剑南道一代,嘉、万、曲、麻、郎、昆乃至黎州等州,勾结吐蕃金齿部,和蛮部,望部叛乱,以先皇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唐什及先皇信物为证,拥立益州刺史李梁兵义子李秉为帝,改名唐秉,号识忠帝。”
“他们这是要谋反!”王森瞬时目眦暇裂,拍案而起,喘着粗气。
那些人都疯了不成,还有蒙昊,他也疯了不成?他怎么会不知道真正的天子在哪儿!除了面前这个人之外还能有谁!
清明缓缓向后退一步,原本白皙的脸涨的通红,努力压稳声线,沉默了一会儿,强扯出一抹笑。
“却岚将军终于肯信我了?倒也不怕我随口说说。”
似是有点怨怼,却为他的话更添了些可信度。
少年气。
“本将……”
“臣从来没有不信太子殿下,殿下也不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王森终于低下了头,单膝跪地紧抱双拳,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将军……”
少年君主看着跪下的壮汉,刚刚的愤慨瞬间被冲散许多,流亡多年的悲苦,觅得忠臣的欢喜,以及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无措都在面上显露无疑。
“孤也知将军的赤诚,不过是想要知道孤的实力罢了,将军切莫如此……这些年,孤来迟了。”
“将军快起吧。”
昏暗的烛光下,年轻的君王扶起粗壮的将军,两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着红。
………………
王森缓缓直了一直略微驮着的腰肩,面无表情的目送少年俊秀挺拔的背影,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某处跳出来的暗影。
“将军,这秦静的话,可信吗?”
那人微微垂着头,垂手侍立在一边。
“蒙昊那边最近的信是十六号到的上月信,里面说蒙昊近来心神不宁动作诡秘,与益州刺史交往过密,再结合十月的消息和益州最近的风声,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十八号的事,最快也就今天知晓,太子知道的,想必也就这一点了。应该要不了多久,蒙昊那边的信就回来了。”
“什么都想到了,皇上那边再怎么懒钝也不会再拖下去了,王爷也该出关了。”
说起王爷,王森眼中燃起狂热的火。
正说着,一名布衣打扮脸面普通的男子低声说了句什么,王森笑容更大了。
“小太子也太不让人放心了,把所谓的手下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黑影蠕动了下嘴唇,唇瓣有些干裂:“是……到底,还是个孩子,能做到这样,还有那些名单,即便生涩,也很不容易了。”
“不,”王森咧开嘴笑了,“阿文,”男人信步向前走去。
“小太子到底是先皇亲立的太子,”
阿文沉默的用手掬着火光吹灭烛火,听着下文,手不慎被火苗烫伤才无所谓地甩甩手。
他蓦地想起那张被朱笔勾勾画画的舆图,抿了抿唇。
将军到底在高位上做了很久了,也习得了那些大人物的习性。
他……此次怕是不会好过了。
也不知是在想说谁。
黑暗下,他过分老成的眼睛有些滞住,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
将军说:“阿文,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
清明面色如常的走在街上,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尾巴”,走进路边的茶棚靠近白姜姜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不久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
临江楼的包房里,清明安安静静的看着益州来的消息,右手不自觉地捏着纸糊外壳的炭笔,在一旁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虽然有纸包裹着,清明的手还是不免染上了些黑炭,可这已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毛笔用着还是不怎么舒服。